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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医院(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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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氛围被一阵铃声打断,手机上显示来电人是安书妍,沈则随拿起手机按响了接通键。
电话那通传来平柔的声音,说:“喂,你终于接电话了。”
“手机关机了,所以没接到电话。”
“手机关机了吗?那你是怎么回去的?”
“蹭的一个朋友的车。”
“是街道对面的那个人吗?”
“是。”沈则随没有丝毫遮掩,承认了下来。
“难怪我那时就发现他一直在朝我们这里看,我还以为是我们太醒目了,原来是认识,那就不奇怪了。”电话那头多了一丝笑意。
沈则随拿起了桌上的水壶,喷洒起了桌上摆的几盆花,漫不经心地说:“是吗?我没注意。”
电话另一旁的安书妍听见这话后眼中盛满笑意,意味深长地说:“哦——是吗?”语气里满满透露着不相信。
安书妍认识沈则随不是一天两天了,总归还是有几分了解沈则随的。
沈则随听见这声意味深长的询问也没说什么,食指按动着喷水壶上的喷水按柄,细密的水柱从喷嘴处均匀地喷洒在葱翠的绿叶上凝聚成一颗颗透明的水珠,又在光滑的叶面上滑动凝聚,于倾下的叶尖上滴落进土壤之中。
这时,电话那头多出一声奶呼呼的声音,冲着电话喊道:“沈叔叔!”
沈则随听见这声呼喊后,声音也跟着放轻下来:“嗯,沈叔叔听到了。”
“沈叔叔,下次我还要找你来玩,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次沈叔叔没有找到地方所以今天不太好玩,下次带你去游乐园好么?”
“没关系哒,今天也很好玩,妈妈之前没有带我去过那里。”
“好了,心心去画画吧,把电话给妈妈,妈妈还有事要跟沈叔叔说呢。”说完安书妍接过电话,又对沈则随说,“最近身体好些了吗?精神值还稳定吗?”
“嗯,还算稳定。”
“还算稳定就好,平时你一定要多注意身体,我已经了解到了,当年从那个地方和你一起幸存下来的其他三个人,已经全部去世了,最近一个的死亡时间是在半年前,我觉得这件事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多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而且这件事本身对我来说就有很重要的意义。”安书妍的嗓音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有时候我在想还不如直接给我一个肯定的绝望的答案,总比现在一点点失望比较好,但是最后我还是想期待下去。”
沈则随眸光闪动一下,说:“如果我以后想到了其他细节,我会马上联系你的。”
安书妍苦涩地笑了一下:“谢谢,如果以后还有其他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尽管联系我。”
“好。”
说完,电话挂断了。
沈则随放下茶壶,坐在了沙发上轻蹙着眉阖上双眼,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脑海里的画面一帧帧从眼前闪过,画面残缺破碎偶尔又那么几幕让人印象格外深刻,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怎么也凑不出完整的故事和情节出来。
一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盏手术灯悬挂在头顶,灯光刺眼到让人心生恐惧,不安从心底处泛滥,下意识想要挣扎逃离却发现身体被牢牢固定在狭窄的手术床上,双手被冰冷的手铐紧紧铐住,动弹不得,整个人像是一条案板上任人宰割的活鱼。
再一睁眼,手术灯是几个带着口罩的人正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自己,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没多久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沉重,沉重,直至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当再次睁开眼时,只看见地面上躺满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泥土上、墙壁上全都是四处溅射的血迹,刺眼的红色触目惊心,一抬手就看见黏腻的血液沾满了双手,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直觉,往前走一步都变得困难……
“哔——”
回忆被一声警报声打断,所有的思绪犹如扑打而来的海浪,席卷整个脑海后又很快归于平静,垂放在沙发上的手跟着抖动一下,倚靠在沙发上的人重新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挣扎很快又归于平静。
手腕上的检测器上的数字跌落至67的临界状态,当沈则随睁开眼后很快精神值又回到了安全区域内,且趋于稳定状态。
沈则随对此并不感到疑惑,因为这种事在寻常不过。
所谓的精神状态检测值就是对个体体内的各种激素含量变化、脑电波频率,心率起伏以及脉搏跳动次数进行综合检测得出的整体身体精神状态值,也就是所谓的精神值。
当受检测的个体在身体受伤,或者说在生命感受到威胁以及情绪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起伏变化等等这些都会引起精神值发生波动,检测器发出警报提醒宿主,当身体受的伤越重、生命受到的威胁越大,精神值的波动也会更大。
沈则随揉了揉眉心,简单舒缓了下情绪,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点开了消息栏中的那条好友消息,发起了一笔转账,因为楚烬那天将药费账单直接给扔了,到最后也没告诉沈则随多少钱,于是沈则随就转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费用过去。
没过多久,手机振动了下,对方发来消息。
【楚烬】:转这么多?想贿/赂我啊?
【s】:不敢,我只是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害怕钱不够,所以就把积蓄都转过去了。
【楚烬】:还个钱就倾家荡产了,你这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啊。
【s】:那楚警官把多的钱退给我吧,让我留点老婆本。
楚烬坐在办公室里看到这条消息,冷笑一声。
下一秒,沈则随就收到了转账退还的消息。
【s】:?
【楚烬】:毕竟是老婆本,还是多备点比较好,钱就不用还了,就当是我为人民服务。
沈则随打字的手顿了一下,心道这人还真是大方,大方到……有些败家。
紧接着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楚烬】:下次请我吃顿饭吧,当作抵消了。
【s】:好,现在一共欠了楚警官两顿饭,我会记住的。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楚烬放下了手机没在去看消息。
楚烬说:“进来吧。”
办公室被推开,乌东刚要进门又想到什么脚步顿在原地,站直身体打了个报告的手势,字正腔圆喊道:“报告。”
楚烬被乌东突然起来这一喊整沉默了几秒,说:“过来,说吧,犯什么错了?”
乌东眨了下眼,说:“没犯错啊。”
楚烬:“……没犯错那你瞎喊什么?”
乌东:“你不是队长嘛,你是上级,进办公室要打报告不是很正常的么。”
楚烬对这说法并不买账:“之前怎么不见你打过报告,怎么今天才想起来我是队长?”
乌东连忙摇头:“没有。”
楚烬收回目光,说:“好了,说吧,什么事?”
“好嘞!您上次让我送检的那些东西结果出来了,这是结果报告。”乌东上前一步将报告递给楚烬。
楚烬接过报告后直接去看纸上写的结果,不出意外地是那瓶子里的物质和楚烬猜的一致,就是医生口中说的加剧樊胜过敏的物质,不过让楚烬没有想到的是樊胜偷的钱上也检测出了这种物质。
楚烬继续往下看,发现这种物质有一个特性,就是当它溶于水后会变得极易挥发,在挥发成气体后就很容易被吸入人体内。
楚烬盯着报告上的黑字半响不语,在脑海里不断思考些什么。
乌东看着楚烬略显凝重的脸色,试探性地喊道:“楚队,楚队?”
楚烬抬眸冷声说:“下次有事直接说事,一直瞎喊什么。”
“是。”乌东说,“报告是有什么问题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楚烬将报告不轻不重地甩在桌面上,说:“没什么问题,对了,刘梅那边有新的发展了吗?还没找到人?”
乌东刚将“没有”二字说出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办公室门打开,走进一个穿着警服的小警员,朝楚烬敬完礼后,说道:“刚刚接到一通报警电话,说是在嘉荷江那边发现一具女尸。”
楚烬闻言神色一凝,并站起身来说:“通知下去,立马出警。”
警笛声在车流中响起,由远到近,敲打着人的耳膜,盖过声声鸣笛声,前方车辆听见后自动避让,现在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况不算太拥堵。
天差不多开始黑了,此时天上亮起两三颗稀疏的星辰,而地上交错的立交桥上燃起一颗代表正义的明灯。
到达现场后,周围已经用警戒线将尸体围起来了。
附近派出所的几名民警将警戒线附近给围住,防止有人靠近尸体。
楚烬走过去,看着围观的群众将案发现场堵了个水泄不通,楚烬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拿着手机拍照的大哥说道:“大哥,天都黑了,不用回家陪老婆孩子睡觉?”
跟随而来的几名警员上前遣散群众。
“请不要靠近警戒线附近,还请大家往后退一点。”
“大家都散了吧,避免妨碍公务。”
“请大家靠后一点。”
“……”
人流往两侧退开一点,楚烬戴上手套越过了警戒线,尸体用白布覆盖住了,楚烬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掀开遮尸布的一角露出了人脸,尸体因为长时间的用水泡发已经变得十分臃肿了,脸部也有些发肿,和原本的模样有些差异,但楚烬还是根据记忆认出了这人就是失踪两天的刘梅。
围观的群众看见遮尸布被掀开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胆大的不断探头往前凑还想再看清楚一点。
“法医到了吗?”楚烬对身后的乌东问,又用手掀开了地上尸体的眼睑,仔细观察着。
“还没呢,已经在路上了,估计马上就到了,尸体已经核实过身份了,就是在医院里被樊胜抢劫的刘梅。”
“通知死者家属了吗?”
“还没有,不过刚刚已经派人去联系了。”
楚烬又拉开了遮尸布侧边一角,抓起了尸体的右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手腕上戴着的精神状态检测器已经彻底坏掉了,即便它内部用的是防水材料,可也经不住这么长时间的浸泡。
“报警人找到了吗?”楚烬问。
“找到了,是名男性报的警,是在钓鱼的时候发现的尸体。”乌东回答。
“现在人呢?”
“在配合警察做笔录。”
“报警时间是多久?”楚烬将白布重新盖在尸体上,起身说。
“晚上六点五十八分。”
“这么晚了还钓鱼?”楚烬随口问道。
乌东笑道:“这有啥?我爸之前经常半夜十二点溜出去钓鱼,说是什么半夜钓鱼的人少,去了河边之后发现还有一堆人在钓鱼,把我爸给气的,结果回到家后发现我妈就坐在沙发上又把我爸给训了一顿……”
乌东越说越激动,一抬眸就对上了楚烬的眼,乌东立马不说话了,将剩下的全都咽进了肚子了。
“接着说呗,叔叔怎么了?”
乌东拼命摇头:“不说了。”
“让你说你又不说,叔叔还在现在钓鱼吗?”
“还在钓呢,上星期还拖我帮他买根鱼竿。”
“那挺好。”楚烬说话时不停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有些偏僻,周围就一个不知荒废了多久的修车厂,除此之外平常基本没什么人来。
嘉荷江的水虽算不上湍急,但一旦有人落入失足跌落水中,周围又没有专业救援的情况下,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们这种钓鱼佬都喜欢找这种没什么人气的地方钓鱼吗?”楚烬问。
“应该是吧,毕竟这种地方没什么人来,更容易钓到大鱼,反正我爸也是这样。”
楚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队长,法医来了。”乌东出声说。
楚烬转过头去看见两名穿着工作服的法医正往这边赶来,两名法医越过警戒线,对楚烬点头示意后就开始了工作。
等完成了现场分析和初步判断后,其中一名女法医站起身来走到楚烬面前说:“死者口鼻内有细小均匀的白色泡沫,且死者下腹部形成污绿色斑块,初步诊断死者死亡时间是在两天左右,死因为溺水,不过这只是初步诊断,死因可能不完全正确,还需要将尸体先带回警局。”
楚烬听见面前之人说话的声音时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还不等细想便见面前多出了一只手。
“楚队,好久不见啊。”即便是眼前之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却依旧可以看出那口罩之下的笑容张扬而又明媚。
楚烬目光在她面上停顿片刻,很快又收回,楚烬伸出一只手回握住面前的手,说:“好久不见。”
不过就只握了一瞬间,楚烬抽回了手。
“你手套都不摘跑来握什么手?”楚烬嫌弃地说。
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