《悬案重现》落叶迟

15、第 15 章

　　又是远山庄园。

　　“你能查出这两个账号是谁的吗？”袁晋紧张地问。

　　刘亿皱着眉，目光快速浏览屏幕上的信息，手指点击键盘的动作不停。
　　她正在查这两个账号的真实身份，注意力全在电脑上，一时间没工夫回袁晋的话。

　　袁晋没看出刘亿神色中的焦躁不安，还在一旁不断询问：“或者能不能查出登录设备？我直觉这个帖子肯定有问题，如果能找出这两个账号背后是谁，我觉得我们或许就能够抓住凶手。除了凶手，谁会这么了解命案的细节，还在案件发生之后特意跑到网上发帖告知公众。”

　　他看了眼刘亿，见对方还没理会他，继续分析：“从作案手法来看，凶手应该是一个缜密细心、了解李庚易并且深受他信任的人。自成功杀了李庚易之后，凶手自信心爆棚，特意发这个帖子应该是在挑衅警方。”

　　袁晋的话不无道理，但刘亿觉得他太吵，手中动作一顿，忍不住抬手推了推他的胳膊，让他别挤过来：“别这么吵。”

　　她又说：“你既然说凶手缜密细心，你觉得凶手会这样大喇喇将谜底放在桌面上等着你去拿？”
　　她直觉这件事没这个简单。

　　“有机会在宴会那晚杀死李庚易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刘亿一个个分析，“厨师高万钱和女佣张怡能接近李庚易的饮食，李西宸和管家郑逸德都深受李庚易信任，阿琼身上的秘密太多，而三个作家现在看起来和远山家族并没有深仇大恨，一定要将李庚易杀死——”

　　“嫌疑人的范围并不大，这个案子应该不会像三十年前一样，一直查不出凶手的作案手法。”袁晋说到这里，忍不住坐到旁边的电脑前，“不行，我得去看看三十年前那场命案的卷宗。”

　　论坛帖子中提到苏茗的那篇小说很可能是根据三十年前李功彻命案的卷宗改编而成，他作为调查李庚易命案的警察，没道理连那个卷宗都没看过。

　　袁晋打开另一台电脑，想要在数字档案库中搜寻与三十年前发生在远山庄园的那桩命案相关的信息。

　　“你在里面找不到的。”刘亿看都不用看一眼，“李功彻的案子发生在三十年前，性质特殊，作案手法至今未能查出，那个案子应该只有纸质的卷宗。”

　　袁晋闻言立刻起身，抬步就要走：“那我去档案室——”

　　“档案室的徐警官请假还没回来。”刘亿立刻打断他，“就凭你自己，恐怕在档案室里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出来。”

　　袁晋垂头丧气地坐回原位。

　　“方方姐不是说了么，我们现阶段要专心查李庚易的案子，现在我们还有太多疑点没有解决。”刘亿随口安慰他。

　　她继续查那两个账号，袁晋坐在一旁思索。

　　“其实，我有个猜测。”袁晋小声说，“三十年前那场命案，会不会还有凶手没被抓住？就像小说中所写，要么当年的女佣根本不是凶手，要么当年女佣有共犯，而共犯没有被抓住。”

　　虽然现在他看不到三十年前李功彻被杀案的案件卷宗，但是从苏茗所写的小说第一章内容来看，案件经过和凶手的作案手法与前天晚上李庚易被杀案的细节极为相似。
　　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帖子中还提到了三十年前的案件卷宗，”袁晋越说声音越小，说到这里，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连脸色都变白，“一般人怎么会知道三十年前的案件卷宗呢？你说，凶手……会不会是我们的内部人员？”

　　刘亿立刻否认：“绝对不可能。你不要多想，那个帖子或许仅仅只是转移视线的方法。”

　　说话间，电脑屏幕闪烁几下，刘亿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内容，神色更加凝重。

　　她轻轻卡扣：“我们还得去一趟远山庄园。”

　　·

　　“林警官，你回来了啊。”袁晋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曜。

　　他与刘亿原本想赶去远山庄园，去庄园命案现场中调查命案，没想到林曜已经从晚枫市赶回来，回到警局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调查人员一起开会，袁晋和刘亿两人只能先去开会。

　　方沛凝也紧跟着进了会议室。

　　几人神情相似，全都神色凝重，显然现在的案情调查推展太慢，而案件的复杂超出了他们原本的设想。

　　“关于李庚易的被杀案，他们还有太多的细节没有挖掘出来。”方沛凝言简意赅，“你们可以简单说说你们的想法。”

　　林曜率先开口：“调查了两天，结果还只找到装有毒药的瓶子，找不到凶手，找不到作案手法，找不到紫杉碱从哪里来……连那个瓶子还是嫌疑人之一的赵语止找出来的。”

　　他黑着脸：“我们面临的最大难题恐怕不是案件本身，而是调查人员的懈怠和应付。”他很清楚现在在警察当中存在多少人去忌惮远山家族。

　　袁晋下意识开口想要反驳他的话，被刘亿拦下。

　　“我们刚刚有一个新发现。”
　　刘亿向方沛凝和林曜汇报刚刚的发现，从论坛上的那个帖子讲起，讲到那两个奇怪的账号都来自远山庄园。

　　从她讲述开始，方沛凝的眉眼露出冷意。
　　“能不能找出那两个账号的真实身份？”她问。

　　林曜也盯着刘亿，没说话。

　　刘亿的心理压力颇大，她忍不住轻咳一声：“我还得再去远山庄园的现场看一看。”

　　“等会议结束就去。”方沛凝吩咐道，“尽快调查。”

　　“是。”刘亿应声。

　　见方沛凝做好安排，林曜又问起三十年前的案件与李庚易被杀案的相似度。
　　他在晚枫市已经看过苏茗和赵语止合作写出的那篇小说内容，小说剧情确实与三十年前的李功彻被杀案相关，也与李庚易被杀案很相似。

　　他虽然没有看过三十年前那场命案的卷宗，但大致听过当年发生的事，不免想要将三十年前的案子与前天晚上的案子对比。

　　没想到方沛凝立刻打断他的话：“我们没有必要做这么复杂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出来那两个账号的身份，找出他们的身份后直接对他们审讯即可，不需要这么复杂。”

　　林曜瞥她一眼：“方警官什么时候这么怕麻烦了。”

　　方沛凝被他的话噎住，清清嗓子，继续说：“不是怕麻烦，毕竟李功彻的案子已经结案三十年，凶手也已经自杀，我想那个案子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小。哪怕有人对当年的案子存在异议，三十年过去，当年涉案之人也已经年迈或者过世，不会再掀起风浪。论坛中之所以提到三十年前的案子，那很有可能就是一个烟雾弹，目的就是混淆警方的视线。”

　　她看了眼袁晋和刘亿，见他们都低着头，继续说：“如果我们的思维从这个烟雾弹里脱离，案情会变得很清晰。不过就是当晚宴会厅中的嫌疑人中的一个或者多个通过某些特殊的作案手法毒杀李庚易。唯一特殊的一点就是苏茗的小说与前天晚上的案件过程很相似，写小说的苏茗早就被杀。既然领导没有要求并案调查，要不我们先专注在李庚易的案件中，按照往常调查投毒案的方式去调查这个案子，从毒药的来源、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以及嫌疑人获取毒药投毒的可能性几个方面去分析这个案件。”

　　“说的有道理。”听了她的这番话，林曜挑眉，“那我们就如方警官所言，先将三十年前的案子放到一边。至于苏茗被杀，那或许只是一个意外，或许是她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但总归那个案子不属于我们的调查范围。而她所写的那篇小说和案件当晚的经过产生了意外的巧合，那也只是纯粹的意外而已。方警官，你觉得呢？”

　　听出他话音中的讥讽之意，方警官一时哑然。

　　“案发当晚的七点到八点，命案现场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林曜看向袁晋和刘亿两人。

　　袁晋抬头看了眼方沛凝，见她不再阻拦，开口回答：“那段时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根据几个目击证人的回应，当晚只是受害人带领着客人在宴会厅当中参观，宴会照常，唯一一件意外的事——”
　　他顿了顿：“应该就是女佣张怡不小心打碎了一瓶红酒，这件事与小说中的描写很巧合地相似。”

　　“但是和小说中的一点不同，”刘亿接上他的话，“李庚易没有让有人外出去酒库当中取一瓶新的酒，是在宴会开始之后，一直没有人进出宴会厅。那么按照小说中的说法，小说中女佣的作案手法就没有办法再实现。”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刘亿继续说道，“根据死者的堂弟和管家的共同说法，苏茗和赵语止合作写出的这篇小说是由李庚易亲自从待选的作品当中选出作为获奖作品的。也就代表着李庚易一定读过这篇小说，也知道小说中的情节。当小说情节与现实对应时，他一定会有所察觉。至于他选择这篇小说是因为他真心觉得这篇小说写得很好，还是他从这篇小说当中看出了什么，这个我们不得而知。”

　　“抛开小说不谈呢？”方沛凝再次开口，“难道查不出紫杉碱到底能够从哪里获得吗？”

　　“目前还在调查，没有任何进展。”袁晋看了看自己的记录本，“首都市的周围很多地方都种植着大量的红豆杉，一般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接触到这种植物，因为调查范围实在太大，所以我们一时间还没有任何进展。”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身旁人继续已经听不清他的话。

　　“那装有毒药的那个瓶子呢？”方沛凝又问。

　　“这个瓶子很常见，而且瓶子上面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 ，甚至连标签都没有，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找出这个瓶子的来源。”袁晋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叹气。

　　“这个瓶子也很让人在意，”刘亿分析，“远山庄园的安检很严格，装有毒药的瓶子虽然很小，但是瓶中装的东西也很难轻而易举地通过保安人员的检查进入庄园。”

　　换言之，这个瓶子中毒药的来源并不明确，它很有可能是来自于远山庄园内部。

　　“小说中不是写了书房中有化学仪器么。”袁晋灵光一闪，“三十年过去，或许那些化学仪器还藏在远山家族的什么地方，还能使用。”

　　可是意味着他们必须要扩大搜查范围，除了庄园内部之外，也需要调查附近的河流和山峰。

　　“还有主楼。”林曜提醒道。

　　这两日他们的调查主要是在宴会厅中进行，虽然之前警方提过要派更多的人手扩大搜查范围，但是没有经过远山家族的允许，他们还不能擅自搜查，免得在庄园当中搜到一些不该搜出的东西 。

　　“可死的是远山家族的家主，现在他们的家族还没有掌权人，我听说他们的家族当中分成了两派人，双方各执一词，谁说话都不算数，我们恐怕很难进去调查太多地方。”刘亿想起来这件事就觉得头痛。

　　谁都能看得出来远山家族当中的人并不是真的在意李庚易被杀，对于这些人而言，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事，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

　　“他们就不害怕下一任家主也被以相同的方式毒杀？”袁晋不解。

　　林曜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些大家族的人向来冷血，死一个人对他们来说跟死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哪怕被杀的是家族内部的人，甚至是掌权人，只要死的不是他们自己，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林曜难得说出心里话，方沛凝忍不住看他几眼。

　　“我们怀疑的嫌疑人主要是当晚在宴会厅当中的那几个人，”她说，“但动手执行毒杀的人不代表就是谋划这件事的人。背后指示动手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袁晋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我们还去搜查庄园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他们这样贸然前去远山庄园，家族当中的人一定不会允许他们将调查范围扩大到主楼，因为庄园的主楼隐藏着诸多的秘密。

　　警方很清楚，家族当中一部分人希望他们尽快找出凶手，不管是真的凶手还是假的凶手，他们只希望尽快解决这件事，好完成李庚易的葬礼，之后公布遗嘱分家产。
　　而另一部分人希望警方最后永远找不出凶手，他们好趁这一机会重新争夺自己在家族当中的地位。

　　这意味着警方在远山庄园当中的调查会遇到很多阻拦。

　　袁晋心想，难怪这个案子最开始调查时其他人都推三阻四，谁都找理由不想查这个案子，最后还是上级安排让方沛凝和林曜接手此案。
　　他一直太过天真，还以为这是一个立功的机会。

　　“当然要查。”方沛凝沉思片刻，“但是不要贸然去查。李琼和李西宸不是委托赵语止作为侦探调查这次命案么。或许在家族当中的其他人看来，这只是他们的过家家游戏 ，但这是我们的机会。”

　　·

　　“徐老伯，你觉得这次的侦探这么样？”张怡好奇地问。

　　她此时正在花园当中。
　　和赵语止聊完天后，张怡忍不住来花园找徐老伯，探一探他的口风。

　　徐老伯正拿着剪刀剪旁边灌木的枝叶，张怡见状很主动地在一旁帮忙，也拿起剪刀剪多余的枝叶。

　　“你既然这么问，看来你已经有了想法，说说看。”徐老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将问题抛回去。

　　张怡沉思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很聪明，也很谨慎，看起来不会被眼前的迷雾困住，或许她能够找出事情的真相。”

　　徐老伯仍旧看着眼前的灌木丛，神色如常。
　　他忍不住提醒道：“看人不能太过表面，就如同看待这些植物。看似美丽的花朵也只能作为装饰物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而那些看似寻常、外表普通的植物却能够杀死人。”

　　张怡没有听懂他的话，她不由得深思一番。
　　“徐老伯，你是说赵语止看上去没有外表那么简单？我看她那么年轻，待人接物那么温和，就连阿琼小姐都相信她，我还以为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徐老伯看着被她剪的乱七八糟的灌木丛，呵呵一笑：“我是在提醒你不要乱动花园里的东西，免得什么时候闯祸了都不知道。”

　　张怡忍不住撇撇嘴，只能放下手里的剪刀，忍不住吐槽：“您都活了这么大岁数，总比我会识人，亏我昨天早上还特意让你见到赵语止，没想到你到现在都一直跟我打谜语。你觉得赵语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能不能找到案件的真相？”

　　“她是什么样的人与她能否找出真相没有关系。一个合格的侦探不需要多么高尚的品行，而是需要她能留意身边发生的一切事，能够将这些事串联起来，无论大事小事，就比如现在——”徐老伯仍面带慈祥地笑着，“她正站在二楼的窗户边观察我们。”

　　张怡没有转身，她被吓了一跳。

　　“侦探都是这样的吗？整天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询问许多看起来一点都不重要的事情，和每个人对话，把每个人都当做嫌疑人来看待，难道这样就能找出事情的真相吗？”她忍不住嘟囔一声，“如果做侦探这么简单，那我觉得我也完全可以成为一名侦探。”

　　徐老伯笑着摇摇头：“做侦探可没有这么简单，当年的那个侦探也做了很多事，但是——”
　　他欲言又止。

　　张怡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探头探脑望向他 ：“你觉得和当年的那个侦探相比，赵语止更优秀还是更差劲？”

　　她虽然不清楚三十年前的那场命案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庄园中的每一个佣人都知道，那件事是在家族面前不能提及的一桩心事。
　　毕竟当年无论是侦探还是警察都没有找出凶手的作案手法，也无从得知李功彻到底是如何被人毒杀。正是因为作案手法的不明确，远山庄园从那之后就有了严格的安保，李庚易也像患了疑心病一样，一直太过谨慎，总觉得有人要害他。

　　听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的佣人讲述，自从那件事以后，远山庄园就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而这三十年来，笼罩着庄园的雾气始终没有散去。

　　“你太高估了我看人的本领，我又不会推理，怎么能判断出哪个侦探更好呢？”徐老伯转过身，摘下帽子，对着窗户边的赵语止摆手打招呼。

　　站在窗户边的赵语止见状，也微笑着摆摆手，与他们打招呼。

　　“但我想，她或许能比当年的那个侦探更加接近事情的真相。”徐老伯低声道。

　　张怡听到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