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桂枝香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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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快到中秋了。
沈云珂院子里的桂树早早地就开花了。
一叶知秋。
原来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今年的夏天过得很寻常，好像并没有波澜，也没有什么热烈恣意。
距离从空山谷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羽隐阁没有什么事情交给她做，萧景和也没有什么消息。沈云珂和沧陵从那日瑶月楼一别后就没再见过了。
刚从空山回来那会她成天提心吊胆，生怕萧景和真的回不来。一连两三日，她都活在自己的想象中，甚至预想了他真的死了以后……
但是，终日惶惶没两天，沈云珂就清醒过来了——她不能终日沉浸在她控制不了的事情上。她突然就清醒了。
她是沈云珂，不止是他的故人。她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是沈家的女儿……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所以，接下来沈云珂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过回了以前的生活——读读书，作作画，练练剑，逛逛酒楼，爬爬高山……
日子虽清闲，但她很喜欢。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倒是想就这样，度过余生，平平淡淡，却很美好。
总之，从空山回来以后这一个月，沈云珂又做回了原来那个沈家大小姐。
就当是在一切结束之前，最后的惬意生活了吧。她很快就过不了这样的闲散日子了。
马上，这京城就要变天了。如今的安宁迟早被搅得天翻地覆。
沈云珂知道，自己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这一场腥风血雨当中。甚至，她还会成为助推，推动一个焕然一新的大洛朝的到来。
阴谋丛生，乱象不断……这些都是在安宁背后被隐藏的。
快了，就快了。
沈云珂走到桂树下，折了一小枝桂花。凑近了一闻，她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
沐曦从前，最喜欢的就是桂花了。沐曦，木樨，她的名字都与桂花有缘。
沈云珂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沐曦，你还好吗？孑然一身，你还害不害怕，孤不孤单？快到中秋了，今年，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他的好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沐曦，我马上就可以为你报仇了。
沈云珂将手中这枝桂花轻轻地放在树底，愿千里之外长眠于地下的故人安息。
这天夜里，下了一夜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时断时续的风声。
沈云珂心里，却是难得的安宁——这盘棋局，已经缓缓开始了。她知道，当一角的帷幕掀开，戏剧就会以不可阻挡之势开始。
沈云珂很早就醒来了——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沐曦，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
李府。
李随清昨夜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一个早就死了的故人。从梦里醒来，便仿佛劫后余生般庆幸。
沐曦啊沐曦，你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梦里都还要纠缠我？他对着房间里的一个角落自言自语——那个角落，曾经摆着一位女子的画像。不过，她死后，他就避之不及地拆了那幅画。
算起来，她已经死了三年了。今日正好是她的忌日。
李随清觉得他接连几天的噩梦是因为沐曦的鬼魂还缠着他。今天回来以后他要请人来做做法，驱驱邪。
真倒霉。今天又是个雨天，湿哒哒的。他今日穿的这件衣服颜色浅，走路时溅起水花肯定会弄得一身脏。真晦气。
李随清不悦地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到李府门口。
门童打开门的瞬间，李随清看见一个许久未见的人。见到她，他就更见到鬼一样，连忙移开视线，僵在原地一声都不敢吭。
“好久不见啊，李、大、人。”沈云珂挤出一个虚伪的笑，率先开口了。
她笑得怪渗人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李随清推入火坑一样。
李随清想要装作没看见，试图趁她不注意偷偷转身，从小门溜走。这活阎王，他现在可不想碰上。
“李大人，别走啊。”沈云珂戏谑地叫住他，语气就和唤一条狗没有区别。
李随清硬着头皮转回来，半乞求半无奈：“沈姑娘，不是我有意怠慢。这、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今日赶着上朝，这大雨天的，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观察她的脸色。
今日真是太倒霉了。必须请个道士来驱邪！此事怠慢不得！他下朝以后就去请！
不能在和沈云珂扯下去了——这女人就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的，没准会怎么对付他！
“沈大小姐，我今日赶着去上朝，就先走一步了。”李随清谄媚地笑，一个劲儿地给门童使眼色，让他们关门。
“李大人放心，我已经替李大人告过假了——李大人今日头晕眼花，实在无法冒雨去上朝。”
李随清现在是真的害怕了——沈云珂果然就是一个疯子！她到底想干什么呀？
“李某与沈姑娘无冤无仇，沈姑娘为何要让李某犯这欺君之罪呢？”李随清无奈地摆手。
沈云珂冷冰冰地听完他的话，心里却讥笑——好一个无、冤、无、仇！李随清，你做过什么都忘记了吗？可那件事，才过去三年啊。
不过，沈云珂还是维持着虚伪的笑：“李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今日，我知道李大人身体抱恙，特意来府上登门拜访，聊表关心，顺便替李大人把把脉。李大人，不请我进府坐坐吗？”
虚伪！沈云珂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李随清在心里咒骂。
可明面上，他也只能一边谄媚地笑，一边“客气”地为她引路。
“沈姑娘，这边请。”
“那——恭敬不如从命啦。”沈云珂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狗腿样儿，在心里冷哼。
三年过去了，李随清还是那个李随清，用史书上“奉承谄媚”的“奸佞”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
沐曦，你看见了吗？他还是毫无长进。不过你放心，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沈云珂抬头，希望心里的默语能让沐曦听见。
李随清将沈云珂带到了大堂，好吃的好喝的招待，生怕惹这“祖宗”不快。他可知道，沈云珂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的。要是惹火了沈云珂，他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沈云珂喝茶时，他不敢说话，在一旁诚惶诚恐。
李随清心里暗暗地埋怨：这祖宗今日到底为何而来啊？不会是因为……沐曦吧。
想到此处，李随清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差点就要忘了，沐曦从前与沈云珂关系匪浅啊。今天又是沐曦的忌日……
他胡思乱想之时，无意中瞥见了沈云珂对他笑了笑。虽然这个笑看上去很虚伪，但好歹是笑了嘛。她因该不会害他吧？
李随清自我安慰：没事的，没事的。都已经三年过去了，没准她贵人多忘事，早就忘记了沐曦的事。而且，这三年来，沈云珂和他，不也相安无事嘛。李随清，不要大惊小怪。没事的，三年前的事，你不说，谁会知道真相啊？
劝自己一番，他就想开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放松地喝起茶来。
“李大人，这茶叶不错啊，清口得很，味道香醇。”沈云珂端着茶盏，细细品味。
李随清听了她的夸奖，恨不得甩给沈云珂一个白眼——一个丫头片子，她懂什么茶叶，就敢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大发点评。
不过她说的倒也不错，这茶叶可好了。这可是千金难求的顾渚紫笋。沈云珂即便是沈大将军之女又如何，即便家财万贯又如何，这么好的顾渚紫笋，她想买都找不到货。
可李随清也是个老狐狸：“既然沈小姐喜欢，不如今日带点茶叶，回去细细品。”
他想赶紧让她走人，别在这儿碍眼了。
沈云珂知道他什么意思，想赶她走，这可不行。
“李大人，你先别赶我走啊。我就是与李大人许久未见，想要和李大人叙叙旧，聊聊天。”沈云珂脸上的笑就没收敛过。
李随清在心里嘲讽：叙旧？他和沈云珂有什么旧情可叙？他们才见过几面啊？
自然，这番话他是不敢直接告诉她的。
“那您想聊什么？”李随清小心翼翼地试探。
沈云珂挑一挑眉：“我瞧着，李大人院子里怎么没栽桂树了？以前沐曦告诉我，你最喜欢桂花了。”
李随清悬着的心跳得飞快——沈云珂果然是为了沐曦来的！
她想做什么？杀了他给沐曦报仇吗？哼！沐曦又不是他害死的！凭什么要他承担结果？
李随清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也是一阵热，眉头紧锁，手上控制不住地青筋暴起。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李随清，要体面！他安慰自己，没事的，三年不都过来了吗？要是沈云珂真的想害他，应该早就动手了。
当年的真相，不会有人知道的。沐曦早就带着那个秘密到黄泉路上了。
“以前是很喜欢，可现在我已经不喜欢桂花了。”李随清很平淡地解释。
他以前喜欢桂花吗？他都不记得了。或许是什么时候扯过类似的谎吧。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桂枝香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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