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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争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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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上的发生的命案经过几天的发酵,呈燎原之势,沸沸扬扬地传遍了盛京。
一位前途无量的年轻学子还没有来得及在春闱一展抱负,就在大庭广众下撞死门前,这等惨事几乎引来了全天下的目光。
一时间太子的名声落到了谷底。
明月楼的大门口铺满了悼念孙文祥的鲜花,有钱的权贵、富户送花圈花束,没什么积蓄的百姓就从家门口采上几只或黄或白的野花,放在门口石阶上,权当尽了心意。
一开始明月楼还会试图清理,但伙计刚扫掉没多久,门前又会被铺满,来回几次,到最后店家也管累了,索性大手一挥圈出一块地方,随他们去摆。
沈怀昭听闻消息后沉默良久,乔装打扮一番,瞒着所有人去了趟明月楼。
明月楼前依旧车水马龙,人流如潮。
雕花大门已经被清洗过,再也看不出上面曾经落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也光洁如新,估摸着是刚打了蜡,透着温润的油光。
除了浩浩荡荡一路铺到正街上的各色鲜花,这里找不到半点属于孙文祥的痕迹。
沈怀昭望着孙文祥最后躺着的地方,沉默了很久很久。
时间在她身上仿佛冻结,直到有人注意到门口这个兜帽怪人,屡屡投来诧异的目光,沈怀昭僵硬的手臂才颤动了一下。
将兜帽往下拉了拉,避开所有窥探的目光,她缓缓走到孙文祥倒下的地方,放上了一束白菊花,不多不少,恰好是无辜遇难的孙家人的数量。
连看家护院的大黄都有算上。
暖融融的日光照在白菊上,把它们映成更甚于黄的灿金色,空中悬浮的颗粒打着转落到花上,像是自虚空中降下了一双无形的手,专程来摸一摸这洁白的花瓣。
起风了。
在风吹落她的兜帽前,沈怀昭转身,逆着人潮的方向,踏上她的归路。
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回沈府,沈怀昭从后门闪身进了小院,第一件事就是把兜帽外衫换下来,压在衣柜最深处。
收拾完自己,她仪态全无的倒在软榻上,双手大张着,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莹珠忙碌的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沈怀昭本来就心绪复杂,又被她劈里啪啦的脚步声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偏过头去盯着她看。
“......”
沈怀昭眼睛缓缓眯了起来,只剩一道狭长的缝隙。
即使是这样她也能看清楚,莹珠手上托盘中放着的始终是同一只茶盏,来来回回这么多趟,压根就没换过,也没往里面倒上哪怕一点茶水。
很忙,但不知晓得在忙什么。
沈怀昭表情一言难尽:“我就是出门祭奠下故人,你不至于吧。”
莹珠闻言表情忽然松懈下来长松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胸脯,朝她埋怨地拧起了眉毛:“姑娘不早说!”
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吓死她了。
木质托盘“砰”地一声砸在案上,巨大的闷响回荡在不大的屋里,沈怀昭吓得撑着软榻一骨碌爬了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莹珠跑开的背影。
莹珠匆匆跑开又返回,再到她面前时手心就躺了个小物件。
一只栩栩如生的草编蝴蝶小心翼翼地被托在掌心,莹珠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姑娘你看,我特意找人学着做的,是不是很像真的?”
翠绿的蝴蝶有着薄薄的翅膀,莹珠还寻了两粒黑芝麻压在蝴蝶身子上,当作是蝴蝶的眼珠子。
沈怀昭仔细看了看这只蝴蝶,又看了看莹珠长了水泡的泛红指腹,抿着嘴慢慢笑了起来:“很好看,辛苦你了。”
十七岁的沈怀昭屋里放了很多草编的小玩意儿,活泼又自然,十九岁的她屋里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满架子的书。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没了这些闲情逸趣,但今日猝不及防看到,这才发现她依旧很喜欢。
看她开心,莹珠苹果一样圆滚滚的小脸上也扬起笑脸,咧着嘴,瞧着傻乎乎的:“姑娘喜欢就好。”
似乎是害羞了,莹珠红着脸蛋,把草蝴蝶往她手里一塞,又转身抱起案上的托盘,慌慌张张地往屋外跑去。
沈怀昭捧着蝴蝶,乐不可支地笑弯了腰。
沈相和大哥沈豫都从千里之外的平州归家,还比预想的日期早上了不少,虽然是为了接手的是没人敢沾的烂摊子,但不管怎么说,总算能赶上二哥的送考了。
不幸中的万幸,沈家的风波没有影响到二哥的春闱。
沈相回来的第一天去宫中面见陛下,陛下特许沈家二郎沈章因父亲是临危受命,此届春闱不必避忌,可以正常参加。
所以沈章现在还在书院专心备考,没有归家。
用晚膳的时候听沈相提到此事,沈怀昭低下头狠狠扒上了一口饭,掩盖掉脸上的不屑,心里直撇嘴。
这叫什么,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作为沈家长子的沈豫长了一副芝兰玉树的好相貌,性子继承了沈夫人的温和和沈相的稳重,专心听沈相说话的同时,也在悄悄关注最近吃了不少苦头的幼妹。
看沈怀昭一声不吭的埋头扒着白米饭,沈豫连忙给她夹上几筷子菜,关心道:“昭昭怎么光吃饭,一口菜也不动?吃慢些,这里又没人和你抢。”
沈怀昭冷不丁迎来大哥的关心,差点噎到。
摸着茶盏一饮而尽,她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捏着杯子干笑:
“大哥说的是,我这就吃,这就吃。”
沈豫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热情的给沈怀昭碗里添上了不少菜。
看透一切的沈相扫了眼敢怒不敢言的沈怀昭,摸了摸短短的胡须,但笑不语。
用完膳,沈家诸人准备各忙各的去,沈夫人喊住正要行礼告辞的沈怀昭,往她手里塞了个都东西。
看了眼手里的邀请贴,尤其是贴上的落款,沈怀昭望向优雅含笑的沈夫人,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
“老师喊我带着绿绮去她那里弹琴,还要特意下道帖子?”
走几步路的事情,这么正式的吗?
就知道沈怀昭不记得了,沈夫人无奈地点了下她脑门,恨铁不成钢道:“我还能指望你记得什么?你老师不是都说了,她大徒弟要来拜访她,到时候邀你一道。既然有外客,可不得正式些。”
沈怀昭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
之前宇文云霜确实是说过,但这段时间安逸的日子过惯了,脑子都空荡了不少,一时就没想起。
仔细看了下邀请函上的时间,沈怀昭眨着眼记了下来,朝满脸不信任的沈夫人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下记住了,绝不会忘记,娘亲你放心,你闺女绝不会在外面给你丢人的。”
沈夫人没说信还是不信,笑了下道:“本来就是私下里的小宴,你随意吧。”
“那女儿就回去了?”
看出沈怀昭蠢蠢欲动的想跑,脸上写满了兴奋二字,沈夫人更无奈了。
她现在是完全管不住沈怀昭了。
本来还想嘱咐沈怀昭几句话,现在看也不必说,沈夫人索性大手一挥放她走人。
望着她兴致高昂的背影,沈夫人本来有些纠结地拧着帕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扑哧一声,释然的笑了起来。
一直隐在门口没走的沈相背着手踱步出来,揽过沈夫人的肩膀,夫妻两人靠在一处,远远望着沈怀昭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消失在绿影丛丛中。
沈相笑着望向怀里的沈夫人:“跟以前比,是不是觉着现在还挺好的。”
懒洋洋地枕着丈夫的胸膛,沈夫人笑意不散,甩着帕子抽了下沈相环着她的胳膊:“就你知道得多。撒手,我找云霜下棋去了。”
沈相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被沈夫人瞪了回去,只好无奈地举起双手,妥协地看着沈夫人唤上几个下人,提上香包,兴冲冲的去找宇文云霜玩。
一直到沈夫人走远,沈相才低着头嘀咕道:“还好意思说管不住闺女,这不一模一样吗。”
连背影看着都别无二致。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沈相叹了口气,背着手自己往书房去。
门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树荫落下也不觉得热,浮躁的心缓缓宁静下来,有喜鹊欢悦地鸣叫着划过他眼前落在树梢,是好兆头。
过会儿再写一幅字好了,沈相冷静的想,现在心静,定能写好。
沈怀昭一回到院中,还没坐下来喘一口气,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书架旁,垫着脚取下摆在正中的绿绮。
莹珠歪着脑袋凑过来:“宇文老师又要考校姑娘琴艺了?”
自从沈怀昭得了绿绮之后,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根据宇文云霜的说法,要是拿着上古名琴还谈的稀碎,出去别说认识她。
她还不想在教育界名誉扫地。
沈怀昭低头调试着琴弦,抽空回答莹珠:“那倒不是。”
“那就是姑娘兴致来了?”
莹珠睁大眼睛继续猜,沈怀昭闻言又摇头,不跟她卖关子:“过两天老师的大徒弟要来,特意邀我前去,既然如此,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她自知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生平最不爱被人比下去。
尤其那人是顾延朝。
脑海中又浮现出永王妃寿宴那日的画面,马尾玄衣的俊秀青年朝她遥遥举杯,嘴里还不忘挑衅她。
沈怀昭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旋即脸上神色更认真了几分。
她必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