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吟》三枝鱼尾

38、柚娘忆

　　行于人世，善义为先，浮屠任君起，终作楼中泪
　　——谢涯
　　出了扶仙阁，沈璧棠和雪潋在外不知等了多久，看见她后，两人徐徐而来。
　　沈璧棠手里提着吃的玩儿的，递到唐檀眼前，与她分享趣事。
　　唐檀伸手接来，笑而未语。
　　她身后萧澍跟来，丝毫不客气：“嗯，好吃，沈姑娘，在哪儿买的，我也买一些带回去吃”
　　沈璧棠指着街道前方指路：“前面右拐，走几步就能看到”
　　萧澍探头望了望，拉着唐檀往前走：“走臭丫头，我们也买些吃”
　　唐檀甩也甩不开，气的发火。
　　有气无力的，落在萧澍耳中，没有一点儿威慑。
　　沈璧棠和雪潋也跟了上去，几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没了人影。
　　追出来的任晏，看几人身影远去，提步追赶。
　　站在高处眺望的金妗，叫来一人，递上字条，命人送出。
　　街上好生热闹，几人进了家头面铺，舍不得出来。
　　唐檀挑中一支发簪，给沈璧棠簪上，赞不绝口。
　　又为雪潋挑了一支，雪花形状，晶石点缀，闪闪发光，令人爱不释手：“这个好适合你，跟你的名字一样，傲雪凌空，不融碧潋”
　　雪潋笑容苦涩，心中祈求，能如唐檀所言，不受束缚，自由自在。
　　唐檀又挑了几支，给了老板两枚青凰晶。
　　一旁默默无言的任晏，趁几人不意，悄悄买了一支，藏在腰间，一想到金妗收到时的反应，嘴角不自觉扬起。
　　出来后，萧澍叫嚣着要吃，紧接着又进了另一家店。
　　小二来迎，萧澍轻车熟路，说了几道菜名，随意扫视一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
　　坐下来后，萧澍倒了水，推到几人面前。
　　任晏跟在一旁，不坐也不吃，萧澍几人看不下去，便叫人回去，萧澍拍着胸脯保证：“任兄弟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出事儿，你回去告诉霓掌令，她定不会责怪”
　　任晏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只好点头离开。
　　待人一走，沈璧棠才放松了些，有人在场，她总有几分拘谨。
　　东西上齐后，几人吃吃聊聊，忽而注意到右前方。
　　一人醉倒，不停呓语，小二闻之上前，细心询问：“公子，你怎么了，公子？公……啊……”
　　随着一声尖叫，闻声望去，那小二竟被生生咬死。
　　方才醉倒之人，疯魔跳起，见人便生扑撕咬，整个店内一时乱作一团。
　　周围人四处逃窜，还未跑出门，又被另一批堵了去路。
　　“怪物，这里也有，救命啊”
　　一男子抱着孩子，惊慌后退，怀中孩子，哭喊不止。
　　唐檀几人受惊起身，迅速出手救人。
　　楼梯上有人摔落，眼看要掉入妖人之口，雪潋见状，一跃上前，接住摔落之人，踢开身边怪物，将人救下。
　　萧澍一剑劈去，为众人杀出一条路来。
　　沈璧棠将唐檀护在身后，退出了店中。
　　唐檀抓着沈璧棠手臂，镇定自若，观察生乱之人。
　　印堂发黑，瞳白唇绿，毫无意识，力气异于常人，举止如畜兽，不似中毒，更非人所控。
　　顾了眼前，身后有人扑来亦未察觉，沈璧棠眼疾手快，拉过唐檀，一脚踢开身后偷袭之人，唐檀转眼望去，身后已尸横遍野，整个长街，杂乱不堪。
　　唐檀想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催动灵力，反而成了拖累。
　　与此同时，合欢堂，化狱司，将军府及扶仙阁等地，皆遭受袭击，死伤无数。
　　暂居于将军府的天阙弟子，稳住局面后，桑箩立马派唐泺灼墨和晏枝等，去寻唐檀几人。
　　唐檀居中，引领尚未受伤的人，向前慢行，萧澍三人位于三方，抵挡妖人袭击。
　　萧澍气喘吁吁，忍不住破口大骂：“定是阴琊殿搞鬼，这个阴琊，简直丧心病狂，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唐檀衣裙被鲜血溅红，周围哀吟声不断，见此惨景，动容哀伤。
　　“小心”
　　上方一人身影袭来，有人提醒已来不及。
　　全身捂的严实，只可见一双眼睛。
　　唐檀向上看去，无法躲开。
　　头发被拽住，整个人被拖上高空。
　　萧澍已顾不得他人，飞身追去：“放开她”
　　头皮似与身体要分离般，昏痛煎熬。
　　眼看要抓住唐檀脚踝，偷袭之人一个转身，继而掐在唐檀脖颈，一脚踢向萧澍，萧澍侧身躲开，翻身下落，手中剑劈去，逼的那人蓄力阻挡。
　　被这般对待，唐檀怒不可遏，不怕死的反抗，拿出晶片，刺进那人手臂，于高空坠落。
　　“哎呀，痛死了，痛死了”
　　那人吃痛松手，反应过来俯身下冲，继续追击。
　　萧澍接住唐檀，向下逃去。
　　“青凰”，受到唐檀召唤，银袋中青凰惊醒飞出，身形瞬间成长为庞然大物，展翅一挥，挡住身后来人。
　　两人脱身后，去寻沈璧棠二人，妖人越来越多，沈璧棠和雪潋皆被打伤，所幸唐泺几人及时赶到。
　　晏枝三人联手，很快控制住局面。
　　唐泺急忙上前，关心问道：“可有受伤”
　　萧澍挤出一抹微笑，几分心虚：“我倒是没事”
　　反观唐檀，头发凌乱，狼狈不堪。
　　唐檀看着眼前妖人，十分不解，问唐泺他们，亦是一头雾水。
　　沈璧棠手臂被划伤，璨眠使了个眼色，阚竹后知后觉，立马上前为其包扎：“很勇敢啊两位师妹”
　　阚竹笑着夸赞。
　　若是胆小之人，遇此妖人，指不定逃之夭夭，而沈璧棠和雪潋，非但没有弃之不顾，而是迎难而上，救了好些人性命。
　　身为天阙弟子，得教诲，承师艺，除恶扬善乃之根本，大难临时，他们当顶天立地，不负众望。
　　此事突然，必须想办法立即解决，再像方才爆发，整个汶襄，岌岌危矣。
　　唐泺收到桑箩消息，便要带唐檀返回将军府，唐檀性子倔，偏要与他对着来。
　　看两人僵持不下，灼墨上前解围：“大师兄，你们回去，我留下保护师妹”
　　“那我也留下，大师兄更放心些”
　　灼墨说完，璨眠又言道。
　　唐泺看着妹妹，无半分退让之意，只得伤心离去。
　　萧澍挥挥手，一步三回头，一句话重复几遍：“臭丫头，我忙完便来保护你”
　　唐檀满脸嫌弃，只希望这些闲杂人等，立马消失。
　　待人走后，沈璧棠终于心不忍，替唐泺解释：“阿檀，大师兄罚你进狱，更多的是保护之意”
　　如果所谓的保护，要施以伤害之名，这份心意，她宁愿舍弃。
　　她仰天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憋屈：“我自小自生自灭，需要的是无条件的信任，而他，只不过心怀愧疚，想让自己心安罢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事，他们这些外人无从插手。
　　璨眠看这几人如此别扭，无奈摇头。
　　后走到灼墨身边，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灼墨注意到沈璧棠和雪潋伤势，提议先去合欢堂，与霓扇商量对策。
　　到了合欢堂，霓扇命人给二人处理了伤口，再与几人说明。
　　方才不过一个时辰，整个汶襄大乱，就连宫中亦受到影响。
　　眼下只是将那些妖人暂时控制住，若要化解危机，必须找到妖化之关键。
　　然而经过大夫诊治，一无所获。
　　灼墨听后，主动起身言道：“我问了掌门与守阁长老，这些妖人症状，应是妖毒所致”
　　“中毒？”
　　在场几人并不明白，这时雪潋又附和道：“我曾各处游荡，确实见过这种失去意识，攻击人的妖人”
　　经雪潋告知，想要解毒，比必得借助传说中的勿念书之力。
　　除了唐檀，其他几人对这勿念书，并非了解。
　　唐檀将自己知道的随即道来：“勿念书，是阴琊所爱之人，婳檀的灵器，多年来，阴琊炼制乱魄，便是想凭借乱魄之力，修复勿念书，复活婳檀”
　　起初人们所传，阴琊炼得至邪之物，只为得一经，愿千古传送，不过是愚人盲目猜疑，以己之心度阴琊之意罢了。
　　需借助勿念书之力，以此猜测，那使人妖化的妖毒，定为婳檀之物。
　　追虚曾言，婳檀纯善，一心救世，若知阴琊用她的东西害人，不知该有多伤心。
　　阴琊把勿念书看的比命重要，想得到勿念书的力量，简直是天方夜谭。
　　商量过后，所以人放弃了这个念头。
　　璨眠忽而想到一人，吊仙谷谷主，商娴或有办法。
　　霓扇听后，立马信书一封，交予任晏：“派人去吊仙谷”
　　任晏接过书信，转身离开。
　　众人愁绪难解之际，又被屋外杂乱声扰的坐立难安。
　　合欢堂外，聚满了伤残之人，各药铺大夫被围的水泄不通，有些百姓落了后，遂至此求助。
　　灼墨几人当即动手救人，霓扇亦命人救济，忙忙碌碌间，天色已晚。
　　灼墨和璨眠仍在继续，休息过后的沈璧棠，端了吃食给他们：“师兄，师姐，先吃一些吧”
　　两人有气无力，未曾有半分推诿，端起便吃。
　　“多谢师妹”
　　沈璧棠接过两人手中物，继续接待病人。
　　平时此刻，只剩几十人守值，偌大的合欢堂，反而显得孤寂，今夜一眼望去，人满为患，民难安生。
　　唐檀站在门前，黯然神伤。
　　倘若没有乱魄，没有杀戮，就像今日早晨般，人们如往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到了这时，有人已入梦乡，有人聚在桌前，畅望明日，何其安稳。
　　她悄无声息走向门口，还是被灼墨叫住，耐心相劝：“师妹，外面不安稳，还是先待在这里安全些”
　　白日去扶仙阁，本就有事，谁知被妖化之人扰的措手不及，耽搁至此，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她自不会听劝。
　　她随口应了一句，又向门外走去。
　　一旁雪潋瞧见，叫住灼墨，自己跟了上去：“师兄，这儿离不得你，我去找她”
　　灼墨为难，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答应。
　　街上各处挤满了人，两人行走间，唐檀主动提起：“你先前曾说，你母亲为人所害，是否妖化”
　　雪潋摇摇头，如实道来：“不，是比妖化还要厉害，我......除了凤凰春，再难想到其他解决之法”
　　唐檀已经得知，修炼凤凰春，无异于自寻死路，雪潋既如此执着，想来爱母爱的深切，得女如此，她母亲定是极好的人。
　　她将萧澍之前夺取的那信，又写了一封给雪潋。
　　既然无法相助，成全便是最好。
　　扶仙阁外，楚泪二人等候已久，见此二人，唐檀警惕十足。
　　琉祎二话不说，衣袖一挥，飞来一卷竹简，雪潋伸手接住，楚泪气魄逼人，与人言说显着诸多傲气：“这是圣上命本宫送来，记得交予霓掌令”
　　两人云里雾里，想问个明白，却被琉祎示意止步，随之离开。
　　唐檀打开书简，书中记载，正是有关妖毒。
　　想寻得解毒之物，需得前往天地荒处，只存在传说中：荒乐海。
　　什么地方，闻所未闻。
　　唐檀收了书简，只当被戏耍一番。
　　未走远的琉祎和楚泪盯着二人身影，心中并非笃定：“公主啊，她都病入膏肓了，如何指望的上呢”
　　楚泪拍了拍她额头，答非所问：“走吧，我的那位好妹妹，又要添乱了”
　　进了扶仙阁，两人极尽感慨，一门之隔，阁外哭天喊地，阁内欢天喜地，这世道当真太无常。
　　进了阁中，唐檀直上三楼。
　　到了夜晚，白日那些修缮之人，已然离去。
　　唐檀向前一望，到了一屋外，稍有停顿，便又推门而入。
　　关了门后，悄悄跟来的金妗，轻手轻脚靠近门边。
　　屋内空荡，除了些许残留之物，已不剩什么。
　　雪潋大致打量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奇怪之处，转而问道：“唐檀，我们来此作甚”
　　唐檀四处转转，于庋具中，寻得红衣残角。
　　她将衣衫碎片捏在手中，口中念起：“千载幽幽忆，惶惶以窥之”
　　待她声落，手中残衫化作尘埃，飘荡于屋内，目光所及处，一步一景现。
　　......
　　柚娘原是红尘中人，与谢涯相识，实乃有缘有份。
　　谢涯胸怀大义，除妖惩恶，偶然一次，追妖追至临仙楼，撞见柚娘被欺一幕，心中气不过，出手教训，柚娘因此受到牵连，处处被责。
　　谢涯得知此事，实在过意不去，好在此前除妖，救了好些人性命，其中不缺大富大贵者，他寻了一人帮忙，对方豪言壮语，第二日便帮她办妥，赎了柚娘，救她于水火。
　　起初，柚娘故作可怜，引得谢涯愧疚，然而后来相处中，她被谢涯的仗义勇敢所打动。
　　离开临仙楼后，她无处可去，整日跟着谢涯，谢涯最初极力反对，不肯与她有所交集，哪儿料及她竟以性命相胁：“谢公子，我因你无处可去，你不收留，我只有死路一条”
　　谢涯急的乱窜，愁眉苦脸：“哎呦我的天爷，我一心行善，为何如此愧待于我”
　　后来，柚娘跟着谢涯，见识奇闻怪事，领略人间风采，享受短暂乐趣，那段时光，比梦境还要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