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月明清欢

9、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阿舅，阿舅！”霍南仲牵着我走进位于驻扎处正中心的幄帐，掀开帷幔，我站在他背后。
　　说实话这是我这两辈子第一次见家长，在现代时，我总是遇不到稍微有点良心的男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可能渣男都觉得我看着单纯则好骗吧，还遇到了有暴力倾向的男生，他不停打压着我让我不断深陷自我怀疑之中，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想想都让人生气。
　　在幄帐中央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微皱着眉毛严肃的与其余将领推演着沙盘，见霍南仲牵着我走了进来，便叫其他将领暂退帐外。
　　将领们打量着我，见我穿着奢华身上佩戴的玉器和金器倒也不凡，估摸着我可能是某位商贾之家的千金。也不怪他们不认识我，我自十岁时送别了前往边关历练的霍南仲，告别了天家和皇后娘娘后，便随阿父阿母回了帝祉，非天子诏书不得随意出入长安，到如今我却也是有许多年没去过长安了。待今年我刚及笄便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而这些将领长期在外征战，自是没见过我，就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天家和皇后娘娘都便是不一定认得如今我的长相了。
　　卫棣华将军好奇的看着我：“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帝祉国新乐翁主刘婉仪？”
　　我欲行礼却被霍南仲拦住了：“阿舅不在意这些虚礼的，就当自家人相处。”
　　我回头看着霍南仲，低声说道：“阿仲，你阿舅也是我的姑父。”
　　霍南仲这才反应过来，摸摸脑袋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倒也是，竟是我忘了。”
　　卫棣华将军如今是我姑母于池公主的丈夫，卫棣华将军的姐姐当今皇后娘娘便就是我的叔母，而霍南仲作为卫棣华将军的亲外甥和卫皇后娘娘的亲侄子，虽然与我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从明面上来说我们却也是一家人。
　　我还是行了礼，虽说明面上我们是一家人，但卫棣华将军自还是我的长辈，礼数必不可少：“将军叫我婉仪便好，您是婉仪长辈，婉仪自当行礼。”
　　卫棣华将军笑着说道：“南仲这孩子总是莽莽撞撞的，没吓到翁主吧？”
　　“我才不莽撞呢，不信你问阿婉！”霍南仲撅着嘴，将手环抱着胸前，略微气鼓鼓的样子倒很像一只河豚。
　　我伸手扯了扯霍南仲的手臂，示意他将手臂放下：“回卫将军的话，阿仲倒确实不是个莽撞的人。”
　　“叫将军倒很生分，你随南仲叫我阿舅或舅父便好。”卫棣华将军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的亲外甥，这外甥平日里倒还是听话，怎么今日在翁主面前却是这般模样。低头却看见我腰上挂着霍南仲的玉佩。
　　卫棣华将军这才反应过来：“你俩...不会？我说南仲今日怎么这么兴奋呢，还奇怪今天早膳没加鸡血啊，没想到竟是这样！”
　　我拿团扇将羞红到脸挡住，霍南仲将我的手握住，我害羞的看了他一眼，又将脸转向别处，低声说道：“阿仲，这样不好。”
　　霍南仲说道：“这有何不好？反正我已经给姨母讲了，姨母也同意了，还答应替我给陛下说说，阿舅您同不同意就一句话的事。”
　　卫棣华将军看着霍南仲假装生气道：“你这小子是真不给提我反对的机会。”
　　霍南仲疑惑道：“阿舅有何可反对的？”
　　卫棣华将军笑道：“没有，你个好小子，这么大事也不早说？若有情义也该早日定下来，怎能让婉仪等你？”
　　我笑着看着卫棣华将军，原来他与史书上一般的平易近人。
　　我握紧了霍南仲的手，他的手沟壑丛生，可见他所经历的磨难远超常人：“阿舅，无妨的，阿仲国尔忘家，公耳忘私，正是我喜欢之处。”
　　霍南仲一惊，看着我不好意思的笑了。
　　卫棣华将军点点头：“世间传闻新乐翁主不学无术，蛮横无理，今日一见却发现婉仪饱读诗书，真是惭愧 ，竟听信了谣言。”
　　“阿舅言重了。”我低头向卫棣华将军行礼，转头看见霍南仲在一旁也正看着我，我俩相视一笑。
　　卫棣华将军赶紧拦住我：“婉仪客气了，今夜晚间县令设宴，婉仪不如同去？”
　　我点点头：“好，谢过阿舅。”
　　一位士兵走了进来，看见我们三个人同在一起有些犹豫的开口：“卫大将军，各位将领还在等着您一起共商大事。”
　　卫棣华将军点点头，转头拍了拍霍南仲肩头：“南仲，你待会陪着婉仪去城中转转，傍晚时分陪婉仪往县令府中去便是。”
　　霍南仲点点头：“阿舅您放心，我定会照顾好阿婉的。”
　　卫棣华将军看着我说道：“婉仪，阿舅这边有急事要处理，只能让南仲替阿舅招待婉仪了，招待不周处还请婉仪海涵。”
　　我摇摇头，笑着说道：“阿舅太客气了，有南仲陪着我便已经足够了，更何况也自当是婉仪给阿舅添了麻烦，这个关头还占用南仲时间，是阿婉的不是。”
　　卫棣华将军笑着说；“没事，南仲这次不过是去边关历练罢了，休息一天也不打紧的。”
　　卫棣华大将军现在还不知道他这好大侄子和他一般初次出征一战成名，便封了侯。
　　霍南仲点点头，其实他心里想的啥我都能猜出一二，表面一脸风轻云淡实则很想建功立业，报效国家。谁叫他被现代称为大夏限时外挂呢？有勇有猛，还有很强大的领导力，可惜了，若是霍南仲能多活几十年说不定当年高考说不定我就不用背英语背到崩溃了。
　　等等，若是此时我能有所行动与他讲讲，说不定阿仲真能多活几年，但即使是通过现代科技手段来改变历史都是很不可能的，还可能会导致蝴蝶效应，更何况仅通过我一个人来进行人力改变，仍旧是很不可能的。
　　“阿婉你在想什么呢？”霍南仲凑到我面前看着突然一动不动的我，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啊，”我反应过来，转头看着他，我俩面面相觑，我摇摇头，“欧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卫棣华将军也看着我，好奇的问：“婉仪，怎么啦？”
　　我笑着摇摇头：“没事的阿舅。阿仲，我们出去吧？别耽误阿舅和将领商讨大事。”
　　霍南仲点点头，我俩伸手作揖，卫棣华将军点点头欣慰的看着我和霍南仲转身离开，见到将领们进来，我行了点头之礼后又与霍南仲并肩走出了幄帐。
　　“大将军，霍剽姚旁边的女子是何人啊？”几位将领走进来看着我俩并肩离开到背影好奇的问到。
　　卫棣华将军笑着说：“那便是帝祉国新乐翁主。”
　　带头的将领倒吸一口气：“什么？那竟是新乐翁主殿下？但传闻翁主不是不学无术、蛮横无理，彪悍如母老虎能追着小偷跑三条街不喘一口气吗？可这位女子看起来彬彬有礼还很温和，不像啊？”
　　卫棣华将军哈哈大笑：“平时让你们少听些传闻，新乐翁主温和谦让哪有一丝母老虎的样子？而且翁主小时候生了一场重病后身体便一直不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来追着小偷跑三条街还不喘气这种事呢？不过是谣传罢了，作不得数。”
　　为首的将领这才恍然大悟，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但刚刚看新乐翁主与霍剽姚关系倒不一般呀，该不会...好事将近了吧？”
　　卫棣华将军面带微笑：“若是翁主看得上小侄倒也是小侄的荣幸。”
　　其余将领大喜：“若真有好事，臣等可得来大将军处讨一杯酒喝，沾沾喜气呀！”
　　卫棣华将军好爽大笑着点点头：“若有那天定少不了尔等的酒肉，哈哈哈哈哈哈！”
　　走了好一会，我看见侍卫将两匹马牵了出来往我们这边走来，一匹黑色高头大马看这个高度便不是我能爬上去的，另一匹较黑马矮些的小红马，抬着高傲的头看着我，小红马的背上鬃毛编着小辫，尾巴也编着小辫。
　　霍南仲看着我：“阿婉，可喜欢这匹小马？”
　　“喜欢，她可真好看。你在哪买到的？”我伸手摸了摸小红马的背，小红马转头看着我，用红红的鼻子细嗅着我身上的味道，又在我脸上闻了闻，闻完又贴了贴我，这下她是接受我作为她的主人了。
　　霍南仲伸手两手合住托住我的左边小腿，我便借力翻上马，待我坐好便说道：“上次你将天家赠与你的马借给我，但到长安时它却已经有些不适了，便交与宫中马医治疗了，此次出征便未带上它。后来行军途经洛阳时，我便在路边瞧见了一个女子正在兜售这匹小红马，便遣人去问。回禀的侍官说小马的主人原是一位胡人女子，因私自偷渡到中原做生意被抓，为换取保命钱便只能将身边唯一的财物——这匹小马拿出来换钱，后来这匹小马被转手几位主人后便在洛阳再次被用来换钱，正巧被我瞧见了，这匹小马体格健壮被毛和尾巴还梳着小辫甚是可爱，猜想到几位主人们应该也很是珍惜她，我便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买了下来。本想着待我班师回朝时便将这匹马送到新乐郡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如今你也正巧来了吕梁，所以便将她提前赠与你了。”
　　我笑着看着他，平日里霍南仲其实没有这么爱笑的，我曾听阿父提到过，天家看重的就是阿仲练兵铁面无私，即使只是校尉，他仍旧很严格，从不允许队伍中有人不严阵以待或嬉笑打闹，而如今我时常看他笑得如同冬日阳光一般灿烂，真好，如今能与他多相处一下，我便甚是珍惜。
　　我低头向他行点头之礼：“谢过阿仲，难为你行军路上也会想着我。”
　　霍南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道：“你不是说想学骑射吗？时间紧迫，今日我便教你御马之术吧？”
　　我点点头，偷偷笑着：“全凭阿仲决断。”
　　霍南仲拍了拍马背，两手撑着翻身上马后，侍卫将我的小红马嘴边的马绳递给霍南仲，霍南仲回头看我，侍官本想小跑着跟着，霍南仲摆摆手，让他归回驻地等着：“我霍南仲不需要人保护。”
　　侍官低下头，不知何去何从，我便劝道：“这位小哥，你把佩剑给阿仲便可回驻地轮班休息了，阿仲武功高强，我们定会安然回来的，不必担心。”
　　侍官点点头，将佩剑递给霍南仲，作揖后便转身离开。
　　霍南仲歪着头看着我：“我猜阿婉这次起死回生后定是忘了该如何骑马了吧？”
　　我点点头，笑着看着他：“阿仲真是我的知己啊，连此事也能猜到呀！这不，小女子只能虚心请教霍剽姚了嘛，若能得校尉真传，实乃小女子的荣幸呢！”
　　有时候我真的感觉感化男生就如同哄着孩子一般，没有弯弯绕绕只有捧着，不过如果是哄阿仲，我便是十万个千万个愿意的。
　　阿仲脸上的红晕都已经弥漫到了脖颈处，不好意思的笑着：“阿婉，我怎么原先没发现你竟能如此能贫呢！你快别捧着我了，时间有限我们便早些出发吧？”
　　“好，都听阿仲的。”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明呢！偷偷当个捧哏还竟被他发现了哈哈哈。
　　霍南仲握紧了手上的马绳，我也在后面牵着缰绳紧紧的跟着他，其实据史书记载，霍南仲最擅长的还是千里奔行，如今却让他慢慢牵着我的马绳前行，也确实难为他了。
　　不知何时，我和霍南仲的马已经是齐头并进了。我们穿过热闹且满是烟火气息的中心地带，又来到郊外的马场，山坡上野花在微风的吹拂中微微揺乂着曼妙的身姿翩翩起舞，漫山遍野的草地上零星散落着几头自由且穿着各色花纹的奶牛和骏马，微风拂过霍南仲的脸庞，又吹起我的长发，我望向耸立在山坡上直逼云霄的松树，森林中有阵阵鸟鸣，鸟儿们喜悦的叼着树枝飞往松树上边筑巢边歌唱，待我收回视线时，我看见了我的心上人正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不禁感叹到：“若是能隐居在山野中，伴着鸟叫蝉鸣，赏花下棋，看炊烟袅袅，小溪潺潺，倒也是个美事。”
　　霍南仲也朝着我眺望的地方看去：“是呀，阿婉说的是，待击退匈奴，我们两人便找一处小桥流水人家之地长久的隐居吧。”
　　我们相视一笑，这时候我不免想起史书记载的他英年早逝一事，史书中寥寥几句便写完了他的一生，可放眼他的一生，实则惊涛骇浪，风起云涌，短短几年便已完成大夏众多武将终其一生所追寻的功成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