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仙剑）暮归》百里端木

2、第 2 章

　　第二章

　　天墉，昆仑八派之一，道法上尤以解封之法为善，举天下而无出者，而剑术次之，三百年前，执剑长老紫胤真人的加入，集气御剑，天人合一，习剑之风由起。天墉城的名号开始响亮起来，风头甚至直逼昔日八派之首的琼华。
　　琼华？
　　昆仑琼华派么？
　　好像很熟悉，就像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地方一样，但是却是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琼华没落已经百年有余，究其原因，却是个禁忌，无人知晓。恍若尘封的往事，落满了厚厚的时间沉淀，封存在无人的角落里，永远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丁一，我依旧固执地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我叫丁一。
　　这是娘唯一留下的东西。
　　我讨厌天墉城，没有原因，尽管这里和以前的村子比起来好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尽管这里每个人都很照顾我，没有厌恶的目光，没有窃窃的低语，没有讨厌的指指点点。
　　善解人意的芙苓师姐，不苟言笑却心软的陵越师兄，每个人都待我很好，可我还是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那种莫名的惶恐不安，那种想要远远地躲开的冲动，来自……血液里，骨子里，与生俱来，有时候我甚至会好奇地猜测，前世的我也许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仙人，被打落下九天，所以这一世才会如此的惧怕修仙。
　　怕，我承认我很怕，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怕就能不做的。
　　我知道。

　　再过一个月，我就年满十四岁，师尊说过，等我到了十四岁，他就收我为徒。
　　师尊是紫胤真人，是天墉城里的执剑长老，是天下御剑第一人，是那个三百年前加入天墉城的剑仙。
　　经历了数代掌门的更迭，执剑长老的位子却一直没有旁落过。
　　听底下的弟子说，执剑长老的容颜自三百年前就一直没有更改过，白发韶颜，剑术卓越，虽然没有人提，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紫胤长老怕早已经修成仙身。
　　靠着紫胤长老的名号，天墉城才渐渐声名鹊起，越来越多寻仙问道的人蜂拥而至，可到底是为了天墉城的威名，还是为了紫胤长老的名号，想是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了。

　　十二岁时，我曾在一个月夜下见到了执剑长老。
　　来到天墉已经一年有余，各种大大小小的场合也曾央求芙苓师姐带我看过，所以第一眼望去，我就知道，那个月夜下，周身泛着清冽莹辉的蓝白衣衫，是那个具有传奇色彩的紫胤真人。
　　我不明白，明明是天墉城的长老，却为何数年不变的蓝白衣衫，如此格格不入的衣着打扮，在一片紫衣道袍中分外醒目。
　　月夜下的紫胤真人并未束冠，银发如瀑，低眉垂首，手中的剑闪动着冰蓝的冷辉，此时此刻，蓝白衣衫的他，在泠泠的月华之中，轻灵而雅然，宛如踏月而来的谪仙。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几乎连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惊扰了这一幕绝世的美景。
　　“何人在此？”
　　温润而泠然的声线。
　　勉强将心中涌起的悸动压下，我慌忙道：“长，长老，弟子并非有意窥看，实在是不知长老在此，我……”
　　“无妨。”那个浅蓝色的身影转身，看向我。
　　我无措低头，生怕被他察觉我刚才的心思。
　　良久，“你且过来。”
　　一步步地走过去，突然觉得这段路格外的漫长，浑身汗出如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竟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这勾起了我的一段臆想，脑子里似有模糊的片段闪过，似乎有着一个很大很圆的月亮，比今夜的亮，也比今夜的圆。
　　月下美人。
　　我被我脑海里迸出的词吓了好一大跳，怎会竟对长老用了这样一个轻薄的词语？
　　“……道号为何？是谁人门下？”
　　我依旧低头，嗫嚅道：“无号，俗名丁一，一年前陵越师兄带我来的，至今还没有师父。”
　　“……是那年琴川附近村落中的遗孤么？”
　　“是。”
　　“抬起头来。”
　　胸口闷闷的，心跳如擂，我闭起眼深吸口气，抬头。

　　我是一个新入门的游散弟子，执剑长老和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遥不可及，那是穷其一生也无法跨越的距离，入门至今，我从未见过他，即便是央求芙苓师姐，也只是在人多的地方，远远地望着。我也只是知道，那个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蓝白衣衫，是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执剑长老，此外，我们再无交集。
　　而现在，我怔怔地看着他。
　　如此近的距离，他清秀俊朗的面容，如凝秋水的眸子，甚至连他如羽翼般轻颤的眼睫都一清二楚。
　　一种猛烈的莫名情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我几乎站立不住。以前只是知道紫胤真人三百年来容颜未变，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的年轻，那宛如少年般的面容，让我诧异了许久。
　　惊异之余，他的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睫，却让我觉得刺眼。
　　很刺眼，分外的刺眼，像一根根刺扎进心里，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那种情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是自己的心爱的东西失而复得的喜悦，又好像寻寻觅觅终是错过的悲凉，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知道，有一种感觉，格外的清晰，那是强烈的熟悉感，且莫名的心安。
　　娘说，能让你安心归家的只能是你的至爱亲朋。
　　我不记得，除了娘，还有谁能给我这样的感觉，除非——
　　我张了张嘴，不确定地低声唤道：“爹？”
　　紫胤怔住。

　　离开了执剑长老，当晚我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境里的情景是支离破碎且混乱的，黑夜白昼颠倒，耳畔吵闹的人群声，隐约听见还有炮仗的响声，景象忽明忽暗，红衣少女脆生生地呼唤，少年回眸，是两情相悦的模样。
　　我惊醒了过来，心有余悸地抚脸，才发觉我居然哭了出来，明明是再幸福不过的景象，怎么生生催出泪来？
　　只是——
　　一袭蓝白衣衫，那少年的面容，虽然有些变化，但是还是能辨认出是那是年轻一些的紫胤长老！
　　那个红衣少女，那个蓝白衣衫的少年，怎么会做了一个如此荒诞离奇的梦？
　　或许是窗外的月色太过于朦胧，或许是今夜的紫胤长老让我过于震撼，所以不知不觉间，就将他的长相代换进我的梦中吧。
　　我如是对自己解释道。

　　这个，就先暂定是师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