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青是草色新

94、做客

　　思考再三，许优还是给飞鸟发了消息。飞鸟是何见明的头像，近期这个头像不常出现于消息顶部，许优的VX本来就没有什么消息，这会除了陈茸，VX几乎一点声音没有。

　　她想何见明也许在忙。

　　既然她在忙，那就自己主动找她。

　　打字反复输入，她不知道该怎么起头。陈茸曾经和她分享，她最讨厌别人问她在吗，在干嘛，吃了吗。许优那时想问这些确实很没意思。直到轮到自己的时候，发现自己也想不到别的问候。

　　她还是发了一句问候何见明最近在做什么。发完之后，她摇了摇头。拿过手机，本想撤回，最后还是一把把手机丢到了沙发上。

　　消息没有让她等太久，听到提示音的那一刻，许优抓过手机，她能感觉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如果有心率记录，此刻一定显示异常。

　　屏幕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最近还好。

　　老实说，收到这条回复，许优是有点失落的。她追问道：“还在处理上次合作出的问题吗？”按理来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何见明那边照理说应该已经解决了。

　　这次何见明回得很快：“不是。”

　　她又发了一条：“你有空吗？打电话？”

　　许优当然有空，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喂？”许优试探性地发出声音，打语音她总是有点紧张，相较于她的紧张，何见明显得从容许多。她的声音从声孔散出时，许优从没觉得公寓里头的沙发如此柔软过。

　　“赛斯那边还好吗？”许优选择从刚才的话题切入，她试着舒缓自己的那种紧张。

　　何见明轻笑一声，她对许优说，那件事及时处理了也就没有什么太大问题。赛斯也不会把这个小数字放在眼里。别看那天闹得挺大，事后上面虽然针对这件事进行了会议，但也没有什么人因此受到牵连。毕竟主要问题在镜光，说到镜光，何见明显然比聊到赛斯兴致要好，她问许优镜光近况。

　　许优把内部调动的事情和何见明说了一番。她讲得平静，对面的人听着也平静。许优讲完之后，两个人依旧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挺好的。”何见明不咸不淡地评价。

　　许优倒是想起一些事情来，今天既然再聊这个，那就把她心底里的疑问都问出来吧。

　　“这件事，你掺和了多少？”也许早料到她们之间一定会有聊起这个话题的一天，何见明的声音也没听出有什么意外，她笑了一声，也不直接回答许优，而是让许优猜测一下。

　　许优反应道：“年底，年会前？”

　　何见明缓了一阵，应了声模糊的嗯，才说起这整件事的来去：“镜光的高层对我提出的股份要求有很大的意见。但是他们又一时想不到什么理由驳回我的要求。直到从我摔伤腿那天开始，他们终于找到机会。趁这个机会把洪海翔拉入。”每每听到她的腿，再联想到她离开镜光也许有这一因素，许优总有些愧疚。

　　“抱歉。”

　　“我已经好了。”何见明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她另起话头：“你呢？”

　　“什么？”许优问。

　　何见明说了三个字：“你做得很好。”

　　若说刚才许优没反应过来，这会她就知道何见明想问自己的是什么了。她如实回答道：“从你走那天开始。”她没想过要对何见明遮掩这件事，她想做这件事的原因就是为了何见明。

　　“我明白了。”对面缓缓道。

　　话题到这，好像又静了下来，许优尝试寻找话题，何见明先开口了。倒是省得许优在这想半天，只听她问起许优有什么打算。

　　许优现如今的打算很简单，她说：“好好工作挣钱，事业上暂时没有其他的想法……”

　　“嗯。慢慢来。”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然而有个想法在许优心里很久了，她试着整理好自己的心绪，以免自己太过紧张。把事情搞砸了。她正想着自己的事情，电话那头说话了：“你在家吗？”

　　许优应声：“嗯。”

　　何见明问：“我去你家做客，介意吗？”

　　许优本就在想事情，这下更反应不过来了，她啊了一声，说：“现在吗？”她没想到何见明这会要过来，四下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家，好在她平时不怎么在家折腾，客厅看着还是很干净的。

　　“是的。你方便吗？如果？……”听到她说到如果，许优就赶紧和她说欢迎她来。

　　“你吃饭了吗？”

　　这会八点，许优还没吃，她有时候晚上不饿基本上就不吃。今天晚上就是，但何见明问了这个，她也回问一句何见明有没有吃饭。何见明也没吃饭，在一番交谈下，两个人决定热点火锅来吃。何见明在来的路上买点菜，许优去烧水。

　　她将水倒入锅具，沉寂许久的锅具终于沸腾。客厅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茶几充当了许优的饭桌，要吃火锅，就得把锅端来茶几这里，插上电源，这水是开的，只要等何见明来了放进料包，再煮一会就可以下料了。她把这一切做好，不多时，门铃响了。

　　手机响了一阵。

　　她从茶几边站起身，小跑到门边开门。

　　外边和室内的温度还是有些差别，来人穿着一件风衣，她散着头发，手上提着一大袋子蔬菜鲜肉。许优将她迎进门来，顺手要接过那一大袋子，何见明已经拿着走到了灶台旁边，她把那些放下之后洗了个手。

　　咔哒一声，许优把门关上。她走到何见明身边，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里边的虾还跳动着，从一边的碗槽里拿出几个盘子，把这些生鲜放到盘子里去。

　　“你有皮筋吗？”何见明已经把风衣脱下，放在一边的沙发上，走过来问许优。许优从手上把自己的皮筋取了下来，递给她。她伸手接过，把发圈在手中撑开，利落地把自己那头长发绑了起来。毛衣包裹着她的身体，微卷的长发被扎成一束甩在脑后，前额的刘海被她用手撩到耳后。她卷起袖子，就这么开始洗起了青菜，三下两下掰掉了菜根，事毕，两个人把菜端到了茶几边。

　　何见明带的番茄锅底，很快那锅热水就变成了橙红颜色。她们也切了些番茄下去煮，水不断沸腾，冲击着锅盖，待到她们打开，那一团热气便等不及向外飘散。

　　许优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今天这一顿火锅味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散味。但是她顾不上那许多，对面坐着何见明，她从锅里夹出已经熟了的肥牛卷到许优碗里。

　　许优看着她，这房间里只她们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何见明看见许优有些发愣的表情。问她怎么了。

　　“这一刻好安静。”许优发自内心感叹道。她很享受此刻这种氛围，和她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很好。外头的风还吹着，屋内的火锅却是热乎的。在被时间推着走的人生里，难得有几回这样的时刻。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学校吃的小火锅吗？”何见明说的，是她大学食堂里的小火锅。那是一年寒冬，何见明带着许优进大学参观，晚饭时间，赶上食堂这家新开的小火锅，二人就到新店解决了晚餐。小火锅便宜，又比食堂里其他的菜色要丰富，想吃啥就点啥，一份小小份，女生们时常是拼着吃的。

　　许优当然记得，她笑说：“那次吃得很撑。”刚开业的小火锅店，份量总比后来去的要多。

　　“何止。吃完之后，身上一股火锅味。”气味容易唤醒记忆，在许优的公寓里吃着这份火锅，却都是在回忆着那个时候在食堂吃火锅的画面。

　　两个人都笑起来，许优也没觉得聊天有那么困难。有时她说话，有时何见明说话，两个人的话题好像怎么也说不完，明明那都是两个人的从前，曾经，她们谁也不提的从前。

　　桌上的盘子一点点空了，锅里的食物一点点干净了，两个人都被火锅腌入味了。已经快十点了。两个人商量着就吃到这里，一起把客厅厨房收拾了一下，直到锅碗瓢盆都洗刷干净之后，客厅里果然像许优预料的那样，一股番茄味挥之不去。

　　只是味道还在，但等她一走，这里发生的一切又像未曾发生过，这种落寞让人先前聊天的好兴致全无，只剩下从热闹回归到冷清的沉默。

　　“你问了我的打算。我也想问问你的打算。”许优出声。再过一会儿，何见明就要走了。

　　何见明擦拭着碗筷，对她说：“我会在赛斯好好工作。再过几年，也许我会出来开工作室。”许优看着她说话，明明在规划着未来，却也是平淡的语气。陈茸在说自己的打算时，时常是亮晶晶的。不过人呢，不总是相同的。

　　“我该走了。”何见明放好那块抹布，她面对着许优，许优也面对着她。

　　她听见许优张口问她，今夜是否可以留下来。

　　何见明思索一会儿，点点头。

　　夜里二人收拾好了上床，床不大，两个人躺下只能说刚好能平躺。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平躺着闭上眼睛，何见明似乎已经睡了，许优却还在懊悔着自己没有好好收拾一下卧室。

　　“许优，你睡了吗？”原来她没睡着。

　　许优回她说没有。

　　“睡不着吗？”

　　“嗯。可能是吃的有点饱。”许优解释。

　　何见明笑了一下，她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讲着讲着我睡着了，你听着听着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