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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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伊伸长了脖子。
它注意到了天城快斗的尸体，快走几步后跳到已经僵硬了的尸体旁。它轻轻地用喙敲了敲已经破损的面罩，似乎在以此验证它的主人的逝去。
理所当然地，它眼中的“天城快斗”没有回应它。
片刻的等待后，奥伊跃到尸体的躯干上，小声地“咕咕”了之后又发出正常的鸣叫声，试图以此唤醒不应该睡在这里的主人。
理所当然地，尸体没有回应。
仍然是半透明状态的天城快斗沉默地注视着奥伊的行动，他隐约感觉得到，奥伊理解他的死亡需要时间。
远处的地球仍然散发着不详的红光。直到第二阵月球风平息，奥伊才离开天城快斗的尸体，回到半透明的他的面前。鸟类的泪腺与人类的不同，不会用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不过凭借着这些年与奥伊相处，天城快斗不难看出奥伊眼中蕴含的悲伤。
然后，奥伊抬头看向现在已经是幽灵的天城快斗，说：“你还有想去的地方。”
中性而空灵的声音与梦中相差无几，面对着能与他交流的奥伊，天城快斗相当自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它。于是，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对，我必须要去。”
奥伊理解了他的想法，它看着他，沉默片刻后仰起头长啼一声，飞到半空中。与此同时，天城快斗的身周泛起了蓝色的光。
“走吧，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鸟类空灵的声音消散在银河中。他们身上的光芒越来越耀眼，然后，被蓝光包围的一人一鸟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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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与他的宠物抵达了目的地。
四处都是裂痕的斗技场悬浮在巴利安界的上空，决斗者们正在此处挑战巴利安的神明，在眼前不再是一片模糊的黑暗后，天城快斗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稍稍观察了数秒，天城快斗立刻反应过来：在这场决斗中，九十九游马和曾经是他们的同伴的纳修正落于下风。初中生腰间的红色卡盒里隐约泄出了源数龙的力量，但这里没有米扎艾尔的身影，天城快斗不难猜到他在把源数代码的钥匙交给九十九游马后做了什么，在寻找游马和纳修场上残存的翻盘机会时，他对米扎艾尔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好消息是，源数龙察觉到它认可的驭龙使的到来，愿意分出一丝力量给他。也许他可以以此做些什么——天城快斗是这么考虑的。而这份力量确实如天城快斗所料，很快便派上了用场。
“是灭亡之时了……源数之国度，直接攻击！”
异瞳的神明裁下了判决，接到命令的怪兽在其胸前聚集起了充满能量的光束，它的攻击力是游马等人的生命值的一百倍，而此时的游马与纳修由于对手先前的清场毫无反抗之力。九十九游马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要输了。他和Astral背负着同伴的牺牲一路走来却只有惨败的结局，并且在此之后，他们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也将不复存在。
“……抱歉了，大家！”
九十九游马低下了头，他不甘心，但实在是无计可施。纳修注视着那位神明，眼神晦暗不明。在他们身后观战的观月小鸟以她的呼喊传达她的担忧，尽管她不懂决斗，但她不愿意看到游马他们就此败北。悲伤弥漫在与神明对抗的人们中，就在九十九游马和纳修等人准备硬着头皮架住来自怪兽的冲击波时，一道闪耀的白光落在他们身前，熟悉的声音传到他们耳中：“这种程度就要放弃了吗。”
巴利安的神明睁大了眼，他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也知道这位得到认可的驭龙使死在了月球，因此对于他的灵魂出现在这里相当费解。更震惊的人是九十九游马，当时他通过天城快斗的视频通讯直面了他的死亡，有着红色挑染的初中生愣在原地，一时间没说话。
“平时的一飞冲天去哪里了？太磨蹭了。”
“……快斗！！！”
被呼唤名字的人听到了九十九游马的声音。白光中映出他的背影，天城快斗回过头，对九十九游马笑了笑：“我将一切都托付给了你，要赢。”
随着天城快斗的话，红色卡盒中的源数龙出现在九十九游马的手中。待到卡片不再发光，九十九游马仔细阅读了它的效果，他定了定神，看向光中的友人：“会赢，交给我们吧！”
重整旗鼓的三名决斗者摆好了决斗姿态，以逝去的驭龙使的力量再次面对神明制造的死局。观月小鸟依旧待在他们身后为他们加油鼓劲，不过在呼喊出声之前，她留意到了往她这边靠近的小动物。
“奥伊？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蹲下身面对这位鸽形目的好朋友，而奥伊看着她，三两步跳到她面前。
“我知道了，你是来找快斗的对吗？”像是自问自答似的，观月小鸟为它找到了来这里的理由：“我猜你也能看得见他吧……他就在前面跟游马他们一起决斗呢！”
奥伊抖了抖毛，浑身的青羽膨起后又收了下来，黑色的眼睛中倒映着朝它说话的观月小鸟的身影。观月小鸟并不是那么了解鸟类，但见到这样的奥伊，她也就暂且默认了它的回答：“前面不安全，我们就在这里看着他们吧？”
观月小鸟站了起来，继续观看九十九游马他们如何逆转局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了一阵小声的鸣叫。
“奥伊，是你吗？”她偏过头，而奥伊就地找了个舒坦的位置趴着，听到她的声音，它侧着脑袋看向她。也许是听错了吧，观月小鸟这么想着，将注意力移回同伴的决斗中。
在观月小鸟和奥伊“交流”时，决斗仍在继续。有了源数龙作为翻盘的关键卡，九十九游马拼尽全力地展开战术，而纳修也时不时拿出自己的卡辅助他。在卡片的连锁效果中，局势不知不觉被他们逆转，现在落于下风的变成了巴利安的神明。最终，他被九十九游马的怪兽攻击，生命值归了零。
“终于赢了……”
处于与Astral合体状态的九十九游马凝视着倒下的神明，然后，将目光放在站在他们中间的天城快斗身上。此时纳修也望了过去，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不期待天城快斗会说些什么。正如纳修所料，天城快斗对这样的胜利还算满意，在消失之前，他留给了他们一个微笑。
然后，一直趴在后面的奥伊站起身。在它的眼中，天城快斗并未消失，而是变回了先前的半透明状态。
“那名叫‘纳修’的巴利安人要跟你的朋友决斗了，还要看吗？”青鸟一边走向他一边说，它扑扇了几下翅膀，似乎想要像以前一样落在天城快斗肩上节省体力，不过最后它还是忍住了。
“姑且看看吧。”
天城快斗略微颔首，望向纳修的目光颇有深意。果然不出他所料，没有了共同的敌人之后，纳修吸收了巴利安的神明的力量，将九十九游马等人带到了星光界、巴利安界和地上世界的相连之地。红色与蓝色的微小光点从这处相连之地不断上升，酷似古罗马装潢风格的广场中悬浮着大大小小的晶石，纳修作为巴利安界的代表，与九十九游马和Astral展开了最终的决斗。
跟随着纳修，天城快斗和奥伊也来到了这片广场。不过这次作为观战者的他们走到了游马身后，与观月小鸟一起观看这场决定三个世界的命运的决斗。
“奥伊你也到了这里……”虽然疑惑，但心知奥伊不会回答她的观月小鸟将注意力重新移回决斗者们身上，完全不介意自己身边多了一位观战者。
奥伊没理她，它微微偏头看向天城快斗，这时他正在思考作为先攻的纳修的操作：“之后要去哪里？”
“……不知道，”天城快斗沉思片刻后答，“应该会回心城。”
一人一鸟不再交流。奥伊开始梳理身上的羽毛，天城快斗盯着游马的操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九十九游马结束回合，他才再次开口：“那个梦，是你干的对吧。”
青鸟骄傲地仰起头，回应了他的提问：“没错。”
“为什么？”天城快斗问。
“‘青鸟’的传说似乎没能流传到你们的现在，但我就是从那份远古种族中传承下来的一支，”说这话时，高傲的鸟儿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它所认可的人身上，“虽然刚开始只打算跟你们浅交，但我小看了命运的力量。”
作为广为人知的童话故事，天城快斗只查到了作者的生平和历史背景。显而易见地，青鸟所说的“传说”遗失在历史的洪流中。所以先前他和其他人一样，仅仅将这部作品当成了只有小孩子喜欢的童话。奥伊似乎还没说完，他一边思索着之后要对此进行的调查行动，一边继续听着它的讲述——毕竟，童话里从未提及青鸟是一种主动寻找许愿人的生物。
“‘青鸟’是你们人类对我族的称谓，在上古时期，我们的祖辈曾经共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因为人类中出现了一些居心不良的家伙，当时的青鸟决定避世而居。我族与人类的来往渐渐断绝，直到现在。
“但我不会忘记我们的初次见面，那是命运的选择。
“就像以前我答应你的一样，不管你的生命之旅是否充满风雨，我都会在你的身边。因为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所期盼的未来。”奥伊说。
“我所期盼的未来？”天城快斗抓住了重点，继续追问。
“是啊，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我的另一半？”
天城快斗本想立刻反驳，但想起自己以前摸奥伊的背部导致它下了一段时间的蛋，准备说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事是他理亏。金发的幽灵想说些什么，不过心情复杂的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广场两侧的决斗者们还在决斗，但天城快斗已经没有心思继续观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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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的光点晃晃悠悠地飘至上空，深红的晶石倒映着决斗者的侧影。面对失去王牌怪兽的纳修，九十九游马和Astral乘胜追击。巴利安的王不会就此示弱，即使是趋于下风的局势他也有应对策略。观月小鸟还在为游马和Astral担忧与加油，而同样在观战的天城快斗此时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奥伊的话让他难以回答，但他不会一直沉默：“我对非人类没兴趣。”
像是一早就看出了天城快斗会这样说，奥伊愤怒了。它炸起了浑身的青羽，咬牙切齿地开口：“事到如今你才这么说吗？也对，当我看到你把我们的孩子拿走不是为了一起孵化而是丢掉时，我就知道你是个薄情的男人。但直到现在你才想断开我们之间的联系未免也太晚了！”
那些被天城快斗拿到冰柜储存的蛋早在心之塔倒塌时就被掩埋在废墟之下，估计已经全都裂开了壳。但天城快斗并未反驳这一点，因为重点不在这里。一旁观战的观月小鸟正紧张地关注战局，一时间没注意到奥伊的异常举动。而天城快斗皱着眉，说话时整个人渐渐变得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冷漠：“事实是只有你在一厢情愿。你已经实现了我的愿望，之后你想去哪里与我无关。”
青鸟微微睁大了眼，它不敢相信天城快斗竟然会这样对它。一段沉默后，奥伊再次开了口：“我不会走，这是我立下的誓言。”
说这话时，它的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饶是阅历丰富的天城快斗也有些惊讶，看来他的宠物的意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定。金绿发的幽灵眉头舒缓，不过在开口时声音依旧冷淡：“那就收起你多余的想法，我和你之间只是普通的主人与宠物的关系。”
青鸟急切地追问：“只是这样而已吗？”
天城快斗注视着它，说：“只是这样而已。”
青鸟怔怔地看着他，它突然想起了离开故乡之前，它的同族给它的告诫：不要靠近人类，更不要爱上人类，他们的寿命太过于短暂，死后还会成为生者触碰不到的幽灵。
但它已经在这趟短暂的旅途中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它不愿意就此放弃。
“也对，如果是你的话，不是人类就不行呢。”
天城快斗听到了奥伊的自言自语。青色的体羽渐渐收拢服帖，奥伊一言不发地理了理自己的毛，默认了天城快斗的话。没精打采的青鸟无法继续吸引天城快斗的注意，他稍稍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继续观看三名决斗者的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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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攻防战后，这场决斗最终以九十九游马和Astral的胜利落幕。幽静的深空中，落败的纳修的灵魂回归了巴利安界。在天城快斗他们注意力全在离去的纳修身上时，下一秒，他们回到了心城。
“鲨鱼……鲨鱼！！！”
九十九游马悲痛的呼喊令他们意识到这是纳修最后的力量，一时间没人说话。没了巴利安界继续施加的入侵力量，天空逐渐放晴，被巴利安界收集的人们的灵魂也回到了地上世界。看来世界毁灭的危机已经过去，青鸟伸展了自己的翅羽，望向天城快斗，他的目光正落在被同龄好友和阳斗围住的游马身上。
青鸟问：“稍后要回家吗？”
奥伊自然的语气就像是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于是天城快斗的回答也贴合了这样的气氛：“不，跟着阳斗走。”他的弟弟特意跟着游马的同学来到这里，除了想要迎接游马的回归以外一定是想看到作为哥哥的他的归来。所以，即使希望渺茫，他也要试一试能否再次作为人类继续活下去。
奥伊歪了歪脑袋，再次伸展了它的翅膀。
不多时，这个小小的聚会结束于Astral向九十九游马下战书。他们约定的时间在傍晚，九十九游马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准备。由于要好好思考这次决斗时使用的卡组，九十九游马回了家。其他人跟了上去，而天城阳斗留在原地。既不会决斗又体弱多病很难给游马声援的他望向天空，现在还是上午，他看不见月亮。街道上没有人，也没有来往车辆，天城阳斗安静地待在路边，握着D视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阳斗……”
天城快斗的手穿过了他的弟弟，低声的叹息被心城的风吹散。这时，不远处的奥伊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天城阳斗抬起头，在看到奥伊时惊讶地睁大了眼：“奥伊？你怎么在这里？！”
奥伊探头探脑，在观察到阳斗想向它靠近时，它不动声色地往远处走了几步。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出来的……总之，你没事就好。”
天城阳斗习惯了奥伊与他保持距离，看到奥伊没有受伤的迹象，他松了口气。而这时，天城阳斗的D视镜响了起来，他等到了来自父亲的通讯。
“阳斗，爸爸把哥哥带回来了。你……”
没等Dr.菲卡说完，阳斗急切地开口：“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通讯很快就切断了，随后来到阳斗身边的是奉命来接他的Dr.菲卡的部下。天城快斗沉默着跟着阳斗坐上了车辆后座，而他的宠物盘旋于上空。这点距离对于擅长到处乱跑的奥伊来说不算什么，半空中的它跟上了疾驰的车，城市高楼的玻璃外墙掠过青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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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城快斗来到室外。
他已经见过了自己的遗体，那副自月球归来的躯体还散发着少许冷气。从父亲和弟弟的交谈中，天城快斗得知了自己的葬礼的日期，他的遗体会被暂时放置在冷藏柜里，等待葬礼后的火化。Dr.菲卡忍着哽咽安抚哭得停不下来的小儿子，而天城快斗径直走向前，半透明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已经僵硬的躯体。然而他的手穿透了自己原本的身体，他能感受到来自这具遗体的排斥，奇迹没有发生。奥伊微微张开了喙，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天城快斗收回了手，往外走的同时瞥了一眼他的宠物：“走吧。”
奥伊向外走去，悲痛中的两人没有留意到奥伊的动向，它跟上了天城快斗的脚步。经历了末日的心城迎来了新生，但现在城市内的建筑物大多破破烂烂，停放在路中央的车也给地面留下了深黑的车辙。穿过心城的风卷起了尘土的小颗粒，青鸟用力眨了几下眼，又甩了甩脑袋，成功将风中的沙尘从眼睛里赶了出去。
“不去看决斗吗？九十九游马和Astral对你而言不是普通人类吧。”
此时的天城快斗望着破败的城市，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了奥伊的话后，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不了，没有观战的必要。”
“知道了，”像是看穿了天城快斗不平静的内心，青鸟空灵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那就走吧，风会告诉我们目的地在哪儿。”
幽灵无言地认同了这份建议，在离开时回望了一眼心之塔。尽管还未恢复到原本的样貌，但它仍然高耸得像城市内常见的普通大楼。在更多伤感的情绪涌上心头之前，他与青鸟消失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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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从月球前往巴利安界，然后是从三界相连之地回到地球，天城快斗从未考虑过这趟旅行的目的地。如果他们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那么地上世界的人类在死后会前往星光界或是巴利安界。但在抵达那里之前还要去哪里？天城快斗对此没有特别的想法。但是，奥伊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眼前的景象就从破败的都市转变为郁郁葱葱的树林。与城市不同，巴利安界的入侵似乎没有波及到这里，林中的植物和平时一样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是哪里？”天城快斗问。
“与人类不同，我们没有给不同地域起名字的习惯，”青鸟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再往前走一点，我族的栖息地就在这片森林的深处。”
天城快斗大致理解了现况。根据他小时候的记忆，他们现在就在他和阳斗童年居住的山林里。成为幽灵后反而方便了他行走在森林中，穿过了一丛又一丛的灌木，又经过了小溪与河流，他逐渐听到了与奥伊相似的鸟类鸣叫声。起先只是一两声，但在奥伊抬高嗓音回应后，森林深处隐约有生物活动的迹象，但这份迹象很快就消失了。在天城快斗发问之前，奥伊向他解释：“刚才回答我的是我族的同辈，他们不确定你能不能进去，所以我们只能暂时在这里停下。”
阳光投入森林，叶片的阴影穿透天城快斗映在草中。森林深处暂时没有动静，天城快斗再次看向奥伊：“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青鸟盯着森林的更深处，空灵的声音传到天城快斗耳中：“我想家了。”
“况且，上一次有外族造访我族聚落是千年以前，”说话的鸟类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言语间透出它的自信，“根据我对人类的了解，我不相信你对我族没有一丝好奇。”
“我对你们的力量没有兴趣，”站得有些久了，天城快斗习惯性地抱臂倚靠在树旁，尽管他知道自己只会穿过那棵树，“不过，还是让我看看你曾经的生活环境吧。”
“那样很好，但是……”奥伊侧过头，树荫下的天城快斗正在看着它：“我不确定我的同族对你的看法，在我离开前，他们对人类的负面印象比较多。”
“我无所谓。”
天城快斗回答。他已经是个幽灵了，不管好与坏的倾向，活着的生物基本没办法对他做些什么。
林风拂过，青鸟的羽毛微微晃动。它确定族内需要商议的时间，于是迈起脚，钻入附近的灌木丛中。天城快斗一直留意着它的动向，小小的叶片随着青鸟的动作抖动。在枝叶的间隙里，成熟的果子轻轻一拽就从枝桠上脱落。毫不在意自己的吃相，奥伊大肆嚼着果子。熟透了的果子被青鸟嚼出汁液，酸甜的果浆溅上了它的嘴壳。失职的主人这才后知后觉，在他成为幽灵后的旅途中，奥伊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咬下树果的间隙，奥伊与天城快斗目光交错。不过仅仅是一秒，随后它再次投入对树果的大扫荡中。
天城快斗移开了视线。现在他只需要等待奥伊填饱肚子与青鸟族内作出决定，目前没有什么可做的事。于是天城快斗抬起了头，顺着阳光的方向找到光源对他而言轻而易举。日光透过深绿的树盖倾泻而下，此时的太阳已经明显偏向地平线，曾经看过的拓展资料告诉他，现在大约在下午六点。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回到心城观看九十九游马和Astral决斗的心情，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适应自己成为幽灵后的生活，直到他前往死者的国度，亦或是被游马和Astral改变的未来。
树叶被风吹起，发出像是书页翻动的声音。贴近大自然会令人逐渐平静，天城快斗的目光落在灌木丛中的青鸟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它看透了内心。奥伊左右看了看，这片树丛的成熟野果已经被它吃得差不多了，它伸出翅膀飞了出来，又钻入另一片挂着小小树果的灌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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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又向地平线沉下了一分。
奥伊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抖掉了身上的碎叶。幽暗的树林深处再次传来动物活动的声音，奥伊伸长脖子接连叫了几声，深林里不时传来作为回应的鸟鸣。几次“对话”之后，奥伊朝天城快斗的方向走了几步：“可以进去了，走吧。”
半透明的幽灵早在奥伊鸣叫时就结束了小憩，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面前的青鸟上，然后移向了树林的更深处。这次算是陪着自己的宠物回老家，所以天城快斗并未多说什么，跟上了已经开始朝森林深入的奥伊。
与天城快斗预料的不同，随着他们的深入，视野变得愈发开阔。先前茂密的树林与树丛反而像阻挡一般生物前进的天然障碍，暂且不提变得随处可见的、奥伊先前吃的树果丛，越往里走，树木越发粗壮，光是青鸟栖息地内的一棵树看起来都至少生长了上百年。但在这里生活的小动物似乎都躲了起来，天城快斗偶尔能窥见它们藏匿起来的身影。
一阵强风刮过，林间的树哗哗作响。那些原本在森林深处活动的动物在他们靠近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奥伊停下脚步观察四周，天城快斗随着它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了一些来不及飞走的鸟类收起翅膀。它们的羽毛跟奥伊的很像，体型也差不多，天城快斗大致知道了，这些青色的鸟是奥伊的同族。它们隐蔽身形的动作太过明显，他只要稍一细想就不难得出结论——这跟奥伊先前提到的事有关，不止是出于千年来无人拜访，更是因为对人类的负面印象。保持距离进行观望是它们展现出的最低限度的友好，或许正是因为奥伊在他身边，它们才没有对他发起攻击。
“看来你的同族确实不欢迎人类。”天城快斗说。
“抱歉，他们平时不这样。”奥伊放慢了脚步，与天城快斗并肩而行。
“平时？”
“嗯，”青鸟回应了它的主人，“我的同辈都是些很活跃的家伙，经常会在从太阳升起玩到月亮出现。”
“那你呢？”天城快斗继续问：“我不相信你会老实待着。”
“这个嘛……”奥伊的回答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是经常飞到外围森林而已。因为族里规定不能随意外出，每次回来都会挨骂。”
这下天城快斗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森林里遇到奥伊了，敢情这家伙是偷溜出来成了习惯。从喉间哼出一道低笑，天城快斗放缓了前进的脚步：“再多说说你的事吧，这是我对于你和你所属种族的好奇。”
“真的吗？仅此而已？”尽管说出口的是问句，但奥伊的声音高昂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好奇我族的强大之处……不过，这样反而更像你呢。好吧，那我就随便讲讲吧。”
奥伊边走边抬起翅膀进行拉伸，天城快斗想，如果放在平时，它说不定还要好好抖一抖自己的羽毛：“当我浑身都是羽管时，我曾经不小心掉出了巢。虽然没怎么受伤，但凭借我自己的力量无法回到巢里。那时我的附近没有其他同族，还好父母回来得早，它们用强壮的爪子把我带了回去，否则我无法活到今天。”
“除了幸运，我的父母给了我一副即使从树上掉下去也没有大碍的身体。不过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只有尽可能地变强才能活下去。”
在继续说下去之前，奥伊理了理自己背上的毛：“我们一族有着不同于人类的变强方式，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修行。”
“在族里日复一日地修行使我变得强大，但……”说到这里，奥伊停顿了片刻：“我发现，我的目标变了——我已经足够强大了，不应该只在这一小片天空飞翔。”
“所以你经常到外面，即使这触犯了你们族内的禁忌？”天城快斗问。
“说是‘禁忌’也不至于，这只算是一般的族规。”奥伊的心情明显变得低落：“原本我不理解，但现在看来，应该是长辈们害怕外界伤到后代吧。”
天城快斗对此保持沉默，从各种方面来说，他都导致了奥伊多次受伤。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出来：“我不认为把后代圈禁在这一小片树林里是好事。不管对于哪种生物而言，正是有了磨练才能成长。”
奥伊跃过了草丛中的石头，带着轻快心情的声音落在天城快斗耳中：“我也这么认为。”
从远处传来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只青灰色的鸟来到他们面前，小小的聊天在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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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人类培育的水果很好吃。”
互相梳理了体羽之后是近况的询问，结束了简单的寒暄，青灰色的鸟注视着奥伊。
“你说，想学会修复灵魂和□□的技艺？”
多年未归之后带着人类访问者回来——并且还是已经死去成为亡灵的人类，奥伊的请求在它的意料之中。它微微偏开脑袋，但视线仍然落在奥伊身上：“学习这个需要上百年的时光，你等不了。”
“可是，我——”
奥伊向前一步，但青灰色的鸟仍然坚定：“即使是你的天赋也无法缩短修行的时间。”
被拒绝的奥伊下意识地看了天城快斗一眼：“我相信他可以等。”
听它这么说，青灰色的鸟类摇了摇头：“不要妄图干涉生与死的界限，那会耗尽你所有的力量，甚至生命。”
“我看得到他的命运轨迹，他不会止步于此。是继续同行还是回到我族，由你自己决定。”
“……我知道了，感谢您。”
天城快斗的注意力从那只似乎是奥伊的长辈的鸟转移到奥伊身上。以他对奥伊的了解，他看得出来它还有些什么想说，但它最后没有说出口。这样的奥伊可不多见，他猜测这是碍于长辈与后辈的关系。与此同时，那只青灰色的鸟看向了他：“年轻的驭龙使，希望你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不管是平时相处时毫不掩饰的任性和亲近，还是帮他收集编号卡时和遇到危险时的拼尽全力……想到这里，天城快斗回答：“奥伊是我认可的同伴，我相信它。”
奥伊仰起脑袋，换作以往它会站在天城快斗的肩上，不需要这么费力。
“我还以为你只把我当成宠物？”它问。
“闭嘴。”天城快斗说。
尽管天城快斗压低了声音，但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们的对话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青灰色的鸟听到了。轻声的笑拂过他们的耳边，看来你们之间的羁绊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它说。没等天城快斗或是奥伊开口，他们的身上由内而外发出一阵白光。光芒越来越盛，几乎将他们吞没。
“这是……？”
青灰色的鸟回答了奥伊小声的自言自语：“感受到源数代码的力量了吗？有人使用了它。”
“顺应这股力量的指引，不要抵抗，”青灰色的鸟向后退了几步，“它会引导你们回归人类的聚落。”
“……游马……”
低声默念着同伴的名字，天城快斗点点头：“感谢指点，我会照顾好奥伊。”
天城快斗没能听见那只鸟的回答，因为下一刻，他回到了心城。双脚站在地面上的感觉令他感慨良多，天城快斗抬起头，看向身后的心之塔——即使是还在重建的它也恢复了原样，他一时无法判断这是游马还是Astral使用源数代码的结果。
然后，天城快斗听见了奥伊的鸣叫。
那道白光让奥伊与他一同回归，它拍打着翅膀飞起来，稳稳地落在天城快斗的肩头。圆润敦实的青鸟安然地趴了下来，似乎是意识到天城快斗的视线，它探头凑近，梳理起他脸颊边的绿色垂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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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天城快斗的生活回归了平静。
清晨在闹钟的响声中醒来，按时吃完早餐上班，偶尔在午休时看到窗外飞翔的奥伊，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回家……除了不再紧绷的家庭关系，唯二有变化的应该是他的工作内容：先前的项目告一段落，现在的天城快斗需要跟其他人一起继续异世界相关的研究。
而另一个变化则是——奥伊不再使用人类的语言与他交流。
中性而空灵的声音从此仅存在于天城快斗的记忆中。好在比起次数少得可怜的通畅交流，天城快斗更加适应它像普通的鸟类一样鸣叫。因为他们已经做到了互相理解，并将持续下去。
诚然奥伊身上还有许多未解的谜团，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奥伊认同了天城快斗是它的同伴。偶尔天城快斗会想起那段死后的旅途，也会想起奥伊自述的过去，那时的青鸟沉溺于湛蓝的晴空中，它的翅膀挥过绵密的云间，而在所见风景改变了的现在，它也会拍打着翅羽飞向未知的明天。
至于奥伊对他的表白……既然已经拒绝了的现在他们还是同伴，天城快斗会视情况改变对奥伊的态度，他不会让奥伊产生更多的误会和错觉。不过奥伊倒是很安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反刍食物给他，也不会做出类似求偶的举动，这让天城快斗松了口气。
全身心投入研究，下班后陪伴家人和奥伊……天城快斗的生活似乎就会像这样一直平淡而充实地继续下去，直到他收到了星光界的求救信号。
“已经证实了信号发出者是Astral吗……”
天城快斗沉吟，确认了这一点后，他果断地将余下的杂项交给其他人处理，带着轨道七离开心之塔。
“快斗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
“克里斯那边已经在准备了，我们直接去找游马。”
“遵命！”
自动门开启又合上，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天城快斗面前。奥伊收拢了翅膀走向他，或许是由于刚才的飞行，它的体羽有些乱。
“笨蛋鸟，你来做什么？不要打扰快斗大人！”
轨道七仍旧和往常一样跟奥伊不对付，而奥伊也仍旧和往常一样不理它，鸟类只会关心它们想关注的人。在它们继续吵闹之前，天城快斗淡淡地瞥了轨道七一眼，这位机械助手立刻就噤了声。
“我们准备去星光界，想来就跟上。”
他对奥伊说，然后不再将视线停留在它身上。名为奥伊的青鸟停下了脚步，看着天城快斗装备上滑翔翼。一声清脆的啼鸣后，它跟着天城快斗一起飞向天空。
Fin.
2025.1.1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