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消失后》来二十一份芋圆

32、空山芷

　　沧陵正在想要怎样和谷主谈判，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透露出空山谷的消息。
　　他刚想要开口，就看见沈云珂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一眼就看懂了，她是想说，这一切交给她。
　　不愧是她。沈云珂向来是很有办法的。沧陵笑一笑，轻轻地点点头——意思是他知道了。
　　沧陵气定神闲，准备好了看沈云珂的妙计。

　　没想到，沈云珂还没开口，老谷主就率先开口了。
　　他走到沈云珂身旁，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

　　沧陵不喜欢谷主看沈云珂的目光。那是一种仿佛要把人看穿的眼神，带着几分试探与戏谑。

　　“你就是沈家那丫头？”谷主这话一开口，仿佛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小辈。
　　沈云珂点点头：“早已听闻谷主的名讳，今日得见，实在荣幸。”
　　她语气不紧不慢，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淡然。当然，她自然是有底气的。这还要多亏了她的师父。虽说师父有时对她实在是严苛，不过他老人家的名字还是很好用的。
　　“你师父他近来可还好？”谷主缓缓吐了口气，提起了这位故人。

　　“实不相瞒，师父他在几个月前云游四海去了，还没回京城。”沈云珂如实相告。这位谷主果然和师父说的一样。她在心里暗暗地想。
　　师父曾告诉她，空山谷谷主是他的同门师兄。他们之间“积怨已久”，水火不容。正因如此，才会一个下山，一个留在山上守着师祖的心血。
　　可沈云珂能感受到，师父每每提起这位谷主，语气中却是几分牵挂与遗憾。
　　她不知道这对师兄弟究竟为什么“积怨”，但是她听得出来，他们曾经是同甘共苦的挚友，对彼此的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要不然，师父也不会常常提起，时时挂念。

　　沧陵不动声色地盯着两个人。他也有些惊讶——沈云珂原来是认识空山谷谷主的吗？她口中的师父，他是知道的，便是那位名誉天下的神医顾老先生。这位顾神医，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但是医术却不容置疑，甚至有人夸他的医术有“起死回生”之效。这话听听就算了，但他的医术确实很高明，京城中许多达官显赫都想要请他瞧病问诊呢。
　　听沈云珂和谷主的对话，沧陵知道了原来谷主与顾老是故友。
　　怪不得沈云珂来之前这么有把握，原来是有这一个筹码在手啊。

　　他知道沈云珂有她自己的计划，所以他就站在一边不出声，省得破坏了她的计划。
　　谷主的眼光却落在他身上。
　　谷主望着他，嘴上问沈云珂：“师侄啊，这位是？”

　　“您瞧我这记性！忘了向师伯介绍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名为沧陵。”
　　朋友……朋友。沧陵听着她说，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勾起了。真好。她说的是朋友而不是盟友。
　　沧陵向谷主问好。

　　谷主开始打量他，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了谷主满意地点点头。
　　许是客套吧。沧陵解释给自己听。

　　“你们两个人，能找到空山谷还挺厉害的。”谷主笑盈盈地夸赞，随即转头对沈云珂说：“你啊你，这么大胆子敢擅闯空山谷。如果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向你师父交代啊？他怕是要继续怨我好多年了……那小子，记仇的很啊，记仇的很啊……”

　　“师伯，其实师父他老人家对你也很是挂念。小时候，他常常提起您……”这是真的，沈云珂自拜师后，就知道自己还有一位“天赋异禀”的师伯。

　　谷主却像是听了一个荒诞的笑话一样，放声大笑，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他挂念我？他会挂念我？他怕是巴不得我早点出事……”
　　这语气……怎么有一种无奈和委屈？

　　谷主想起现在是在小辈们面前，只是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算了。师侄啊，你来空山谷所为何事啊？”

　　沈云珂没有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开门见山：“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啊？但说无妨。”这话听得人心里暖暖的——谷主对沈云珂就像对自己亲徒弟一样。

　　“不知师伯这里，可还有空山芷？云珂历尽千难万险上山，就是为了向您求一株空山芷。”
　　“空山芷啊……”

　　沈云珂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师伯的表情。他闭上眼睛，眉头微锁。糟了，不会真的没有吧？沈云珂在心里祈祷。
　　“好，我去给你取。你在此处稍等片刻。”

　　“多谢师伯！”沈云珂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激动——这世间还有空山芷本就是幸事一桩，她还求到了一株，怎么可能不高兴？
　　那可是空山芷，是传闻中数年前就葬身火海的空山芷，是传闻中能治百病的空山芷，是千金难求的空山芷啊……是羽隐阁需要的空山芷。

　　沈云珂激动地差点要拉住沧陵的手庆祝。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她收回了手。

　　很快，谷主就取来了一株空山芷。
　　“这空山芷，本来早该消失于当年那场大火的。还好当年，我在后院里也栽了几株，那场大火没有少到这儿，也算幸运。”

　　沈云珂很早就听说过空山谷那年那场大火。据说，空山谷里专门在中草药的地方被火烧得干干净净，许多名贵药草一夜之间从这世上消失了。
　　沈云珂不清楚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与她无关，又是师伯的伤心事，她没有必要再提起。

　　谷主留她和沧陵歇几天，沈云珂拒绝了。他们急着回去——他们离开京城不少时日了，再回到京城路上有需要些时日。京城的风太大了，太久不回去，也不知这天变没变。
　　沈云珂为了表示对师伯的感谢，特意拿了一些名贵药材作为谢礼——那些都是她前些日子亲自采的，一时间想要收集齐全还是很难的。

　　同谷主告别后，沈云珂就和沧陵一同下山了。

　　*
　　空山谷。
　　一个穿了一袭黑衣蒙面的人跪在谷主面前，像是负荆请罪的架势。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谷主责罚。”

　　方才在沈云珂面前还慈眉善目的空山谷谷主此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凌厉，神色凝重。

　　“你一开始也不知道她的身份，这不是你的错。而且，她没有受伤。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毕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也不忍心说重话。

　　就在黑衣男子踏出房门时，一位白衣公子就走了进来。两人都看见了彼此，却都假装看不见，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对方。

　　“师父，徒儿前来请罪。是我疏忽大意，才会中了沈小姐的圈套。”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心慈手软了，才会让对手有可乘之机啊。不过这一次，你没做错什么，命令是我下的，你没有拦住他们也是应该的。对了，你的毒，解了吗？”

　　“师父，你都知道了？毒已经解了，不过沈姑娘把安神药混入解药中让我吞下。所以我昏睡了许久……”白衣公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已经涨红了。

　　谷主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空山谷表面上没几个人，但是黑暗处，可不是这么简单。一路上的风吹草动，只要他想知道，自然有人向他汇报。

　　不能伤沈云珂的命令是他下的。这个结果，他也早已预料。

　　“罢了罢了，你下次还是得再谨慎些。这几日，你就先离开空山吧。去找殿下吧，他或许需要你。”

　　“是。”白衣公子领命告退。

　　*

　　下山的路上。
　　沧陵一直在思考——要是没有沈云珂，他能顺利拿到空山芷的可能有多大？
　　扪心自问，或许他早就在面对蝎群时就命丧当场。
　　他的武功虽然难逢敌手，但是如果真的势单力薄，他或许能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但必定也是杀敌一千，自损一百。
　　如今能平平安安拿到空山芷，真是多亏了沈云珂。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他们便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收拾一番，围着火堆开始畅谈。
　　“谢谢你，沈云珂。”路走到一半，沧陵很认真地对沈云珂讲。

　　沈云珂摇摇头。她现在有点被激动冲昏了头脑，有一堆话想要说。

　　“沧陵，你知道吗？我都没想到，这一路，竟然如此顺利。”

　　他们虽然吃了许多苦，但都有惊无险，好歹还是如愿拿到空山芷了。

　　“其实，我一开始对你有所隐瞒。你现在应该知道了，空山谷的谷主是我师伯，也就是我师父的师兄。
　　“所以一开始，我才有底气说，陪你闯一闯这空山谷。”

　　“你的意思是，你是一开始就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出事，所以才愿意陪我来的吧。”沧陵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知道沈云珂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就是幼稚到想要亲耳听她解释。
　　他想听到什么呢？
　　或许是想听她说，就算是危险，也愿意陪他一起吧。
　　沧陵啊沧陵，别幻想了。她是沈云珂，是最惜命的沈云珂啊。你算什么东西？就敢让她豁出性命？
　　没有幻想才不会在听到真相时自觉可悲。

　　“不是的。”沈云珂马上反驳。她竟然从沧陵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委屈。
　　他可能是故意这么说的。这话听着太刻意。
　　可是，即便如此……他应该也只是为了听到自己的反驳吧。

　　“沧陵，其实早来之前，我并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去。
　　“谷主的身份我的确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他与我师父多年都未曾联系，我也从未见过他。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与我师父之间的恩怨有没有结清……
　　“我从来都没有来过空山谷。沧陵，我对空山谷的认识，是从空山谷的传闻中听说的。
　　“我知道它危险，但是出发前，我想，凭借我们两人，活着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你说得对，我知道我们不会出事。应为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
　　“所以我就来了。
　　“结果是我赌对了。上天庇佑，我们很幸运……”

　　沈云珂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她这是没有看沧陵的脸，只是盯着火光，感慨着他们的幸运。

　　如果她抬头的话，就会看见，火光映照下沧陵明媚的笑与扬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