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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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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寂静之中,轮滑鞋擦过光滑的地砖,“呲——”一声,程松直飞速地躲到了叶老师身后,紧紧地抓着老师的衣服,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简直想把自己整个缩进老师的影子里,可是轮滑鞋有点大,好像怎么躲都会露一点出来,老天保佑,不要让他看过来,不要让他发现。
叶老师对孩子的举动充满了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冲着程老师道:“我陪松儿玩一会。”
“哦,”程老师语气中满是失落,脸上却笑着,黑夜盖住了他眼中的疲惫,“挺好的,我都不知道松儿还在学轮滑,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程松直心头一跳,想,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还说呢,借我们家晓晓一百五买的鞋子,你把钱给还了。”
程老师笑了一声,果真从口袋里掏了钱出来,数了一百五递给叶老师。叶老师也不推搡,干脆地收了。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你们玩,我先去忙。”说罢,不等叶老师反应,程老师就转身走了,像是怕迟了一步就会陷入更加可怕的尴尬当中似的。
看着程老师孤独的背影,叶老师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会,把小孩从背后扯出来,拉着脸问:“你怎么回事?每次都躲着你爸爸!”
程松直也看着爸爸的背影,闷声道:“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在玩轮滑。”
叶老师想不通小孩的脑回路,叹声气,什么也不说了。
第二天下午,程松直照旧去青山湖公园练轮滑,七月底是决赛,他得好好准备。尤嘉楠时不时就来玩,现在已经能滑得非常顺畅了,只是速度上不去,体力也欠佳,常常玩十几分钟就要停下来说话休息。
“程松直,你比赛了要告诉我结果,我明天就不来了。”
“那之后呢?也不来了?”
“我明天去新西兰了,住一个月再回来。”
“你爸跟你去吗?”
尤嘉楠点点头,一脸满足地望出去,想要看看爸爸是不是在看他,没曾想看到了别人。他“啊”一声叫起来,抓着程松直的手:“程松直,是不是你爸爸来了?”
程松直震惊非常,扭过头去,果然看见程老师朝这边走来,似乎是跟尤嘉楠的爸爸打了个招呼。他呆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真的是你爸爸,程松直,他怎么有空了?”
“哦,就是,今天三中补课结束了,现在应该放学了。”程松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四点半了,三中是四点结束下午第二节课放学,他应该是放学之后就过来了。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是青山湖公园呢?是去问老师的吗?还是老师主动告诉他让他来的?程松直纠结万分,不知道等会该怎么面对程老师,而程老师已经跟尤嘉楠的爸爸聊开了。
尤嘉楠的爸爸名唤尤朗,是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因为尤嘉楠总考第一,他每回都在家长会上传授所谓的教育经验,一来二去的其他家长就都眼熟他了。
程老师非常惊讶,尤朗竟然会花时间陪着儿子在这里玩:“今天有空?我还以为你们赚大钱的人都忙得没日没夜的。”
尤朗笑了笑,道:“忙得没日没夜的时候也有,但楠楠要来玩,还是得陪着。”
“嗯,你们父子俩感情很好。”
尤朗听出他语气中的惆怅,坦诚道:“感情都是养出来的,他没有妈妈,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总不能丢着他不管。可能别人会觉得我这个位置多重要,可是说真的,如果哪天我死了,按照集团的章程,很快就会有人接手我手上的工作,员工还是照样上下班,觉得天塌了的,只有楠楠而已。公司、生意都很重要,但不应该比楠楠更重要。”
程老师非常震憾,没想到会从一个生意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一时竟没有反应。
尤朗接着道:“其实你也一样的,哪天你在讲台上死了,你的学生们不过是换个班主任,换个语文老师,纪念你一段时间就该上课上课,该考试考试,但只有你儿子,要一生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程老师,你说对吗?”
程老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点点头:“的确如此。”
“爸爸!我不玩了!”尤嘉楠溜出了滑冰场,扯着嗓子喊。尤朗听了,忙要过去,都走出几步了,还是回过头来,笑说:“还有,你儿子很可爱,轮滑技术也很好。”
程老师一哽,不知如何回应,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比他更了解程松直。
程松直还在场内练习,也不理会程老师。程老师看了他一会,又看见长板凳那头,尤朗又给小孩递水又帮小孩擦汗,蹲在地上给小孩换鞋。
程松直过了五点才从场内出来,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换鞋子,汗水浸透了他的短袖T恤,脸庞也“滴滴答答”朝下流汗,程老师走过去,心想自己连张纸巾也没带,想帮孩子擦擦汗都不行。
程松直倒也没指望这么多,自己从包里拿出抽纸来胡乱擦了,就起身要走。程老师忙跟着,道:“爸爸给你背包。”
“不用了。”
程老师摇摇头,跟了上去,一路上听着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声回家,过了会,还是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你买鞋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程松直走在前面一点,无精打采道:“不想说。”
程老师快要被他这种状态逼疯了,他很乖,很好,但都是对着别人,唯独对这个爸爸,他似乎永远都要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一点缝隙都不留。
“松儿!”程老师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我不明白!我以为之前跨年的时候我已经对你坦诚我的想法了,我以为从那开始,我们就可以好好交流了,为什么你又像刺猬一样地缩回去了?”
程松直用力地抽回了手,神色复杂地看着爸爸,却什么也没有说。
“松儿!你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能跟爸爸说呢?”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程松直也被逼急了,连脚步都快了许多,仿佛这样不管不顾地走起来,他就能将程老师和一切的烦恼都丢在身后,可事实是,他什么也丢不掉。
转了弯,进到三中教师小区的那条路,程松直忽然停了下来,面对着刚刚追上来的程老师,道:“就是因为你坦诚了,所以我觉得很害怕,你的坦诚里全都是妈妈,妈妈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你把我带回来,只是因为我是妈妈的孩子,因为你爱妈妈,所以你要养我,你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你愿意对我好,愿意给我买生日蛋糕,愿意来接我,都是因为你爱妈妈,而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儿子!”
程老师被他说愣了,怎么会是这样呢?
眼泪还没有掉出来,程松直就先抬手抹掉了,这些话他藏了很久,不仅不敢跟爸爸说,也不敢更老师和姐姐说,只能一直憋着,憋得他要窒息了。
“所以我也不告诉你我在玩轮滑,这就好像是我眼巴巴地跑到你面前去说,快看,我也是爱妈妈的,我也是记着妈妈的,好像轮滑就变成了我拿来向你邀功的一样东西,我不愿意这样!我想要你爱我,是因为我是程松直,是因为我是你儿子,就像……”
就像,我爱你,是因为你是我爸爸。
眼泪决堤而出,怎么抹也抹不掉,程松直狼狈不堪,一边接受着爸爸的审视,一边接受过路人异样的眼光,最后在程老师的震惊之中,一个人跑回家去。
“松儿!松儿!”程老师赶紧追上去,却怎么也跑不过十三岁的男孩子,一直到了家里,只听“砰”一声,程松直把房间门关上了。
“松儿,你给爸爸开开门!”程老师又拍又推,怎么也开不了门,“松儿,你把门打开,你别一个人!”
程松直坐在地上,背抵着门,听着门外的拍门声和催促,热泪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