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吟》三枝鱼尾

42、伤雁残

　　伤雁残，百花零，日断西山，情没荒海
　　——海女
　　误天阙
　　沈璧棠二人被押上山，中途蒙着眼，弯弯绕绕许久，才到目的地，吵闹声逐渐变大，定身时，便到了匪窝。
　　陈雄大喊一声，有人开了门，进去后，一人迎来，打量二人后，问起陈雄：“这谁啊”
　　陈雄扯下布条，沈璧棠晃晃脑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切，荒芜而别有美感。
　　眼前石路，向前几百米延伸，石路两边，高楼危立，白绫挂满整个寨子，轻盈飘逸，随风飞舞，木栏边上，长满绿色藤蔓，紫色牵牛花，缠绕在目光所及之处。
　　她的眼前，站着一女子，举止行为绝非一般山匪，动作优雅，眼神狠厉，笑里藏刀，哪怕与人说笑，亦让人毛骨悚然。
　　红唇浓眉，指甲又长又红，衣衫洁净干练，不染一丝灰尘，带着护腕，许是习武之人，两人对视一眼，沈璧棠便移开眼眸，看向陈雄：“这是何处”
　　陈雄将人一把扯过，向眼前女子炫耀：“怎么样嫂嫂，给你抢了个弟媳”
　　那女子一听，仔细端量，依旧瞧不到眼，轻蔑的很：“二弟呀，给你物色了那么些，最后入你眼的，原是如此啊！”
　　陈雄豪迈挥手，对沈璧棠甚是满意：“那些不入流，难与这小娘子相提并论”
　　“来来来打起精神啊，都给我抓紧准备，三日后，我与这位姑娘大婚，谁敢懈怠，老子定要他好看”，陈雄言后，又向前几步，高调宣称。
　　众人挥舞手臂，热烈支持：“好......好......”
　　沈璧棠十分委屈，万般不愿，却不得不从，她哭丧着脸，尽可能放低姿态：“我已按你要求行事，能否先放我师兄离开，他的伤再不处理，会有生命危险”
　　陈雄自是不爱听，拉住她手，勉强笑着安慰：“娘子放心，待你我二人行了周公之礼，为夫当然会请大夫为他诊治”
　　沈璧棠被堵的哑口无语，只能乖乖听话。
　　要是阿檀在该有多好，她那么厉害，一定能轻易解决这些歹徒。
　　荒乐海
　　唐檀走近些，问眼前汵媚，据她所言，此人海女，曾与汵晏两情相悦，然而百年前，因一己私欲，私盗海女泪，后被囚在进海域，思悔罪行。
　　汵媚言尽，又多说一句：“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她手中”
　　“汵媚”
　　汵晏突然出声制止，示意汵媚切勿多言。
　　汵媚无所畏惧，偏要与他对着干：“怕什么呀，反正他们就要死了，不会掀起风浪”
　　汵晏生气又无奈，再有海女捣乱，无暇顾及汵媚。
　　海女显形，泪眼婆娑，自被囚在此处，她日日以泪洗面，饱受煎熬，无数次呼喊，只求一见，与他说个明白。
　　汵晏无情无欲，死亦不愿相见，一躲便是二十年。
　　汵晏低眸，不敢看海女，只想让她退下。
　　经过此处，千载难逢之机，海女怎舍得放过。
　　她施法搅动海水，拖住众人，今日定不死不休。
　　汵晏出手压制，漫天水龙冲向前方，吞噬海女，他眼含怜惜，费心相劝：“海女，你盗取海女泪，害死婳檀，囚你在此是为让你思过，你竟毫无悔意”
　　这话海女听了几十几百，早已听腻。
　　她已想清楚，汵晏并非不信，只不过是想找个囚禁她的理由罢了。
　　没有自由，生不如死，苟延残喘不如向死而生。
　　两人斗的激烈，唐檀趁机与汵媚多打听了些。
　　汵媚大方的很，寻了个好位置，告诉他们当年发生的事。
　　海主婳缘，婳檀，汵晏，汵媚四人本为至交，身为海主之女，婳檀当继承海主之位。
　　然婳檀不愿永生永世困在荒乐海，继任大典前夕，婳檀与人串通，私自出海。
　　海主震怒，派三千海兵追捕，追至海外，其他三人与婳檀斗的不可开交，双方耗尽灵力之际，不料遇到人类修士，与海盗沆瀣一气，残害荒乐海生灵。
　　为护海中生灵，婳檀以一人之力，掩护他们撤退，与那些人同归于尽。
　　海主伤心过度，一年后陨世，经众人商讨，一致决定，奉婳缘为新任海主。
　　婳缘先前最爱打扮，每逢特殊时期，总购置各种精美之物。
　　婳檀出事后，她再不似从前，缟素清斋，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已时日无多。
　　汵媚最爱与婳檀打闹，她离开后，汵媚欲随之而去，却被婳缘以家人性命相胁，留在海中，度日如年。
　　婳缘下令，清除有关婳檀的一切，自此之后，汵媚对婳缘与汵晏二人，恨之入骨。
　　追捕之时，他们二人未曾手下留情，致使婳檀力不从心，无法回到海中。
　　“哎呀，媚儿长大了，竟也对男女之事感兴趣了”
　　婳檀逃离前夜，汵媚来与她谈说心事，她靠在婳檀肩上，畅想未来，谁知畅想的一切，那般虚无缥缈。
　　没有婳檀，海底的水冰冷刺骨，再无人替她抗寒暖身。
　　唐檀几人听的懵懂，如此说来，那与海女毫无干系，为何又称海女害了婳檀？
　　汵媚看向眼前二人，娓娓道来:“海女泪乃勿念书力量一部分，而勿念书是婳檀抽取自身灵力所创，勿念书威力巨大，若完好无损，婳檀自身再不济，亦不会被一群凡人逼的退无可退，海女泪最后在海女手中找到，不杀她，已是海主万分仁慈”
　　汵媚言尽，退到几人身后，替他们解开束缚，又趁几人不意，将他人推向前方，转身看去，她已没了人影。
　　海浪袭卷，几人分散四方，唐檀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对海女出手。
　　其他人神色交汇，一同出手，攻击海女。
　　和海女打斗的汵晏，反应过来向后看去，才明白被汵媚做了局。
　　“拓跋青鸿”，唐檀大喊，拓跋青鸿应声看去，目光锁定汵晏。
　　挽殇剑飞向前，海女汇集海水形成屏障，只是遇剑化冰，被击的粉碎。
　　萧澍身影翻转，抓住剑刺向海女，剑入体瞬间，海女化作海水，出现在他背后。
　　萧澍反应迅速，挡住海女攻击，飞来的冰刺粉碎，剑气四射，海水结冰，逼的海女步步后退。
　　晏枝三人分至三方，同时开启陨杀阵，海女躲开劈来剑光，不慎挨了萧澍一脚，入了陨杀阵。
　　汵晏观大势不妙，当即出手，帮助海女。
　　袖中两只海雁飞出，冲入阵中，与海女并肩作战。
　　这海雁是他们相识之初，海女赠予汵晏，没想到他还留着。
　　汵晏挥动权杖，蓝色光芒就要击中陨杀阵，却被突然出手的拓跋青鸿化解，下一秒，唐檀和拓跋青鸿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唐檀些许得意，与拓跋青鸿合谋：“生擒了他，与婳缘谈判，就能救你大师兄”
　　拓跋青鸿不屑，抱着双臂，不客气道：“目无尊卑，大师兄好歹是你兄长”
　　唐檀斜睨一眼，迎上汵晏。
　　唐檀本领不弱，拓跋青鸿更是身如闪电，变幻如影，对付汵晏，轻而易举。
　　随汵晏一同前来者蓄力攻击，只被萧澍一招化解，如乌合之众。
　　汵媚再现身时，身后跟着婳缘。
　　前方打的不可开交，海女被困阵中，垂死挣扎，汵晏费力应付，未占上分，唐檀几人，已然控制局面。
　　汵媚在婳缘身侧踱步，添油加醋:“姐姐，海女害死檀大人，罪大恶极，汵晏表面奉承，将她镇压在此，实则为护其性命，实在配不上手中那柄权杖呐”
　　婳缘默默无言，眼前一幕，只让她心寒。
　　汵媚看她痛苦模样，心中快意，开心极了。
　　他们越痛苦，她便越痛快。
　　杀人夺权的刽子手，不配心安的活着。
　　汵媚手中幻化出白色弯弓，灵力化成的利箭，对准海女后背，箭似她心，冰冷无情，伤人伤己:“姐姐，既然我们都无法释怀，那便让此时此刻，成为终点”
　　婳缘转头看她，欲阻而力不及。
　　多年来，海中遭逢巨变，先海主和婳檀的相继离世，于荒乐海而言，乃灭世之劫。
　　没有海女泪支撑，海中生灵，多数灵力枯竭消亡，她维持至今，心力交瘁，无计可施了。
　　“一定要这样吗”
　　婳缘语重心长，心痛惋惜。
　　这么美的海，很快就要枯竭了。
　　汵媚强颜欢笑，泪夺眶而出，恐惧且如释重负:“我们……需要安息！”
　　声落箭出，直冲海女而去，晏枝三人察觉，连忙收力，其他三人当即施法，想替海女挡下。
　　此乃汵媚尽力一箭，以生命为代价，至死而终，任何攻击皆不可阻。
　　海女转头，眸中箭影渐渐放大，直到一抹蓝色身影，闯入眼中。
　　“哈哈哈……”
　　汵媚疯狂大笑，身影不稳，摇摇晃晃，疯魔了般，指着海女方向，声嘶力竭:“一切终于结束了，结束了，哈哈哈……婳檀，你看到了吗，很快，你就能回来了，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汵晏替海女挡下致命一击，箭刺穿他心脏，快速腐蚀他身心。
　　海女抱着他，不可置信，悲喜交加。
　　明明伤害了她，为何要拼死相救？
　　“为什么汵晏，这一切究竟是何意义”
　　海女泪落，伤雁归残！
　　他们亲手抚育的海雁，直冲云霄又摔入海中，人亡雁随。
　　汵晏伸手，想抓住眼前幻影，只留一句:“对……不住”
　　海女接住他垂落的手臂，万念俱灰:“汵晏，你负了我，对不住的又是谁？”
　　海女伸手，冰刺如雨，穿透她身，身体随之消散，直至灰飞烟灭，只留一块蓝色晶石。
　　两人就此消散，众人愕然，摇头惋惜。
　　唐檀心绪平平，在人消失后马上跑近，捡起海女泪，看向萧澍他们。
　　已得解药，几人便想离开荒乐海，却被汵媚阻止，伸手要道：“你们滚，把婳檀东西留下”
　　几个时辰前，说话风情万种，别有风味，现在本相暴露，活是个偏执成性的疯子。
　　唐檀将东西收起，与其他人眼神示意，准备硬闯。
　　汵媚诡异笑着，笑他们不自量力，已身处死局，还妄想踏出条生路。
　　她猛地抓住婳缘，几分讨好，几分指责：“姐姐，把海女泪夺回来，我们就重聚了，你也不必再自我折磨，嗯？”
　　婳缘痛心疾首，自责愧疚。
　　当初她若下手轻些，婳檀也许不会出事，若她莫生妄想，如今的海主会是婳檀，而她则会心安一生。
　　他们四人，一定时常欢聚，像从前那般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因果报应啊，因何所得，终因其所失！
　　婳缘将唐泺和雪潋扔给唐檀他们，解了冰封，制止汵媚的荒唐行为：“够了汵媚，事到如今，停手吧”
　　唐泺和雪潋清醒过来，惊魂未定。
　　汵媚崩溃大闹，她如何放得下，她被困在婳檀死的那日，不得安息，不得超生，孤魂野鬼尚有轮回，她怎就这样一个悲惨命运。
　　她推倒婳缘，施法召唤，不过片刻，竟有条黑龙凭空出现，身躯之庞大，如巨山压顶，黑云蔽日。
　　婳缘脸色惨白，慌张担忧，弱弱念叨：“乾衫，怎么会......”
　　乾衫是被封在进海域的妖龙，多年来以灵物精气为食，残食恶怨之气，光那双眼，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唐檀咽了口气，这厮恐怕比那海怪难对付几十倍。
　　她凑到几人身前，说的话多少过分了些：“喂，要不你们先挡着，我把解药带回去救人”
　　为防止她过河拆桥，阚竹将海女泪一把抢来，免得她溜之大吉。
　　在阚竹看来，唐檀鬼点子比人头发丝还多，她在或有生路，护她离开，按她那忘恩负义的性子，定会扔下他们不管。
　　“你你你......”
　　唐檀指着人，怒而难言。
　　唐泺看向妖龙，非常紧张，提醒众人：“初入此处，我与雪潋师妹便与此妖龙对上，这厮强大的恐怖，务必小心”
　　一向稳重的唐泺，都这么忌惮，更让其他几人压力倍增。
　　萧澍察觉到唐泺的不安与紧张，手落在他肩膀，没心没肺的安慰：“怕什么唐兄，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天大的缘分”
　　双方即要动手之际，婳缘竟无故插手，一手挡住妖龙，一手将几人甩出海中，声音由近及远：“带着海女泪，去做婳檀想做的事吧，一切祸事因我而起，便由我来了结吧”
　　回光返照时，坦然赴死，身体孱弱的她，此时却为他们几人撑起一片天。
　　几人目光望去，只见汵媚紧随而来，在抓住人的最后一刻，被海水袭卷，带回了海中，整个荒乐海，缓缓被漩涡吞噬，直至消失。
　　劫后余生，每个人心情复杂，久久难以平复。
　　海外风平浪静，海内又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婳缘是生是死，妖龙能否被制服，一切将不得而知。
　　唐檀早已历遍生死，看尽世间分分合合，生离死别，片刻伤愁，又如往昔。
　　“走吧各位，你们在此多伤心一刻，汶襄成内，说不定又死一人呢”
　　大难在即，容不得他们惆怅伤怀。
　　唐檀语落，几人便起身，开始找寻灼墨二人踪迹。
　　唐檀坚信，照沈璧棠现在实力，护自己安全不在话下，却还是忍不住担心：“沈璧棠啊沈璧棠，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就在几人离开后，先前偷袭唐檀的那黑影，再度现身，悄无声息的潜入荒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