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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屋漏偏逢连夜雨 ...

  •   烟花三月,孟如微坐在沈质的马车上,全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厚实,里外三层袍子,还有头上一顶帷帽。细汗爬上额头,他却没有一丝热意,反倒是手心冰凉,心底不安。
      “思玄。”
      “殿下请吩咐。”车厢外,思玄骑着马陪同太子到周府探病,被他突然一喊,马蹄错了一步。
      孟如微支吾了好一阵,终于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前些日子和他的朋友出去玩,结果阴差阳错,他的朋友差点因为他死掉了,你说我那朋友,该怎么办?”
      殿下,那真的是你的朋友吗?现在皇宫内外谁不知道您的光荣事迹啊!
      心里虽这么想,可思玄的嘴上却不敢怠慢,他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说道:“如果那朋友对您,的朋友来说是个重要的人,那或许要下一番大功夫。倘若他也不是很重要,只是泛泛之交的话,要不,就直接杀了吧,省的他以后要找机会向您的朋友复仇!”
      “思玄,你有做暴君的潜质。”孟如微听得无语,不再问他。
      思玄听了这话还挺高兴的,傻呵呵的应了一声。太子殿下这是在夸他有领导能力吗?他从小跟着沈质,沈质可从没用“君主”这样的话来夸他。
      孟如微被这孩子蠢笑了,沈质还真敢用人,这样的小呆瓜竟然留着做护卫。

      行到半路,不知怎的,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有个半大的孩子跪在道中央,身旁躺着一名老妇,要不要打发了?”
      “先去问问什么情况。”
      孟如微的头又开始疼了,浑身轻飘飘的,唯有脑袋沉得像块铁。
      思玄奉令上前,不一会儿返回来。向孟如微汇报:“老妇人是饿晕的,孩子说他们是从祖地彭泽逃来投奔亲戚的,没想到亲戚全家年前就被贼人杀绝了。祖孙俩钱被抢,无路可去”
      “从彭泽来的?就他们两个人?”
      孟如微揉了揉太阳穴,摘下腰上挂着的云枫香囊,使劲嗅了嗅,疼痛略有缓解。

      近些日子是听说河阳有凌汛,灾情不小,朝廷早就派了顾侍郎和范统帅带物资和人马前去赈灾了。这两人从彭泽逃来,三个月,七百多里的路程,彭泽有什么东西,要一老一少跑这么远来到汴京?
      思玄接了问题,再次去问。
      “殿下,说是同行百余人,从年初开始赶路,途中死了大半,来到京都有奔头的都进了城,孩子说彭泽有怪病,现在到处是死人。殿下,这怕不是……”
      疫病。
      思玄不说,但他心里已然明了。
      孟如微叹了口气,掏了块碎银递出车窗,吩咐道:“派个人看着,咱们回宫。”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忘了你在路上的见闻,我今日身体不适,半路折返。”下车之际,孟如薇下了死令,思玄面色凝重点头应恉。

      回了宏苑,沈质已经走了,桌上叠好了一堆药单和糖霜。
      “殿下,我家公子是不是——”话没说完,鼻头酸酸的,思玄心里拧巴极了。
      “不是不要你了,他刚走,”孟如微拿起还有暖意的小茶杯,放入茶屉中,另一手取下沈质的腰牌给了他,“你现在去追,。还能遇上——”他。
      旋风一阵,只剩门口残影。

      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头依旧很疼,孟如微点上?香,白烟倒流在砚台上,与干涸的墨渍冲作一团。
      理了理头绪,换常侍来更上正衣,走密门绕到了乾和殿。

      殿内照常,空荡荡的,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抹药味。

      父皇病了?

      拾步上阶,刚推开一条门缝,就看见孟裕正眯着眼坐在正堂上,一个大胡子拿着刀在他身上比划。
      这是要干什么?!
      “父皇!”
      “哐”的一声,孟如微推开门,眨眼间已来到孟裕身旁,手里的珩威已架在黄胡子的颈旁,稍稍见血。
      黄胡子呆在原地,剜刀掉在地上,浑身颤得像筛子一样,闭着眼睛,不知道叽里呱啦叨咕什么鸟语。

      孟裕被他这么一惊,不情愿的睁开眼,把孟如微握着珩威的手从黄胡子脖子上撤了下来。
      “凌儿,这是西洋的怀先生,不得无礼。”
      “他拿着刀!”
      “现省,这是沃满西洋的放学料发,我不是来毛纱比下的!”怀胡子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流露出惧色,义正言辞地对着孟如微愤慨。
      “怀先生,犬子无教,烦请你先出去等一会儿。”见孟如微不为所动,孟裕只好先将怀先生请出去。
      怀先生捡起地上的小剜刀,绕过孟如微,一步长一步短的出去了。

      “父皇,恕儿臣直言,您太松疏了。”
      “傻小子,你猜他快还是我快?”孟裕撩起衣袖,腕上套了一只黎川大师打造的新式袖弩,只有半个小臂长,但威力堪比攻城火弓。弩子在射入物体的瞬间爆成千束毒丝,刺在体内或嵌入城墙,一击致命。或半日破城。
      孟如微这才好气了些。要说这世上谁最不靠谱,至准是孟裕。

      孟如微第一次喊父皇的时候,孟裕亲自做了膳药给他,结果孟如微一连高烧了七天,差点没命,幸得一云野道师,妙手回春。
      十岁生辰,孟裕又给他做了一套缚臂,没想到第二天上手,孟如微跟着灵师训鹰到一半,鹰要落身的时候,那缚臂自己裂了,鹰爪将他的胳膊穿出三个血洞。
      去年,孟裕聪明了,只送了他一对药囊,专治乏力无神,这次总没什么差错了吧?错!那一对药材,一味属寒,一味属火,若是单独使用,那便是佳补圣品。可若两个挂在一块儿,就是贼中之贼,毒中甚毒。不负所望,孟如微就这样落下了头疼的毛病。
      要说他命薄,在这样的摧残下都活过了十六年,可要说他命硬,那一副弱根的身子骨就不争气了。
      这么一想,民间流传皇上不喜太子的传言,竟有了几分理。

      “刚才那怀先生说什么放血疗法,您近日有恙?”孟如微看着他额顶多出来的白发,心中忡忡。
      “还不是被你气的。”
      “您知道我醒了,沈质告诉您的?”
      “你要找他的事?我不准。”
      孟如微有些羞恼,静了静心,说道:“前些日子私自出宫,惹了祸事,让您忧心了,儿臣已知错,断不会行小人之道再为难沈兄。不过,今日上街,儿臣遇见一老一幼,潦落街头,是从彭泽来的。孩子说彭泽到处是死人,父皇,可是当真?”
      孟裕正了正龙袍下摆,“我正要与你交论此事。三天前,彭泽司尉使史湛津快马加鞭传来一道密奏,详细记叙了前后。

      “起初只死了几个干粪工的庄稼汉,郎中们大多诊断为染了脏东西。可不足月余,有一个郡竟陆续死了百人,全是一样的病症——
      “全身浮肿,眼部充血,成把成把的掉头发,身体会发黑,再然后就是死亡。
      “郡守上报时,是上年冬日,还有不到十天就要过年了。史湛津让手下去各郡打探时,却吃了大惊。
      “全彭泽十八个郡县,因这症死的,保守近千人,有病征的,少说两千不止。怕冲了来年的喜,史湛津瞒了。这一瞒,就是一整个月。
      “他悄眯封了城,按照史书上记载的,埋死人,锁病人,燃艾烧萐,可不仅没除病,死人在一月间翻了三倍,郎中还剩了不到一半儿。之后的日子,疫病更像是垛子燃了火,愈烧愈旺。
      “最近那疫病又有了新的模样:手脚发黑却不死,但比死更可怖——发黑的部位会在睡醒后自己消失,黑一块肉,第二天就能看到肉下的骨头;黑了脖子,第二天就只剩一根颈骨。可就算无人再睡,三天一到,必死。民众的恐慌到了极限,史湛津的家人被掳去,化成骨后被扔在家门口。自知项上人头不可保,他休书一封后就自缢了。
      “彭泽如今,许已是座鬼城罢。”

      这哪里是疫病,分明是邪魔乱舞。

      孟如微有些晃神,良久,提着气对孟裕说道:“父皇,从彭泽逃出来的人,须得立即搜查拘起来。这次的疫病来头不小,彭泽自古便是风水宜居之地,人口众多,河运多支,防不胜防。儿臣自请率东宫部曲前去管辖。”
      “你休想!朕就你这——朕就知道你这脾气,这是去送死!你自小体弱,有朕的错,再送你去彭泽,朕安为人父!?”
      “陛下!东宫受民之禄,不敢弃万世以自保。臣自小蒙受圣上恩泽,如今我大齐有患,臣,自当请之。”
      孟如微跪了下来,躲开了被孟裕掷出的折子。
      孟裕倚在座上,双目紧闭,一手紧紧攀着龙椅不住的发抖,“你给我出去!出去!”
      “臣待命东宫,请陛下熟思。”说罢,孟如微叩首起身,从正门退了出去。

      开门便看到黄胡子,他鼻子上顶着一双琉璃片,双手捧着本洋文书,认真的样子像是要钻进去似的。孟如微不想跟他打照面,装没看见,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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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者是个学生哈,更新不固定,不出意外的话双周更,平均每更8K-1W。学习不易,累了就写点当娱乐活动。文笔有限,思维狭窄,请大家多多包容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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