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捕猎者》玉承文

15、约会（二）

　　楚烬默认为他是在夸自己，顺着沈则随的话大言不惭地说：“我这个人的确很准时，从不失约。”

　　这时，一名面容乖巧的服务员端着电子菜单走了过来，沈则随伸手示意将菜单交给对面的楚烬，服务员见状照做。

　　楚烬没有多推辞，大方地接过平板，问了句：“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沈则随：“没有。”

　　楚烬看了眼沈则随，重复问了遍：“真的没有？”明显是不信。

　　沈则随又喝了口水，回答：“现在没有。”

　　楚烬：“现在？”

　　沈则随：“是，我现在不太饿，更何况我是请你吃饭，所以都听你的，不用管我。”

　　“行。”楚烬不再问下去，而是翻动着平板，简单选了几道菜就将平板递给了服务员。

　　沈则随选的是家西餐厅，逼格很高，内里装修尽显高端低奢，正中央一盏大吊灯精致华贵，餐厅里还有人专门拉小提琴。

　　楚烬扫视了眼餐厅的环境，随口调侃说：“不是说没钱嘛，餐厅还订这么贵？”

　　沈则随淡定应答：“我以为楚警官经常来这种餐厅吃饭，所以才选的这里。”

　　楚烬直言说：“我平时不怎么吃西餐，吃不饱还贵。”

　　话音落，沈则随说：“我也不喜欢吃西餐。”

　　楚烬忍不住笑了：“所以两个都不喜欢吃西餐的人却来了西餐厅吃饭。”

　　“对不起。”沈则随突然说。

　　听见沈则随的道歉，楚烬愣了一下，下意识安抚说：“道什么歉啊，没怪你，订都订了，又不是不能吃，再说这家餐厅环境不错，偶尔改善下伙食，总比警局伙食好得多。”

　　“忘了提前了解楚警官的口味了。”很快，沈则随又转口说，“不过你也有错。”

　　楚烬：“？”

　　沈则随：“这家餐厅的地址我一个小时前就发你了，你当时直接跟我说，我完全来得及换家餐厅。”

　　面对被无缘无故被扣了好大一口锅，楚烬直接气笑了：“所以这是我的错了？”

　　沈则随：“不完全是，责任三七分。”

　　楚烬：“我三你七？”

　　沈则随看了眼楚烬，说：“我三你七。”

　　“……好，我七你三。”楚烬像是认输般说。

　　总归是这人请自己吃饭，吃点亏也没什么，楚烬想。

　　“对了，一直忘了给你样东西。”

　　楚烬见沈则随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透明袋子，沈则随并着两指用指尖抵着袋子将它推到了楚烬面前。

　　楚烬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沈则随的手上，那人的手指甲修剪的十分圆润干净，指甲盖光滑而透着肉色的粉，除了大拇指其他指甲都看不见月牙，一看这人就营养不良。

　　不过这一点其实很容易就能看来，沈则随身上穿了件做工简单的白衬衫，此刻挺直着背姿态端正地坐在高级皮革面的椅子上，身形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瘦，稍微动作一大衬衫贴在皮肤上，那人腰侧两岸陷下去的腰窝就能衬得一清二楚。

　　楚烬垂下眼眸，拿起桌子上的袋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小块黑色皮革，从边缘出看这像是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

　　楚烬问：“这是什么？”

　　沈则随：“打扫卧室卫生的时候捡到的，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楚烬说完想到了什么，说，“是那天闯入你卧室的那个人身上掉下来的？”

　　“是。”

　　“那你上次在小区里怎么不给我？”

　　“之前本来想着亲自去警局的，不过我给忘记了，至于在小区里那次我没想过会碰到你。”

　　沈则随的反应速度比楚烬预想中的快，默不作声地就将他话里的试探给抹消了。

　　“也是，家里窗户修好了吗？”

　　“很早就修好了，不然顶着那么大一个洞我连觉都睡不了了。”

　　“你的运气还挺差的，我只听说过偷家偷低层楼的，你住二十八楼都能被偷家，这么高的楼层我只接过是仇人作案的。”这话又是一次试探。

　　沈则随没有躲避楚烬的视线，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我没有任何仇家，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楚烬没再问下去，因为他直觉出沈则随没有撒谎。

　　两人的氛围莫名陷入僵持之中，直到端菜的服务员走过来才打破这处境。

　　楚烬点了两份战斧牛排外加上几道其他的菜，西餐的最大特点就是里面的菜品逼格高但分量少的可能。

　　楚烬的本态属性是食肉动物，而个体的本态属性多多少少会影响个体位于常态时的时候生活及饮食习惯，所以楚烬平时吃肉吃的比较多。

　　不过由于通常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之间大多数都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在社会上大多数人也会默认本体属性是食肉动物的能力会远大于本态属性为食草动物的能力。

　　尽管国家明面上严令禁止了不允许公民或者群体以任何形式去试探、询问他人的本体属性，但人本身就是具有严重好奇欲的人，这也导致了社会上出现了很多潜伏水面却又众人皆知的“潜规则。”

　　因为这个原因，许多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歧视，就会刻意伪装自己的生活饮食习惯，让人无从猜测自己的本态属性。

　　而楚烬不太在乎这些威胁。

　　楚烬吃饭很快，大多数在警局工作的人都会有这个特点，等楚烬快将自己的牛排吃完后，一抬眸发现对面沈则随的那份牛排仅仅只是受了个皮外伤。

　　沈则随端坐在椅子上，刀叉一下一下地划切着淋满黑胡椒汁的牛排，划下一小块又用叉子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姿态十分优雅，与楚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明显就能看出这两个人中哪个是单纯来填饱肚子的，哪儿是在享受美食的。

　　沈则随咽下口中的牛排，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边沾上的几乎看不见的少许酱汁，将手上的刀叉放下了，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楚烬用餐。

　　楚烬看了眼沈则随面前餐盘里基本毫发无伤的牛排，又看看了坐在对面没有表现出继续用餐欲望的沈则随。

　　楚烬问：“你不吃了？”

　　沈则随回答：“不吃了，饱了。”

　　楚烬由衷发问：“你吃了吗？”

　　沈则随蹙眉解释：“我刚刚来的时候吃过了，不太饿。”

　　楚烬：“什么时候吃过的？”

　　沈则随：“十一点。”

　　楚烬：“……”

　　楚烬先是沉默几秒，又看了眼时间，问：“你对于时间的概念和我对于时间的概念是不是不太一样？”

　　沈则随认真地说：“每个人对于时间的概念都不一样，这很正常。”

　　把早上十一点吃过的饭定义为晚上七点的“刚刚”，这也太不一样了吧。

　　楚烬忍不住皱眉说：“你是打算修仙辟谷吗？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吃个饭就吃两三口。”

　　“我没有……”

　　沈则随还欲争辩，却被楚烬直接打断：“行了行了，这家餐厅的味道确实一般，也不能全怪你，待会儿吃完饭我再待你换一家好吃点的。”

　　沈则随本来是想解释自己是真吃饱了，但在听到楚烬的话后意外地安静了下来，不再反驳。

　　“真不吃了？”楚烬又确认般地问了一遍。

　　沈则随：“不吃。”

　　“要不再吃一口？”楚烬现在的语气格外像是在哄闹脾气不肯吃饭的小孩子，就差亲自喂饭了。

　　沈则随依旧倔强说：“不吃。”

　　“哎，这头牛算是白死了，罢了罢了，为了秉持不浪费的良好美德，还是我替你吃了吧。”话音落，楚烬就从沈则随面前接过基本没动过的牛排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沈则随伸手欲阻拦：“这份我吃过了。”

　　楚烬满是不在乎拿起刀叉就吃了起来，说：“你那不算吃，你那撑死只能算试毒。”

　　沈则随：“……”

　　楚烬又说：“都是男的怕什么，我又不嫌弃你，再说这一份也不算便宜，不吃浪费了。”

　　沈则随彻底安静了，眼睁睁地看着楚烬三下五除二地就将自己的那份牛排给吃下去了，期间沈则随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沈则随从洗手间的时候楚烬已经吃好饭了，看到沈则随回来起身道：“吃好了，走吧，带你去吃宵夜。”

　　沈则随点头：“好，我去结账。”

　　楚烬：“不用了，我已经结过了。”

　　沈则随目露些许不解，说：“不是我请你吃饭吗？”

　　楚烬一本正经道：“你什么都没吃结什么账，况且结都结了，你总不能让人家服务员退回来再去结一遍吧。”

　　沈则随：“那我把饭钱转你。”

　　楚烬却道：“不用了，你不是还欠我一顿饭吗？下次请我吃顿好的算了。”

　　沈则随：“可是……”

　　这顿饭本来就是沈则随为了还楚烬替自己付医药费的钱以及借自己回家的钱才请的，结果最后不仅没还成又倒欠了一顿饭。

　　沈则随感觉自己这认清似乎越还越多了。

　　楚烬：“别可是了，走吧，都快八点了，我九点半还要回去呢。”

　　最后沈则随背负着比来之前还多的债出了餐厅，本来沈则随是想直接回家的，却被楚烬非要拉着吃夜宵。

　　于是沈则随“心甘情愿”地跟着楚烬来到了车库。

　　沈则随坐上了副驾驶，刚系好安全带回头便见楚烬从后座上拿来一个U型枕递给了他，还不等沈则随询问楚烬抢先开口说：“拿去垫脖子用，待会儿睡觉舒服点。”楚烬说这话时的动作和神态都十分自然。

　　沈则随伸手接过触感软软的U型枕，沈则随垂下眼眸，长而黑密的睫毛遮掩住眼中所有的情绪。

　　车子刚发动，楚烬的手机就响了。

　　楚烬拿起手机看到是警局打来的电话，楚烬接通后没开免提放在耳边接听。

　　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喂，楚队，你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

　　楚烬侧头看了眼坐在副驾驶正在尝试戴U型枕的沈则随，收回目光说：“方便，你说吧。”

　　“刚刚接到一通紧急报案，情况有些复杂。”

　　楚烬：“简单说说。”

　　楚烬听着电话，脸色越来越沉重，等到电话里汇报完所有的情况后，楚烬再次侧过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沈则随，眼神有些不明。

　　沈则随刚准备睡觉，察觉到楚烬的视线转头看了回去，随口问道：“怎么了？”

　　沈则随问这话时语气无比自然，听不出任何异常，表情也是一如寻常的淡。

　　楚烬试图从沈则随的眼睛里找到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找到，紧张、惶恐、试探都没有，只有一片宛若夜空般的黑沉泛着细碎的光，又或许是所有的情绪都被这人深藏在了眼底，让人无法看见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电话那边还在一遍遍呼喊着楚队，拉回了楚烬的思绪，楚烬收回目光注视着前方，脸色恢复从前，说：“没什么，你睡吧。”

　　沈则随看着楚烬的侧脸，眸光闪烁了下，浅色的唇瓣轻启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又闭上了。

　　楚烬听完电话那边所有的报告，只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随后摁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