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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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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玩当然是高兴的,只是刘巍思年纪大了,不能玩得太累。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得准备回去了,回去前去了趟超市。
程映泽弄了个推车,看着老师相当不舍的眼光,他严重怀疑,老师想让程松直坐进去。
“十三岁了,不能坐了。”程老师先发制人。
果然,他听到了一声惋惜的长叹。
程老师兢兢业业地给刘巍思当儿子,一路说家里缺啥,要买啥,什么什么可以多买一点,什么什么应该要有,絮絮叨叨个不停,东西“唰唰唰”往里头放,很快把推车放了半满。
程松直跟在一旁,那种很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就跟他在师爷家里看见戒尺时一样的。
那柄戒尺的位置太中间了,不应该放在那么中间。
现在也是,他爸爸不应该这样啊!
可是他想不通。他甚至觉得,师爷不应该对他这么好,爸爸和师爷几年的师生情就到这份上了?
程松直兀自摇头,跟着师爷和爸爸排队结账去了。
程老师往外掏钱包:“这里大概多少钱啊?”
“487.4.”程松直冷不丁地开口。
程老师没吃惊,倒是刘巍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一直记得?”
“我不用一直记得啊,就是看了一眼价目牌。”
“那你······”刘巍思想说,那你记不混吗?但是他又不问了,因为程松直肯定会说,不混啊!
程老师解释:“老师,他很小的时候,我就跟您说过,他的心算······”手指往上指,不仅是很好,而且没有上限。
刘巍思低声问:“他一直在学数学?”
“也不是一直吧,就是回来以后,他可能真的有天赋,学校老师说,从没见过学生在没有小学基础的情况下在初中有这么快的飞跃。”程老师犹豫会,接着道,“他的老师······”
刘巍思忽然严肃起来:“他有老师了。”
“嗯,是我们学校数学系的,大我七八届,姓叶,是很好的老师,您不用担心。”
三中招老师门槛很高,而且偏爱北方学校的老师,程老师的同事里,很多都是校友。
刘巍思觉得高兴,松儿是有引路人的;可是又不可抑制地失落,传承是一件很脆弱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断了。
转眼一周就过去了。程老师和孩子要回N市的前一天,刘巍思定制的戒尺到了,欢天喜地地和小孩进书房时,程老师正躺在里头的小沙发上看书。
程松直高兴地不得了,他的戒尺比他爸爸那柄颜色要浅一些,正面雕了松树,背面底端是五个字——青松挺且直。
尺尾的流苏很丝滑。
“喜不喜欢?”
程松直一回一回地顺着流苏,笑着点头。
刘巍思从装戒尺的袋子里拿出另一个东西,是一个金属印章:程松直印。
程松直好奇地摸着印章的字,接着看见师爷拿出红色的印泥,教他轻按印泥,试一试。
“你爸没有这个,就你有。”刘巍思低声说。
程松直看了看躺在小沙发上的爸爸,捂着嘴笑。
“听见了!”程老师扬声道,“不就是个印章么?!”
“别理他,让他酸。”
程松直忍不住笑出声,他真的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只是他就要和爸爸回N市了,看着爸爸收拾行李,程松直有些惆怅,不知道下回来看师爷是什么时候,等他们回去了,师爷一个人会不会孤单啊?程松直忽然一怔,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个房子里唯一的空房间是给爸爸的,爸爸的毕业照挂在客厅的墙上,爸爸的戒尺放在书房最中央的位置。
这个房子里,没有其他年轻人生活的痕迹。
程松直喉咙烧得难受,哑着声音开口:“师爷是不是没有孩子?”
程老师折衣服的手一顿,缓了几秒,把叠好的衬衫放在行李箱里:“是。”
其实程老师没怪小孩提起这个,他更怪自己,当年他在北京求学,整整四年,他都没发现。
他刚到北京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老师一下课就陪着他在校医院打点滴,后来就直接把他接到家里住;有一回师母给他做炖肉,他吃撑了,难受得想哭,老师就抱着他,给他揉肚子,等他睡着了才走;还有老师带他出去吃饭,见了熟人都要说,这是我儿子······
整整四年,老师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养,却没有对他说过一句,你留下来给我养老。
以至于他欢欢喜喜地结了婚生了孩子,才后知后觉,他的老师是没有孩子的。
再后来他才知道,他的师母年轻的时候没日没夜地做研究,伤了身体,早就怀不上了。
他想起过去许许多多的事情,想起老师半夜匆匆忙忙地来到医院,问他阿兰生了没有,想起老师小心翼翼地把小小的程松直抱在怀里,怜爱之情溢于言表。他的老师,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的。
程老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察觉孩子的不对,直到小孩准备开门冲出去,他才猛然惊醒一般:“你去哪里?!”
程松直看着他,眼底含着薄薄的一层泪水,什么也不说。
程老师摇摇头:“你不要去说,不要让师爷伤心。”
“可是,可是……”程松直可是了好几下,都没能把话说出来,眼泪越蓄越多,轻轻一眨眼就轻轻巧巧地落下来了,“可是我应该让你回来的,对吗?”
我应该让你回到北京,让你再结婚,再生一个孩子,再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不是的,松儿!”程老师急急地反驳,他好不容易让孩子回到自己身边,听到这些话,没有感到一丝欣慰,只觉万分恐惧,一切的事业、家庭、美好的生活,都绝不能使他放弃他的松儿。
他走过去,抓着孩子的手,道:“不要说这些话,你不知道爸爸心里有多害怕。”
程松直心都碎了,仰着脖子直哭:“我也好害怕,爸爸。可是我也害怕别的……”
害怕因为我,师爷没有人养老,爸爸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和更好的事业,所有爱我的人都没有好的结局,更害怕,其实这些人都不爱我。
程老师眼眶也跟着红了,却还是强忍着给孩子擦眼泪:“松儿别怕,有爸爸在,爸爸一直陪着你。”
程松直疯狂摇头,哭着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你陪,这些年来的生活让程松直对这一个问题感到更加困惑了,他能断定的是,不管他要不要爸爸,都是错的。
“松儿,你别这样,爸爸不想看你伤心,你不要哭。”
程松直哭得止不住,程老师也哄不了,直到小孩的哭声招来了刘巍思。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刘巍思微微弯着腰给小孩擦眼泪,“我们松儿怎么伤心了?”
“师爷,我……呜呜我……我错了……”程松直胡乱抓着师爷的手,朦胧的视线里看着师爷慈祥的面容,想起这几日师爷对他万分宠爱,心中更是愧疚,越来越觉得当初自己吵嚷着要去外婆家实在太不懂事了。
如果他当时安静一点,懂事一点,事情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刘巍思看孩子哭得厉害,不用问就知道不是小事,而且孩子到底是不是错了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完全陷在自责的情绪当中了,如果不开解,不卸下他的心理包袱,以后还是要出问题。
刘巍思拉着孩子到床边坐下,问:“松儿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程松直连连点头,眼睛苦的通红,眼泪水粘着脸蛋,黏糊糊的。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你要为这件事受罚,去把戒尺拿过来。”
程松直有片刻的错愕,抬头看着师爷,含着薄泪的双眸里写满了疑惑。刘巍思又道:“做错了就要受罚,这就是师爷把戒尺送给你的意义,对吗?”
对,可是程松直是很怕挨打的,而且还是最宠爱他的师爷,师爷会不会以后就不喜欢他了?程松直忐忑非常,犹豫了一会儿,就起身拿戒尺去了。
“老师。”程老师不明白,孩子分明情绪很差了,怎么要在这个时候打他?
可是刘巍思只摇了摇头,让他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