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消失后》来二十一份芋圆

39、桂枝香篇（四）

　　“听闻李大人近日尤其爱烧香拜佛。不知李大人是怎么了，以前的你不是不信这些吗？”沈云珂不经意间提起李随清近日来的异样。

　　李随清看了看周围，然后轻声和沈云珂说：“沈姑娘，我最近……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吓得我是终日惶惶，连早朝都不敢上啊……我都快要被逼疯了……”
　　李随清提起自己的苦楚，就滔滔不绝，讲着他最近有多倒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有多离奇。

　　“不干净的东西？”沈云珂调侃似的说道，“李大人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

　　“不是胡说啊，我觉得真的有鬼……”李随清说着，还疑神疑鬼、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瞟，“她一直都在……”
　　李随清忽然发疯似的，往沈云珂身后躲：“她就在那，她就在那……”李随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发疯了似的指着前方呢喃。

　　沈云珂听说，从那天从沐曦的家中回来，李随清就忙着搬家，上了几□□，就告病在家，没有出过门了，连早朝都没有去。
　　沈云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随清现在的模样：他面色如土灰，眼中布满红血丝，眼里是说不尽的疲惫。

　　他一向好体面，如今这副样子，看着尤为狼狈。
　　看到他这样，沈云珂只觉得还不够。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下地狱，死不足惜。

　　“李大人，这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这般惶恐？”沈云珂这一次的语气格外冰冷，与平时尤其不一样。

　　李随清不敢说话，他知道，自己已经很累了。他已经有好几天夜里睡不着了。他一闭上眼，就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时断时续，凄厉非常，恍若冤魂索命。

　　可他命人仔仔细细在府中一顿搜查，却又什么都发现不了。他仔仔细细地问府里的每个下人，他们都说夜里没听见什么声音。
　　可李随清能听见。这声音就一直缠着他，怎么赶都赶不走。

　　他是被邪祟缠身了吧。他要怎么样才能摆脱？
　　他现在草木皆兵，成日疑神疑鬼，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李随清隐隐约约觉得，沐曦就在他身边，不过他看不见她。每每他狼狈至极时，她就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窘迫，嘲笑着他的不堪。

　　沈云珂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心虚的人自然草木皆兵。她只是略施小计，李随清却吓成了这幅样子。不人不鬼，却疑神疑鬼。
　　“李随清，时至今日了，你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你以为你的罪行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了吗？”沈云珂审视着他，仿佛随时开始一场对他罪行的审判。

　　李随清本来就怕，听了沈云珂的话，大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知道当年的事？她究竟知道多少？
　　李随清瞬间觉得毛骨悚然。难道这一切都是沈云珂做的？不可能，如果是沈云珂找人扮鬼，其他人应该都能有所察觉。可是所有人都没有觉得异样。这件事总不可能是沈云珂搞鬼了吧。

　　“你们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罢休？”李随清抱着头吼着，带着哭腔，看上去无可奈何到抓狂。

　　“怎么做？李随清，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吗？你只是自私自利，满眼只有自己罢了。”
　　沈云珂不屑一顾地点破。

　　他的眼神里满是恐惧，瞪大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云珂。
　　与他的失态相比，沈云珂倒是看上去很平静。可她心里早就想要将李随清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千刀万剐了。

　　“李随清，你现在知道怕了？那当初对沐曦下死手时怎么不见得你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提起故人，沈云珂失去了原先的冷静，眼里含着泪花。
　　她替沐曦感到委屈。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她还在，百年后，大洛朝的史书也会为她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李随清，你仗着她喜欢你，就厚颜无耻地做出那样的事。午夜梦回，你不会不安吗？想起故人，你就没有一丝后悔吗？”

　　这番话字字诛心。可李随清，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闭嘴！”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样，“沈云珂，难道她的死你没有责任吗？凭什么在这儿高高在上地审判我！再说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又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沈云珂听了，竟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觉得好讽刺。
　　沐曦，你听到了吗？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他在乎的人还只有他自己。三年了，他毫无悔改之心。
　　李随清，既然你冥顽不灵，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等到了地府，你好好赎罪吧。下辈子，就不要祸害别人了。

　　“李随清，这条路你再走下去，到最后一定粉身碎骨。”

　　“沈云珂，你说吧。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李随清怒吼，将手上的东西往地上摔，听着声音，像是一个玉盏。

　　沈云珂觉得可笑，还有唏嘘。
　　李随清，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不论到到什么时候，都维护着他的“得体”，如今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与他平日里的端庄形成了鲜明对比。

　　“放过你？李随清，你曾经不是说你爱沐曦吗？那亲手害死自己的所爱之人，你说，你该怎么做呢？”
　　“要不——你去陪她吧？黄泉路漫漫，你若是快些走，没准还能再见她一面，向她磕头认错，求她原谅。”沈云珂笑着说，听不出她是不是开玩笑的。

　　李随清现在终于明白了——沈云珂压根没想过放过自己。从沐曦的忌日那天开始，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要他死是吧？做梦！他还要做好多事，他还要往上爬，爬到权倾朝野的位置！他还要让当年的那些人看一看，他李随清是如何的风格！他要站在这京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在朝堂上叱咤风云！让他死？不可能！

　　“沈云珂，你可想好了。你身后虽然有沈家，可那又如何？我是朝廷命官，伤了朝廷命官可是犯王法的！何况，你知道我身后是谁吗？你惹不起的！”

　　沈云珂当然知道他身后是丞相的势力。丞相不仅是丞相，还是当今圣上从前的老师，是皇后的父亲……这位大洛朝的丞相，深得皇帝信任。
　　可此人作风昏庸，表面上和气忠厚，暗地里铲除异己，背地里的手段那是一个狠毒。

　　沈云珂知道，李随清此人有文采，却没有做官的资质。若非丞相引荐，他不可能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

　　可是，这两个人一开始能够走同一条路就是因为利益，自然也有一天会因为利益产生分歧。
　　沈云珂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李随清等会儿奔溃的样子了。

　　“哦？你的背后是丞相大人？”沈云珂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可我怎么听说，丞相大人马上就要讲你贪污受贿一事上奏朝廷了。”

　　李随清急了：“你胡说！”

　　沈云珂戏谑地说：“若非丞相大人透露，我怎么知道李大人您有通天的本事，仅仅凭一人之力，就贪污了三十万两白银。
　　“李大人，还是您有能耐啊。明知大洛朝律法规定，大臣若是贪污，当处以重罪。
　　“何况，这还是天子脚下呢，你还真是‘厉害’啊。”

　　沈云珂故意阴阳怪气地夸赞。

　　李随清马上否认：“不可能！丞相怎么可能会放弃我！我一个人，怎么可能贪这么多？”

　　他转念一想，知道丞相可能是事情败露，要找一个顶罪……可是，为什么会是他？他可是手握着当年真相的……丞相就不怕狗急跳墙，自己把当年的事情都都出去吗？

　　沈云珂乘胜追击：“李随清，你有没有想过？丞相大人在朝堂上这么多年，位置还能这么稳固，他的手腕其实我们这些人能想象的？你以为你手上握着他的‘把柄’，却不知那是他心中积攒已久的‘芥蒂’。这俗话说得好，‘死人才不会乱说话’。你要是他，你会怎么做？”

　　李随清也意识到了，如果丞相以贪污之名除掉自己，那对他来说就是一石二鸟——丞相既可以抹去当年的那件罪行，又可以掩人耳目，不让贪污一案查到他头上。

　　李随清已经很奔溃了，他现在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他无法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与他合作已久的丞相，更别提眼前的沈云珂。

　　知道自己无法逃避的结局，他内心竟然多了一丝平静：“沈云珂，你说吧。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很简单啊。就是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这是沈云珂以后要做的事。不只是沐曦一事……

　　“沈云珂，你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你不该死吗？”沈云珂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也没有眨一下。

　　“杀人偿命。更何况，李大人您的贪污之罪，罪不容诛呢。”

　　沈云珂倒是好奇，都这个时候了，李随清会怎么想？他会因为当年的事后悔吗，还是会因为他贪的款难安？

　　“沈云珂，算我倒霉。可整个大洛朝的背后，真正的清官能有多少？我被你抓住只是气运不好，整个大洛朝上上下下那么多贪官，你揪得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