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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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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言阮却在酒店房间里听着雨声呼呼大睡,直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他打开门,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外的叶之濛。
叶之濛不复在快艇上的柔弱模样,此时像有使不完的牛劲儿一般,也不与他解释,闷头就往他房里闯。“你干嘛啊叶之濛……还想跟我睡一觉?”
叶之濛此时没心情跟言阮开玩笑,在他房间搜寻无果后,皱着眉头问他道:“前天晚上我在你这里看到的医药箱怎么不见了?”
言阮出发前,顾林确实在挪威的医院里给他订购了一个简易的医药箱,装着感冒药、退烧药什么的,叶之濛估计是前天晚上他收拾行李时看到的……
“藏起来了……”言阮说着来到衣柜前,埋头翻了半天,才终于把那个白色的医药箱拿了出来。看着叶之濛疑惑的表情,便解释道:“特殊时期,我怕被人抢了……”
又问他道:“谁生病了吗?”
叶之濛接过箱子,没好气道:“你倒是聪明……是俞总,今天跟我们一起救人的时候,被一块砸下来的玻璃板划伤了。”
言阮脸色不易察觉地一变,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语气随意地问道:“严重吗?”
叶之濛冷笑一声:“严不严重你不知道自己去看啊………”然后怀疑地盯了言阮一眼,问他道:“你和俞总怎么了……要是放在以前,你现在已经巴巴到他床前守着了,怎么,和他吵架了?”
“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你爱信不信,但这是个好机会,你好好照顾他,他或许就感动了然后收下你了呢?”言阮替叶之濛想象了一下画面,对他不怀好意地一笑。
“言阮!!”叶之濛瞪了他一眼,看他那副全无心肝的样子,只觉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可看他对俞峸池的态度,又不像作假……
“我先走了,你爱去不去,俞总伤得很重,你现在这样嘴硬,小心以后后悔……”
言阮见叶之濛这样着急忙慌的样子,皱了皱眉,“伤得很重……”叶之濛一向不喜欢夸大其词,言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跟着叶之濛,一前一后出了门。
此刻俞峸池的房间里围满了公司的人,一股无所遁形的血腥味儿弥漫在整个空间里,叶之濛说得没错,俞峸池这次伤得的确“很重”。
“阿言……”谢飞叫了言阮一声,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俞峸池的伤伤在上手臂肌肉上,伤口外翻,足足有十几公分长……此时男人已经脱了外衣,裸'露着上半身,何颂正在给他清理伤口……
医药箱里的药全部写着挪威文,下面才是英文翻译,何颂翻了半天有些眼花缭乱,最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言阮,似是诧异他怎么来了也不吭一声,然后道:“言阮,你来……”。
这是他带来的箱子,自然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的,“清洗伤口。”何颂向他示意道。
言阮在俞峸池的腿边蹲了下来,先是将药箱中暂时用不到的药品翻了几样出来,然后找到一瓶250ml的双氧水递给何颂。
何颂曾经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对一些基本的急救常识是有的,他用双氧水清理过俞峸池的伤口后,又用生理盐水将伤口洗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俞峸池竟像失去痛觉一般一声不吭……
言阮屏住呼吸,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在双氧水的刺激下变得更加鲜红,一个不小心便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止血药有吗?”何颂再次问道。
言阮将早已准备好的酚磺乙胺粉递给了何颂,然后又去拆下一步何颂会用到的止血绷带包装纸……
俞峸池看着言阮头顶浓密柔软的黑发,以及闷头翻找那自觉得不得了的样子,唇角勾了勾……
“我说,俞总,您可真能忍……”何颂用力勒紧俞峸池胳膊上的绷带,不禁感叹道,“只能暂时这样包扎下,要尽快联系救援队送医院缝针……”
“还有肌肉注射型的消炎药……”言阮又递过来一盒其他人看着是鸟语的药剂盒和针管。
何颂点点头:“你看看一天的注射量是多少。”然后对众人道:“还有没有谁身上有伤口的,及时处理,今天你们碰到的海水都被污染过,必须消毒……”
言阮将医药急救箱重新整理了一遍,将感冒药、退烧药分发给了众人,“今天下午大家淋了雨,整个人几乎都泡在海水里,有感冒发烧的及时吃药,不够再从我这里拿……”
等分发完药品,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俞峸池的房间,言阮也正准备走,何颂却提出让他留下来照顾俞峸池。
“酒店的一楼不能用了,员工宿舍被水淹后需要全部搬迁,除了PIPIB酒店,附近的低层民宿也几乎全军覆没,周围的灾民不得已被转移过来,酒店的房间已经不够用了,刚才酒店经理来通知我们,需要将两件房间的客人合并到一间居住,言阮,你和俞总一间吧,也方便照顾他。”
非常时期,言阮自然不会那么任性,他同意了何颂的安排,没有如俞峸池所预想的那样节外生枝……
何颂走了,房间只剩下言阮和俞峸池两个人。
“阮阮,过来……”
俞峸池对言阮伸出了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
言阮回头瞪了他一眼,只是那神情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凶”。
他心里盘算了一阵,接着又在男人的房间里打量了一圈,最后才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间门,仿佛把男人当做空气,只是临走前却并没有锁门。
俞峸池知道,言阮这是回自己房间搬东西去了……
十几分钟后,言阮拿着自己的行李箱以及一些大包小包“闯”了进来,想了想,问他道:“我的东西放哪儿?”
俞峸池一笑,语气很是随意道:“衣柜里还没装满,大小柜子也空着,你想怎样放就怎样放,不必问我的意见……”
言阮满意地点点头,收拾完行李箱里的东西后又回自己的房间去拿了一趟。但这次,俞峸池便没有那么气定神闲了,他看着言阮拿回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房间里东藏西藏,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让他差点以为他的小东西和仓鼠一样,有囤积癖……
“好东西要懂得和别人分享,偷偷藏藏的,像什么样子?”
“这话俞总过几天再对我说吧。”
“阮阮,我们很快便可以等到救援队的。”
“万一迟迟没有等到呢……”完全转过身,看着俞峸池的眼睛认真道。
男人手臂上的绷带已经再次被鲜血染红,那触目惊心的颜色让他的呼吸又沉重了几分。
“过来……”俞峸池再次轻唤。
这嗓音像是带了蛊惑,言阮不自觉地向前几步,最终竟真的听话地来到了男人身边,“我的电话已经打不出去了,现在连是哪里发生的地震都不知道,我们目前用的电是酒店的临时供电系统发出的,坚持不了多久……”
俞峸池摸了摸言阮柔顺的头发,笑道:“你在担心我对吗?”
“今天下午你看我的眼神……”
言阮转过头,避开他的爱抚,面无表情地岔开了话题:“我给你擦身子,没洗澡不准上床……”
俞峸池在他身后无声笑了,问他:“哪儿来的水?”
“趁停水前接的……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还洗不洗了?”
身后的人这次没有立马回答他,半晌,直到他的颈后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他的心跳快了半拍……
那是是俞峸池的吻。
……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被子,洗完澡,言阮和俞峸池只能躺在一张床上,言阮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只,尽量不占用大床的位置,一是为了和俞峸池保持距离,二是为了不在睡梦中不小心碰到男人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
男人似乎是真的倦了,躺上床后不久便睡了过去,没有强势地再对他动手动脚,也没有再对他说一些无厘头的话,他看着他那因为失血过多,比平时苍白许多的嘴唇,忽然觉得面前的人有些不真实……
……
半夜,言阮忽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将窗门打开,来到阳台外……
俞峸池的房间面朝大海,此时酒店里的大多人都醒了,杂乱的手机电筒光向下扫射着。
原来是新一波的海啸来临……
言阮屏住呼吸。
晚上谢飞他们那群救人的志愿者回来后,淹没小岛的海水明明已经退去一半,此刻却像一只狡猾的,只在黑夜里盘旋的猛兽,再次汹涌来袭……
阳台上的桌椅颤栗着身体,水杯倾倒声不断,楼下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桌椅、酒瓶再次被浪潮无情推拒,在水中浮浮沉沉……
言阮回过头望向室内,床上的人竟然睡得那么死,仿佛一点没有被这嘈杂的声音打扰到……
他的心跳突然不自觉地加快,转身从阳台离开,一步步向床边走去……俞峸池保持着平躺的姿势,还差一点便要挤压到手臂上的伤口了,言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为他抚平男人在睡梦中微皱的眉,指尖触碰到他的眉心之时,却忽然被烫了一下……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顿生,手心朝下,再次试了试俞峸池额头的温度,又不确定地试了试自己的。
俞峸池发烧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言阮心里有一瞬间的发慌……不是已经打过消炎药了吗?算算时间,才过去六个小时,是不是伤口没有清理到位……
就在言阮急得团团转,不知该不该把男人叫醒时,躺在床上的人却自己醒了……
或许是被窗外的海啸响动干扰到,或许是因为言阮突然的触碰,也或许是因为他突然对自己异样的身体状况有了察觉……
俞峸池醒的时候,窗外的月色无声地照射进来,照在那个正在他床边打转的人身上。
“傻瓜,你在梦游吗?”
言阮被男人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一屁股坐在他床边,有些焦急地询问道:“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俞峸池想了想,回道:“燥热,头晕,我发烧了是不是?”
言阮再次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眉心紧蹙:“我喂你吃一颗发烧药。”说着转身去药箱里翻找。
吃完药,俞峸池重新躺下,很快又昏睡了过去,但是言阮却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早上,他还是比身旁的人先醒,这时候俞峸池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会儿冷一会儿又感到热,冷汗几乎浸透了整件衣服……
言阮拿着毛巾不是再给他物理降温,就是在给他擦汗。
“言阮,帮我把衣服脱了……”俞峸池哑声道。
心知他的衣服全部汗湿,贴身穿着一定不舒服,言阮依言照做,但就在他小心翼翼褪去男人身上的最后一只袖子时,他的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俞峸池似乎是烧糊涂了,突然问他:“我死了你怎么办?”
言阮心里一跳,一时间心里有些窝火,但更多的却是后怕。
可他却嘴硬道:“你死了我该高兴才是,然后重新找个喜欢的人,喜欢一辈子……”
俞峸池消化着他的话,但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他拉着言阮的手腕用了力气,将他猝不及防拉近,对他道:“你会哭的……就像昨天以为再也找不到我一样……”
什么“一辈子”,言阮还想找个除他以外的人喜欢一辈子……想到这里,男人突然清醒了几分:“我不会再让其他人靠近你……”
“咳咳……”
就在这时,房间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言阮瞳孔微缩,想要起身,可这时显然已经来不及……
进来的人是何颂……
何颂看着姿势暧昧的两人,一时间有些尴尬,但竟然没有多么地出乎意料……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就事论事道:“怎么样,俞总好些了吗?”
言阮退开身体,皱眉道:“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接着把昨天半夜到现在的情况给何颂说了一遍……
何颂一听,果然也深感不妙,他判断道:“应该是被什么感染了,海里的微生物很多,昨天划伤他的那块玻璃,在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不知道沾染过什么……”
然后又问言阮道:“药箱里还有什么别的消炎药吗,昨天用的药如果没有起色,那便换一种……”
就这样,言阮配合着何颂将俞峸池手上的纱布拆开,重新清洗了一遍伤口,然后换了一种药剂注射进俞峸池的身体里……
言阮第一次见那么血腥的场面,和昨天相比,俞峸池的伤口似乎变得更狰狞了,短短时间内,那伤口边缘的腐肉已经发黑坏死,像是不再属于这具身体,没有得到缝合的患处则裸露在外,仿佛只能等时间使之自然愈合……
“别担心……”何颂见言阮的眉头紧皱,安抚他道:“当地人已经开船去附近的小岛求援了,倒时救援队一过来,就可以送俞总去医院……”
言阮却问道:“如果消炎药没用,一拖再拖,还会有哪些情况出现呢?”
何颂笑道:“这你可就难到我了,不过细菌感染确实分很多步,很多情况,运气不好可能会截肢,再坏点,比如到全身血液感染的程度,那就只有等休克了……”
何颂的语气轻描淡写,还真是像一个给病人家属谈话的,见多识广又极端冷静的医生,可言阮却做不到置身于事外,听到“休克”两字,他漂亮的一双眼睛顿时失却神采,脑子也开始神游天外,两秒钟的时间不知幻想出了多少种不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