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异已决 ...
-
若这世上真有以命换命此等好事便好了,恶鬼地狱荆棘丛,她愿经愿闯,只愿阿檀生活顺遂些,再顺遂些
——沈璧棠
“丫头,丫头?一大早去哪儿了”
易尘子起来,四处瞧了瞧,不见沈璧棠身影,打开屋门,院中已如平常,备好了早食,然而走近,才看到桌上压着的一封信。
易尘子打开,信上歪歪扭扭的字,实算不得雅:“师父教诲,弟子铭记于心,请恕弟子不孝,弟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来日若有机会,弟子定报师父教诲之恩”
易尘子坐下,没来由的失落,这丫头劲头,真像当年的她啊,不管不顾,无怨无悔。
他将桌上食物吃个精光,吃饱了闲坐一旁,不满念叨:“臭丫头,为师这么重视你,将毕生所学尽数教授,你竟一声不吭,不辞而别,真没良心……”
……
下山之后,唐檀四处游荡,跟着一商队,又辗转回汶襄,相比先前,更加繁华,街上行人交谈,多数赞叹如今圣上励精图治,唯贤是用。
天色已晚,她进了客栈,订了上房,叫了饭菜,一人躲在屋中,享受孤独,不觉间想起白日之事。
本打算带沈璧棠一同离开,只是找到她时,她与几人说说笑笑的,那场景当真刺眼。
在牢中陷入危险之际,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唐泺和追虚,一个都没出现,她忽然好恨,既然不爱,为何要生,为何要让她承受这些折磨。
心痛逐渐延至身痛,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滋味,再次异化,全身刺痛,颈间昙花,再度绽放,比以往更加痛苦。
唐檀蜷缩在地,面目狰狞,手指抓破脖颈,痛的打滚,哀吟不断,屋中桌椅,被撞的凌乱,楼下小二听闻声响,上楼查看,推开屋门,只见唐檀破窗跳楼的场景。
“有人自杀了”
听闻声响,有些人好奇,进来聚在窗边,看唐檀在眼下苦苦挣扎。
“她怎么了?”
“不知道,许是中了毒吧”
人群中有一人上前,想为她检查,唐檀毫不领情,抓伤了那人,起身跌跌撞撞跑开。
街上一女子,戴狐狸面具,手执青灯,华服金簪,极尽奢侈,身后另一女子,一身雪白,白衫之上,金丝所绣狐案,栩栩如生,长发一缕透红,手中折枝,落红未谢。
瞧见这慕,那戴面具者,立马跟上前去,行至一处破庙,远远听到唐檀的痛吟声。
“琉祎”
戴面具的唤了一声,跟在她身后的人,迫不及待上前,控制住试图反抗的唐檀,为她检查,随后她又扯开唐檀衣衫,娇言道:“公主,我爱莫能助啊!”
此人正是宣阴公主:楚泪。
楚暇造反,唐檀与萧澍来助,那时楚泪便记住了她,本想将其招来,为己所用,只是慢了一步,此后再未闻其音讯,今日倒是不虚此行。
楚泪俯身,万分疑惑,身有刺青者多见,这般生动,竟闻所未闻。
楚泪瞧时,不自觉伸手,一个失神,却被唐檀掐住,撞在身后木柱上,身体仿佛散了架。
琉祎动怒,当即动手攻击,唐檀转身回挡,不敌而被踢出了庙,琉祎痛下杀手,欲夺她性命,却被从天而降的挽殇剑震退几步。
萧澍赶来,忙将唐檀扶起,替她压制异化,一刻钟后,唐檀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楚泪和琉祎在一旁静瞧,待他停了,才有反应,若非他及时出现,唐檀此刻已死于琉祎之手。
萧澍起身,打量起二人,判其身份不简单,还未言说,琉祎便开口质问:“来者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拦公主行事”
公主?
大熵之内,有三位公主,昭阳公主楚眉,性情温和,少言寡语,除重要场合外,从不露面。
宣阳公主楚氤,洒脱贪玩儿,调皮跋扈些,先前与楚暇多有来往,楚暇及其逆党皆已伏诛,楚氤却能独善其身,令人些许费解。
而宣阴公主楚泪,行事大胆荒唐,私养面首,干涉后宫,为圣上献妃,无有不作,有圣上放纵,越发嚣张,身旁随人,乃妖所化,即便滑稽,亦未有人怨阻,更得百姓称颂,是活菩萨降世,普度众生。
琉祎修行千年,化作人形,受命协助楚氏,统一大熵,巩固皇权。
如今阴琊暗中捣鬼,培养势力,欲颠覆皇权,将大熵收入囊中,助其练制乱魄睛,整个大熵,摇摇欲坠,朝夕可灭。
人人自危,想法设法,只为护一己之私,若能将唐檀这等人才收用,日后定有助益。
几人面面相对,心中各有其想法。
此次下山,意不在此,萧澍俯身致歉,抱起唐檀要离开,岂料遭到阻拦。
琉祎看了一眼楚泪,挡住萧澍去路:“你走可以,她……得留下”
萧澍冷下脸来,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带走唐檀。
萧澍将人轻轻放下,剑立于她身前,面向二人时,气息逼人:“二位苦苦相逼,莫怪在下失礼”
楚泪退至一旁,转眼间两人出手,破落院中,一时纷乱,杂声四起。
两人交手数招,不相上下,琉祎凝力在手,一掌向前,萧澍错身躲开,还其一掌,继而拉开距离,不敢再贸然出手。
萧澍神情严肃,心中忧虑,这妖修行不浅,心思缜密,很难对付,况且剑不在手,继续纠缠,并非明智之举。
反观琉祎,气急败坏,不知在念叨些什么,趁其不意,萧澍突然偷袭,待二人反应来,已不见萧澍唐檀身影。
两人上前查看,琉祎气的跺脚:“若非灵印锁灵,哪儿有这些小喽啰蹦跶的能力”
给她下令者,怕她失控,因此放她离开之际,在她额间种下灵印,封她一半妖力,十年后才能消失。
楚泪运筹帷幄,自不会乱了阵脚,她拉住琉祎,给了她伞遮光,劝她放宽心:“走吧,咱们……来日方长”
……
唐檀深陷梦魇,不安叫喊,满头大汗,萧澍守在一边,替她擦拭汗珠,无奈一笑:“臭丫头,怎的如此倔强呢”
倔强的令人……心疼。
昏睡了一夜一日,夜半惊醒,唐檀察觉四下无人,缓缓起身,坐着出神,忽觉对世间一切,都没了牵恋。
打开屋门,比月光更快映入眼帘的,是萧澍的背影,身形倾斜,昏昏欲睡。
听到声响,萧澍惊喜起身,神采焕发:“欸臭丫头,醒啦”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救我”
唐檀开口的第一句,便叫萧澍不知如何作答,若要寻个理由,还真说不上,他似乎只是随心而行,不由得牵挂,与万里奔波的担忧。
萧澍抓耳挠腮,嘴硬回答:“唐兄嘱咐过我,要护好你,更何况你握有一半乱魄,出了事的话,于万事而言,有害无利不是”
只是因为受人所托吗?
唐檀拿出两个琉璃瓶,一指大小,瓶中所盛之物,白里透红,她将瓶子塞给萧澍,说出有关乱魄的一切:“以瓶中物作引,便可取出乱魄,现在……你可以走了,不要再来打扰我”
萧澍接过琉璃瓶时,唐檀继而转身进屋,萧澍用脚抵住门,苦口婆心道:“唐檀,如今天下局势大乱,你又能逃避到何时”
唐檀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理这些纷纷扰扰,她没有把握还能挺过下一次异化,待她死后,这天下如何,与她又有何关系呢。
然而,命运总在人逢绝处时,又予一线生机。
“把东西拿来”
屋外传来萧澍声音,紧接着打斗声起,唐檀开门,只见萧澍与一群人打的有来有回。
抢夺琉璃瓶者,正是顼戎等人,只是这次,他们有备而来,除了顼戎和浮情,还有十三刹中的七人,萧澍一人,还是应付不来。
唐檀连忙躲进屋内,观察形式。
顼戎手握琉璃瓶,翻墙离开,萧澍一掌击开眼前七人,跃至高墙,却被浮情偷袭,于高处跌下,七刹欲赶尽杀绝,又被及时出现的沈璧棠挡下。
唐檀欣喜之余,及时提醒:“去追顼戎,一定要夺回他手里的琉璃瓶”
沈璧棠点头回应,朝顼戎逃离的方向而去。
浮情不急不忙,转眸看向唐檀,觉得她未免太天真,凭一个修炼短短几月的人,怎么可能是顼戎的对手。
浮情神情戏谑,阴暗的眼神,仿佛要将萧澍踩进恶渊,任恶鬼残食,不留尸骨,不入轮回。
次次坏他好事,今日,定叫他身首异处。
……
沈璧棠寻着踪迹,在一片枯林中,发现了顼戎。
一抹绿色身影,行走于枯林中,周围寂静无声,她一走一定,警惕十足,青丝拂起,她当即转身出手,顼戎从后偷袭,认出人来,及时收力,两人身影向前飞去,一人惊慌不定,一人暗自窃喜。
沈璧棠翻身躲开,匕首飞出,直向顼戎刺去,顼戎温柔一笑,握住匕首,停下脚步,向她递还。
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沈璧棠直言不讳:“把琉璃瓶交出来”
“不可能”
顼戎笑而语定,除却仅存的柔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杀意!
沈璧棠心伤一分,拿回匕首,斩钉截铁道:“今日我与琉璃瓶,同命而连”
顼戎垂眸,心下决定。
已败多次,此次再失手,他无颜面对阴琊,这琉璃瓶,他是非带走不可的。
“看来,我只能恩将仇报了”顼戎蓄力后退,隐去柔情,痛下杀手。
沈璧棠直迎上前,与其交手,顼戎衣袖挥去,沈璧棠弯腰躲开,转身踢去,顼戎侧身,扯住她腿,向一旁甩去,沈璧棠脚踩树上,借力转身,匕首刺去,顼戎大意,被刺伤胳膊。
顼戎万分惊讶,不过数日,她怎么可能变的这么厉害。
再任其来回,日后定是隐患,若将她藏起,目前困扰他的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顼戎闭上双眸,口中不知念叨些什么,沈璧棠猜不透,便出手阻止,然而未出一步,跪倒在地,双脚不知何故,没了知觉,低眸看去,脚下生烟,将她缓缓包裹。
顼戎激动之余,又被另一人的出现,打乱计划。
两人迎剑炳方向看去,灼墨竟在此处现身。
“二师兄?”
沈璧棠喊了一句,与灼墨四目相对。
灼墨目光平静,行至沈璧棠身旁,破了顼戎之术,又收回剑攻击。
沈璧棠愣了片刻,帮灼墨对付顼戎。
灼墨灵力高深,对付顼戎一人不在话下,再有沈璧棠相助,顼戎很快落了下风。
沈璧棠瞄准时机,趁顼戎分神之际,一脚踢在他手腕儿,琉璃瓶被飞上高空,灼墨见机出剑,拖住顼戎,沈璧棠一跃而上,成功夺回琉璃瓶。
顼戎气急败坏,奈何并非灼墨对手。
从前,沈璧棠心知,灼墨修为不浅,不曾想竟如此厉害。
待人逃了后,沈璧棠小跑到灼墨身旁,怯怯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灼墨先与萧澍取得联系,经萧澍告知,一路跟到此处。
他收起琉璃瓶,简略几句告知,随后与萧澍他们汇合。
此次异化后,唐檀比以往都无所,唇白眼黑,憔悴瘦弱,似乎失了元气,只剩一缕残念了。
萧澍用了最好的灵丹,未见丝毫起色。
灼墨回来后将琉璃瓶交给萧澍,并主动帮忙,助唐檀调理,沈璧棠守在一旁,心急如焚,欲哭不得。
萧澍怕打扰灼墨,便将沈璧棠拉到一旁,打听情况。
沈璧棠偷偷下山,对于萧澍所问,一概不知,只有频频摇头。
萧澍恨铁不成钢,无奈一笑,坐下看向前方。
一刻钟后,灼墨过来坐下,语气过于沉重,唐檀如今情况,便是神仙下凡,亦束手无策了。
沈璧棠落下泪来,过去床边,陪唐檀坐着,不远处灼墨与萧澍二人所谈,她一句没听得进去,甚至何时睡去也不知。
翌日破晓时分,唐檀早早醒来,静静望着熟睡的沈璧棠,神情算不上自然。
沈璧棠醒来,发现她睁着眼,欣喜的紧,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同。
她端来水,唐檀漱了口,她又出去寻了些吃的来,扶着她坐桌上,喋喋不休:“阿檀,多喝点儿粥,你受了伤,清淡的好消化”
唐檀不想与她玩儿你行我猜的游戏,直接开口问:“你不是寻了其他好友,与她们相谈甚欢,怎么又跟来这儿了”
沈璧棠思虑片刻,意识到她所说何人,只觉冤枉,与她解释了个清楚明白:“阿檀,我和她们来往,是因她们说要做好吃的给你,还要帮助我们修炼,我们与其他人不熟悉,便想着结识一下也是好的,可谁知……”
可谁知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说与她交好,实际不过为接近唐泺,天阙中有多少弟子,皆慕唐泺名而来,像沈璧棠这么天真的,她们自然随口可哄。
唐檀不屑嘲讽,教了她这么多,当真一句没听的进去。
“这世上多少人,昧着良心连亲人所受之苦都可视若无睹,对于我这个见面不识的人,人家凭什么付出时间精力,还不是趋利而为,人啊,永远最爱自己,再爱他人”
唐檀一席话后,沈璧棠并不认同,她摇头抗议,双肘撑桌,立下誓言:“阿檀,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我最爱你,才爱我自己”
唐檀手指落她额间,推的她后仰,先前郁结之气,转眼消散,心情好了许多:“什么先爱不爱的,幼不幼稚”
两人又如从前般说笑打闹,只想时光将此刻欢乐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