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ling》柳昔以

9、生日

　　歆怡下午有两节课，但还是让程颂把车开回了她位于侨城的别墅。

　　歆怡住不了平层，哪怕面积再大，挑高再高。这一点她们家里人是出奇的像，也只有这个时候，歆怡才会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

　　还好歆怡的爷爷主业就是做地产生意的，陈董也略有涉足，她们家不缺房子住。

　　歆怡那辆暗红色的奔驰GT53已经被人送了回来，停在别墅地面的车库里，车头大大的人字形标志正对着她。

　　这辆车的颜色是歆怡特地选的。

　　六月初，为即将到来的十八岁成年礼，歆怡染了深酒红色的头发，这是她一直想做但又没法做成的事情。

　　歆怡先斩后奏，染完直接出现在陈董面前，一点预告都没给她，不过陈董当下也没说什么。而在持续一周的生日宴会结束后，陈董就让人上家里来，在香山府负一层的那间理发室里，给歆怡再次染回了黑。

　　歆怡念念不忘这件事，在订车的时候就特地选配了这个颜色，所以她不是很喜欢这辆带有回忆痕迹的车。

　　歆怡最喜欢的是老何送她的18岁生日礼物，粉色的欧陆穆勒，是她喜欢的颜色和品牌不说，还是她最爱的敞篷款。

　　因为敞篷的时候，开起车来会和风零距离地接触，她喜欢这种不压抑的感觉。

　　老何也知道，所以原先想给歆怡买特别拉风的超跑，但被陈董拒绝了，说太过张扬。至于为什么要问陈董的意见，原因自然是他不够钱。

　　可惜，歆怡开上新车出门的第一天就被人撞到了，不仅定损定了半个月，车还要送回国外去修，直到今天都还没能回到她手里。

　　说起被人撞到车那天，对方司机下车的时候，歆怡还来不及心疼新车，先把敞篷收了回来，随后便注意到了周边围着他们的几辆车上纷纷有人下来，个个肌肉壮硕，虽身着日常服装，但也是看得出来的练家子。

　　歆怡的第一反应就是现在绑架的匪徒愈发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就想绑架她。因为她先前有个同学在俄罗斯游玩的时候就因为过度露富被人盯上绑走，家里陆陆续续交了不少赎金，又托上各种关系，才终于把人安全带回国来。

　　不过歆怡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下车后围到了对方司机车边，而非自己。

　　没有人来敲她车窗，但她也没有擅自下车，因为她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一伙的，直到程颂和警察来了，歆怡才知道，这些人是陈董派来守着她的，因为陈董害怕同样的绑架会发生在她身上，除去俄罗斯那回，香港也有过先例。

　　陈董也有害怕的事情，她害怕歆怡出事，人身安全上出事。

　　歆怡回到侨城不久，有品牌方带着她私人定制的首饰来家里。

　　下周四是陈董的生日，这是歆怡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虽然用的还是陈董的钱，但要的是歆怡的心意和表示。

　　歆怡侨城的家是宫廷风装修，奢靡高调，沙发也是她喜欢的柔软舒适款。她拿了个抱枕垫在腰后，盘腿坐着，手里还端了一盘程颂给她买来的糕点，一边叉一小口蛋糕送进嘴里，一边确认首饰完整。

　　项链呈蛇身状，佩戴至颈部宛如灵蛇绕颈，蛇头蛇尾相接之处是一块木佐绿的哥伦比亚祖母绿，和对外展示的款式有所区别，是品牌按照歆怡的要求设计的。

　　歆怡喜欢灵蛇这个形象，她觉得很适合陈董这样平常不动声色，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出对手精准致命一击的角色。

　　至于耳环和戒指，同样是祖母绿，但不是托品牌设计，而是歆怡四、五月的时候专程去拍卖会上拍来的。那个时候她已经拿到了本科的录取，有的是时间。

　　然而，她那时未满18周岁，无法参与竞拍，只好效仿其他人，托人参拍。只是她没像别的人那样拿着电话交流个不停，也没有给出预期价格，因为她目标很明确，她就是要那对耳环，这枚戒指，不管是谁跟着加价，又加到多少，她都要得到。

　　不过就算是这样，歆怡也还是跟着辗转了两个地方，去了香港后又飞去日内瓦，好一顿折腾。

　　所以，为好好安抚自己，歆怡怡然自得地留在瑞士玩了半个月，在陈董要亲自飞来卢塞恩抓她回国的时候，她才放弃重游苏黎世的计划，打道回府。

　　但她也玩尽兴了，因为她趁这段时间躲掉了不少额外课程，像什么烫手的茶艺啦，不知所云的审美培养啦。

　　歆怡的生日在6月7日，正是全国高考拉开序幕之际。她的成年礼定在了燕南市东边沿海的音悦谷度假村举办，那是她的地盘，陈董为她而建。

　　为了让全年龄段的游客都有参与的机会，庆祝盛会从5号开始，一直持续到11号。这一周期间，陈董不仅免除了所有游客的所有消费，还给他们送了不少价格高昂的伴手礼，为的是得到他们对女儿最真挚的祝福，以及艳羡。

　　歆怡的英文名叫Sia，因为家人长辈叫她总是“歆怡啊”，一念快就成了Sia。

　　歆怡小时候也和很多女孩一样，喜欢公主、城堡、花车，所以陈董在度假村里建了两座城堡，一座在山顶，给她们自己住，一座在景区内，供游客参观游览，也有剧组来借景拍摄过。不仅如此，陈董还买断了马来西亚某个原创插画师创作的公主形象，作为景区的形象标志，名字自然和歆怡的一样，Sia公主，并编写了专属于她的童话故事。

　　在故事里，Sia公主不是等待王子吻醒或拯救的公主，结局也不是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而是她成为受全国民众爱戴拥护的国王。

　　6月7日当天下午，乘坐花车的便不再是由演员扮演的，而是真正的Sia公主。跟在她身边的，扮演其他角色的演员，则是在抛撒红包跟路边的游客互动。接到了厚实红包的游客打开一看，里边是一打面值加起来6788的人民币纸币。如果不是封口处做了处理，那些钱大概会漫天飞舞。

　　公主的生日，晚上自然少不了烟火。为了长时间，大范围地燃放烟花，陈董让人提前申请了相关许可，又算好最佳时间，给了全燕南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确保每一个人都能被歆怡生日的氛围感染。

　　烟花结束，还有灯光。除了无人机秀，一栋接一栋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上也同样闪动着“陈歆怡18岁生日快乐”“Happy Sia 18th Birthday”之类的祝福语，就连第一大厦等地标性建筑也不例外。而那些没亮起祝福的，则是楼高达不到陈董的要求。

　　但就是这样震撼全城人民的一场生日盛宴，没有登上热搜，也没有一个外人知道陈歆怡到底长什么样，是何方神圣。因为度假村挂在另一家投资公司的名下，明面上的老板姓叶，没有暴露任何有关瑞麟的信息，游客们只当是歆怡家里人租借了场地，但他们也不被允许泄露影像记录。

　　陈董既高调，又低调。

　　相较于女儿的生日，陈董自己的就显得朴实无华，没有铺大场面，只是请了朋友们到香山府里办了个小聚会。

　　虽然没有穿着隆重礼服，大家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带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前来赴宴。

　　歆怡在众人面前，亲手为陈董戴上了那条祖母绿的项链，又与她脸贴脸合照。

　　陈董很喜欢中式风格的服装，所以今天穿了一身真丝缝制的绛红京派旗袍，身上分布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刺绣，气度雍容。

　　为了和她相配，程董和歆怡穿的是较为温婉的苏派旗袍，色彩清雅，精美秀丽。

　　而老何、赵局、程颂、从杭州校区赶回燕南的陈誉，穿的自然也是同风格的男士款，否则站在一起合照会显得突兀。

　　两家人合照，三位女士坐在前边，四位男士站在后头。

　　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认的是，歆怡和程颂最后也会走到一起，陈家和程家亲上加亲。所以程颂站在歆怡斜后方，站在老何身边。

　　程颂的手搭在沙发背上，低头看了一眼歆怡，才看向镜头。她的头发挽了起来，一支玉簪横着穿插其中作为固定，流苏随着她调整坐姿的动作晃来荡去。

　　陈誉是请了假回来的，三四五连着周末两天，他有整整五天空闲。这几天里，歆怡也搬回了香山府，一家四口住在一起。至于五六七，只能放在侨城由阿姨带着。

　　歆怡和陈誉的关系很好，哪怕是因为歆怡临阵脱逃，导致陈董对他的要求更加严格，陈誉都没有念叨过姐姐一句不对。相反的，他觉得自己努力念书、打好关系、接稳家业，创造出越来越多的金钱和资源供姐姐挥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陈誉国庆的时候才回过家，但也过去了快半个月时间，再见到弟弟，歆怡的心情本该是好的，可惜陈董不太惯着她的作息，只要她人在香山府，每天早晨八点的时候陈董就会让阿姨把人叫醒下楼来吃早餐。

　　歆怡刚睡着一会就被人吵醒，心脏一阵一阵的疼，但她也不敢反驳半句，只能等到晚一点，陈董带着陈誉去了俱乐部或者什么场所见人了，才再回到楼上去休息。

　　只是好不容易来的睡意被人打断，歆怡再想睡着，就不容易了，她只能翻来覆去，等待困意再来找她，因为现在她除了睡觉，没劲去干别的，哪怕是去惹麻烦，招烂摊子来给陈董添堵。

　　她偷偷看过私人医生，拿过安眠药，但那药实在太苦，苦到她刚放进嘴里，尚未喝水，就一阵干呕。

　　歆怡当时拿了一周的量，但除了干呕的那一次浪费了一颗，剩下六颗都还在她的床头柜里，她没再吃。不只是因为药实在太苦，还是因为她想起了陈董说过，她和别人不一样。

　　既然不一样，那她睡不着也可以不吃药，不对，是她可以睡不着。

　　陈董带陈誉去了西南沿海的游艇俱乐部。

　　俱乐部的会所建于楹湾别墅区内湖泊正中央，是栋六层楼高的白色小屋。因为住在这里的每家每户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小码头和至少一艘游艇，闲暇时间会出海观光游玩，为方便业主交流心得，俱乐部应运而生。

　　这也变相说明居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是身份的一种象征，所以陈董在这同样有房产。

　　陈董今天约了几位同为燕南市商会成员的老董事长一齐出海游玩，顺带让陈誉与他们熟络。

　　商会主席是陈誉的爷爷，会长是陈誉的妈妈，陈董也还是会忧虑陈誉将来的路走得不完全平坦。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陈誉不怯场，不扭捏，不端着，能说会道，一上午的交流将几位长辈哄得那是眉开眼笑，也算是被初步认可了。但将来他若想坐稳头位，仍有漫长的路要走。

　　周日下午，陈誉准备回杭州校区，歆怡一同坐上车送他去机场。

　　陈誉登机前，歆怡对他说：“辛苦你了啊，陈誉。”

　　陈誉抱着手臂搓了搓，吐槽道：“陈歆怡，你为什么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然后他的手臂意料之中的挨了歆怡一巴掌。

　　“你小心我一生气不让你坐我这飞机了。”歆怡警告说。

　　陈誉噔噔噔登上几节台阶，和歆怡拉开距离，又回头指着停在远处的飞机，对她说：“那我就临时买票，燕南航空肯定愿意收留我。”

　　歆怡站在台阶下边，笑着说：“滚。”

　　她转身回到属于她的紫色幻影上，透过车窗，看着垂直尾翼上喷绘了Sia公主形象的空客A319起飞，又融入云层 ，消失在她眼前。

　　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她的弟弟也没法一直留在她身边，小小年纪就需要不断在各地之间辗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