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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1
      灼热的灯光打在无人的舞台上,漂浮在空中灰尘被照得一清二楚,强烈的光线如一把解剖刀,轻而易举地剖开所有心虚者的不堪一击。
      川村花奈坐在深红色的观众椅上,她知道道具室里有一把假斧子,此刻她无比希望那是真的,这样她能趁着无人把舞台砸个大洞,之后的表演就能延期了。
      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觉得舞台好高,高到她能一眼望到整个剧场的观众,一排排一列列,多到她大脑空白又心慌。但坐在观众席上,却又觉得原来她跟舞台是那么近,近到她在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就梦想着走上舞台。
      剧场里的安静让两道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虚掩着的门被推开,先开口的是及川彻,催她快点回家。
      “花奈排练得不顺利吗?”
      慢一步开口但是一眼看出问题的是岩泉一。
      川村花奈塌在座位上的身体又往下凹陷了几分,在她开口之前,及川彻接话道:
      “来一起做祈祷明天变成世界末日的娃娃吧!这样下周就可以不考试了。”
      被说中了,川村花奈长叹一声,把颓废的心思放到一边,她晃了下剧场的钥匙,起身去关灯。
      “不行,”热心市民岩泉一正义守护世界,“下周有哥斯拉新品周边发售,担心考试的话倒是好好复习啊。”
      后面及川彻说了什么已经听不到了,川村花奈从暗下来的后台走出来,只剩下剧场门口的几盏灯还在散发光亮,舞台的顶灯轮廓若隐若现,她刚刚坐过的椅子和千万个椅子一起没入黑暗,川村花奈耸了下肩膀,忍住后背发毛的感觉咬牙从舞台上跳下去。
      “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了,今天也先跟及川大人一起回家吧~”
      及川彻已经等在舞台前,他伸手护了一下以防她摔倒,接着一手拍在她的书包上,不轻不重地推她快步往上走。
      川村花奈松了口气,听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一股力量透过后背推着她向前。
      “虽然戏剧社不幸地被及川大人拒绝了邀请……”来了来了,这人干什么都要先显摆一下。
      岩泉一毫不留情地打断:“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我是说戏剧社和观众。”
      岩泉一一手撑着剧场的大门,让走廊的灯光照进来,一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线像入林的鸟儿一般投在川村花奈要走的台阶上。
      “小岩好过分!说说看吧,演艺圈未来新星的烦恼,在森然高中演公爵之女佩罗莎的时候不是很好吗?”
      一前一后的聊天分散了黑暗带来的紧张,才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台阶上不会有陷阱,底下也不会有突然抓住她的手。
      哎呀,什么未来新星,川村花奈又轻飘飘又羞耻于妈妈给及川彻和岩泉一两家分享的表演录像,她痛彻心扉地反省,人就是这样在及川彻日复一日的闭着眼睛乱夸中停步不前的,这不好,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性格。
      川村花奈走得太快,一个走神在上最后两节台阶时差点绊了一跤,身后的及川彻马上改推为抓,面前的岩泉一及时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然后一侧身顺手重击及川彻的手臂。
      “上楼梯就好好走路!”
      “果咩果咩!!都训练这么久了小岩怎么下手还能这么重!你是不是对我怀恨在心!”
      话题于是又飞到别的地方去,等两人拿着心仪的食物从便利店出来,才在岩泉一的提醒下想起帮助一下演艺道路上的迷途少女。
      “那是我的第一句台词,怎么说导演都觉得差了点意思。”川村花奈闻着两边食物的香气,安慰自己男孩们吃东西的速度都很快,她只要再坚持两分钟就够了。如果因为嘴馋最后穿不进戏服,上镜不好看,那才是怎么坚持都没用,“如果是阿彻和小岩的话,会怎么跟第一次见面的人介绍自己的名字呢?”
      “最简单的话就是‘嗨咯~及川大人在此'这样吧?”及川彻一副脸上写着“喂,快点臣服在我脚下”的臭屁表情,川村花奈对他极富个性的表演不意外,转头去问岩泉一。
      “语气应该郑重一些吧。”岩泉一想了想,咽下口中的面包说道。
      “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困扰的难题并没有解决,川村花奈试过很多种语气,但导演都说还差点感觉,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一度让她其他的片段也排练不顺。
      “明明自己有一堆麻烦,那会还要掺和小飞雄的事情,倒是多把目光集中在及川大人身上啊。”
      后半句话让岩泉一狐疑地看了过去,川村花奈紧张地从背后戳了一下摆出委屈表情的及川彻,让他注意不要说漏嘴。
      那天她是被理疗完的及川彻硬磨去排球场的,跟着及川彻拎着两袋水果到了门口才知道跟青叶城西打练习赛的是乌野高中。
      接着从教练口中知道这是及川彻的主意,还要求影山飞雄当二传。教练一副拿及川彻没办法的样子叹了口气,问川村花奈有没有多的水果,如果有的话分给乌野一点,好歹两边教练面子上过得去。
      但这事教练不好做,及川彻打死不可能做,川村花奈只好赛后拎着水果去找乌野的经理清水洁子,影山飞雄过来像当年初一生的样子礼貌地跟她打招呼问好。
      川村花奈对影山落空的那一球有所耳闻,实在是身边有一个对影山飞雄特别关注的某某在,她想不知道也难。
      “小飞雄。”川村花奈的妈妈就是北川BIRD的一员,所以她认识影山飞雄比上初中后认识及川彻和岩泉一还早些,前段日子也陪同去参加了影山爷爷的葬礼,“方便说两句话吗?”
      “啊,好的。”
      对不起啦阿彻,川村花奈在心里默念,她往后看了一眼,确保及川彻听不到她在造谣什么。
      “其实阿彻曾经在背后夸过你哦,不过他很要强嘛,啊,这个不要说出去哦。”川村花奈看到即便上了国一还有些稚嫩的影山飞雄愣住了,一副毫无准备的样子,她回忆着妈妈对影山那一球的惋惜,又对他的担心,再次开口,“队友们想要击球的话,只能希望二传把球举过来,所以,小飞雄也回应一下队友们的期待吧。下次赛场上见了,如果不冲突的话,我也会为乌野加油的。”
      ……不过现在还是给她自己加加油吧,川村花奈处理舞台上的演出事故时脑袋都没转这么快,她急中生智问道:“排练结束早的话,能去排球馆旁观你们练习吗?最近排练都没有什么灵感。”
      “小花奈终于想起来欣赏我了吗?训练结束以后怎么行,小岩,做好准备了!明天开始加训……开玩笑的!”
      先到家的是岩泉一,川村花奈跟及川彻转过路口后,两个人同时开口。
      “到底什么时候能跟小岩说啊?”
      “刚刚差点露馅了你个笨蛋!”
      及川彻低下头,抓住空隙去牵她的手,川村花奈只觉得手里多了什么东西,及川彻很快又把手收回去,迎着川村花奈的目光看过去,大有一副“不给你牵”的意思。
      “这可是及川大人的糖,保证吃了以后排练顺利。”
      他的眼睛明亮又深情,让人一时间看不到除了他以外的事物,更何况他还不止这一个优点,及川彻语速很慢,看着川村花奈说道:“所以不要焦虑了,距离演出还有很久的时间,今晚就好好睡觉吧,一位优秀的演员也要为自己的黑眼圈负责。”
      他曲起手指,指节在川村花奈眼睛下面轻轻碰了碰。
      “我就等着看两个月后小花奈最完美的演出。”
      他就像是神话里会读心术的妖怪,川村花奈在他俯身温暖的拥抱里默默地想着,有时候会为他敏锐的洞察力感到惊讶,但更多的时候来不及思考就被呵护得鼻酸。
      平静下来回头想想,阿彻是从哪里发现的呢?他是怎么知道每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需要什么的呢?川村花奈不得不跟着工作调动的妈妈去东京的那一年,宫城县的时间好像在及川彻身上加快了转动。
      她刚刚到东京参加戏剧社时,不成熟的演技令她处处受挫,在背不顺台词的夜晚哭着给及川彻打电话,现在来想想也是奇怪,无论怎么想岩泉一才是像妈妈一样给出靠谱建议,鼓励她振作起来的人,但是她在泪眼婆娑里,恶狠狠地点开了及川彻的头像。
      结果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前五分钟光是哭泣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及川彻刚接通,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下子坐起来,他安慰女孩子向来有一套,但那五分钟他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等她开口。
      “阿彻。”
      “嗨咿~有什么烦恼就尽情跟及川大人说吧。”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及川彻大惊失色,从床上翻下来,差点就要一个箭步冲去父母卧室让他们打电话给川村花奈的父母问她的人身安全。
      “你现在在哪?”他紧张兮兮地问。
      “我吗?在床上背剧本。”
      及川彻松了口气,捡起掉在地板上的被子。
      “小花奈是觉得找不到表演的意义吗?”
      川村花奈把剧本扔到一边,那天夜里的风很清爽,夜空久违的晴朗,往日看不清的星星也显露光辉,仿佛世间万物都找到了它的位置,迷茫的只有她一个。
      她听到初三拿下最佳二传的天才坦白说:“我也没找到。”
      夜风吹过树冠,她看到摇摆晃动漆黑的树影渐渐平稳,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在飘忽中随之定下来,虽然夜色沉沉,但她感觉到心脏一次次跳动,温暖的血液输送向冰凉的指尖,这份暖意支撑起她,就像深夜会有一盏打破黑暗的灯。
      如果一直失败的话,有什么意义呢?
      川村花奈高一的问题,在及川彻去了阿根廷后才有了回答。
      “最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不是为了什么好处而去的,纯粹是因为喜欢,虽然不可避免的,这种热爱会加进竞争的胜负欲和痛苦,这是每个人要面对和承认的,但是表演对你还有排球对我,也带来我们不曾预料过的价值,如果一定要说意义的话,只有吃饭睡觉才是人必须要做的事吧。”
      “人生啊,不就是意料之中的意外吗?
      “我们最开始,就不是奔着意义去的。”
      好意外——阿彻最近难道在看哲学的书,她开玩笑。
      真是的在说什么话啊,及川大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变成名言刻在石头上,他不服气地说。
      “我想打败牛若,所以我来到了青城,在青城的三年,没做到的事还是没做到,但是无论是今天,还是十年后,二十年后,我都想说,当初决定来青城果然是很棒的决定,不愧是我!
      “你转学来青城,也是不错的决定哦!
      “至于做不到的事情,我还有十年二十年去完成,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其中的变数还多着呢。”
      川村花奈很多次听到过学弟金田一发自内心地称赞及川彻的帅气,成熟与强大也是她与及川彻重逢后的第一印象,这像是一瞬间的成长,但所有人都知道,在一夕间成熟是不可能的。
      再想起及川彻的糖已经是当晚背台词的时候,剥开糖纸,川村花奈几乎要笑出声,那真是一颗很小的糖,小到不像是张扬的及川彻会送的东西,小到川村花奈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它含在嘴里,而不用担心热量,她躺在床上感受着坚硬的糖果在舌头上一点点融化,柠檬的香味在口腔里散开。
      及川彻现在在做什么呢?不会一股脑往嘴里丢一把糖果然后被复杂的味道甜到皱眉喝水吧。
      川村花奈的脸上摊着《西奥多》的剧本,这次她要扮演的是女主角作曲家阿纳斯塔西娅,导演在她身上定下另一个命题是:孤独。
      是没人抛来目光?不,她很快否定第一反应。
      是眼神交汇后的躲避,短暂交谈后匆匆离开的步伐,不是对别人说话没有回音,而是在别人的交谈里插不上嘴。孤独并不单独出现,它捆绑着别人的误会,自己的害怕,希望的落空等等,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及川彻国文很好,他经常会周末帮川村花奈做一些人物分析,从一种全新的角度来评价剧中的人物。他马上想到川村花奈高二才从森然高中转学过来,在戏剧社一度被排挤只能扮演小角色,在川村花奈停顿时及时地安慰道。
      “我就在你身边,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哦。”
      但她这次停顿得太久了,及川彻吸了口气,放下手机确认川村花奈没挂电话,他的手机信号也是满格,怀疑道:“你刚刚绝对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
      手机里传来一声迟疑的应答。
      “不许挂电话,虽然我很不想听,快点交代!”
      川村花奈吞吞吐吐地说:“我代入的是你出门没有女生追捧的感受。”
      及川彻心都凉了,他脱口而出道:“这个时候,你可以带入一下小岩被有好感的女生无视了,不,你还是别带入他了,不是,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想起我啊!小花奈~这一点都不帅气!!”
      川村花奈熟练地给炸毛的及川先生顺毛,但她哄人的方式也只能用熟练来形容,尽管舞台上光彩夺目,生活里她嘴笨得让及川彻也放弃拯救,转头点亮自我安慰的技能书,满级的那种。
      及川彻一边嘟囔一边看《西奥多》的剧本,他不懂的时候不说自己不懂,也不问为什么,他只是用反问的语气把剧本结尾处的事实重复了一遍。
      “西奥多变成夜莺返回救了阿纳斯塔西娅?”
      “嗯,这是一位乐师西奥多和作曲家阿纳斯塔西娅的故事或者说,或者说是西奥多一个人的故事。”川村花奈脑中灵光一现,“对,这其实是一个人的故事!阿彻,我知道第一句台词该怎么演了!”
      “哼哼~关键时刻还是得看我。”
      川村花奈在那里以后无数次排练《西奥多》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春天的夜晚,早樱提前叩开春天的大门,她握着手机,就像拿着不知道正确与否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阿彻,什么时候你会有孤独的感觉?”
      “诶~这个也要参考吗?”
      “当然了,说不定阿彻的回答又会带来新的解读呢。”
      过了很久,电流声才从话筒里传来:
      “发球的那八秒。”
      曾经被一前一后两道阴影困住的时候。
      及川彻吐出一口气,往着墙上偶像的海报说道。

      2
      “大家,借一步说话。”
      场馆内流动的空气顿时停滞了。
      “别这样,好不容易以良好的心态结束。就这样平和地结束吧。”花卷脸上几乎是乞求拜托的表情。
      每个人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并肩的队友情逐步深厚,他们太熟悉彼此。川村花奈打完电话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正赶上闹剧的高潮。
      “吵死了!”
      “什么!”
      “感谢大家三年的相伴!”
      大喊抢在眼泪落下之前冲出来。
      这是她熟悉的及川彻,场下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现在他不愿意看到粉饰太平的笑容,在一起痛哭也好过事后独自一人自责流泪。
      哪怕是眼泪,那也是一场对青春好好的告别。
      川村花奈用纸巾把眼角的眼泪擦掉,但很快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来,那不只是及川彻的挣扎与不屈,整个青城的队伍早就不分彼此。
      及川彻是个通透又细腻的人,日后大家回忆起这一场拼尽全力却仍然战败的比赛,或许还会有遗憾,但更多发皱的情绪被及川彻在当下用一句话抚平。
      感谢相伴,哪怕是失败的结果也可以坦然接受,因为更重要的是,身边站着的是陪伴了整个高中的队友,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晶,即便是命运也无法撼动它。
      “垃圾川后面就交给你了。”
      岩泉一声音还不稳,大概还有些气及川彻刚刚不管不顾的喊话。
      “啊?我、我吗?”
      川村花奈一时之间不知道回什么。
      岩泉一沉默良久,说:“我也想当做不知道,前提是你们的掩饰技巧如果更高明点就好了。”
      “小岩……什么时候发现的?”
      “高二的春假吧。”
      川村花奈迅速在心里给岩泉一贴上了一个“最不好骗”的标签。
      及川彻眼眶红红的,死死抿着唇,头发乱了也忘了整理,双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兜里,在蛋糕店坐下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沮丧。
      “来!看镜头,三,二,一。”
      该说及川彻真是天生当明星的料吗?川村花奈举起拍立得,从取景框中目睹了一场三秒内调整状态微笑比耶的变脸。
      ?他什么时候把发型整理好的,又是什么时候重新打了领带?
      “阿彻怎么评价今天的比赛?”
      “可恶!”
      第54个可恶。
      这个答案有些潦草,川村花奈无奈地笑了一下,拜托店员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蛋糕摆在及川彻面前。
      “为什么吃蛋糕,距离小花奈的生日还有段时间吧?啊难道是忍不住想提前给及川大人过生日?好的,这么汹涌的爱意我会好好珍藏在心里的。”
      及川彻的话又快又密,连店员小姐都忍不住笑了。
      是因为今天的比赛吗,还是安慰呢?
      “我们每次表演结束,无论反响怎么样,导演学长都会给大家准备鲜花、蛋糕,我们一起干杯、唱歌,等所有观众都走了以后,回到剧场舞台,大家围成一圈,打开音乐,拉开礼炮,把导演、主演、或者随便谁,抛起来再接住。”
      “这个理由可以吗?不满意的话我可以再换一个。”
      及川彻有比别人更优越的身体条件,升入初中之后他的进步远超他人,更不必说他在排球上的付出,最佳二传的称号更是将他推向顶峰,他有这样的资本去自傲。因此当他既要紧盯面前的牛若,又要警惕身后的影山时,他的紧张和压力比起同龄人成倍的增加。
      因此刚开学,便等不及想要确认自己和影山的差距,一场练习赛前独自的加练,他在攀登时空落落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能力的极限。很久之后再回头看,原来那时候只是在经历那一阶段他承受失败次数的极限。
      初三的及川彻恣意,把打败牛若和影山的想法挂在嘴边,高三的及川彻为青城蓄力,他手把手教学弟怎么接发球,寻找青城的出路,肩负起队长传承的使命。
      “小花奈好狡猾,看来你是想让我今晚流着泪回家了。”
      及川彻笑了一下,他捂了捂眼睛说。
      “总之,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享受这一份蛋糕,就像你享受排球场上,球落下前的每一秒一样,今天谢谢阿彻,让我看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只要最后一句就够了。”
      及川彻拿起勺子插了一块草莓吃掉,然后把叉子递给川村花奈。
      “怎么了?”川村花奈一头雾水地问。
      “尽情吃吧,吃不下的就交给我。”
      及川彻露出了“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觉得它很好吃,很好看,是我跑了三家店才决定买的,敢剩下一点奶油都饶不了你。”
      川村花奈能当上女主角不是没有理由的,及川彻从她脸上第一次知道原来笑容还能让人心惊肉跳。
      “啊喏,小花奈~我是说可以申请外援吗?”
      及川彻从她对面的椅子起身,坐到川村花奈身边,张嘴很乖地“啊”了一声。
      就像是路过宠物店的时候,小狗们会争着凑过来,尾巴摇得飞快,小小的肉垫踩在玻璃上,眼睛又黑又亮,毛茸茸的身体恨不得穿过玻璃扑过来。
      川村花奈故意挖了一大勺,颤颤巍巍的蛋糕摇晃着靠近嘴唇。
      项圈上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音,柔软的项圈贴上活蹦乱跳的身体。
      及川彻低下头,似乎为难从何下口,呼吸间的热气从手背上拂过,痒痒的,跟小狗两只前脚踩在膝盖上,张嘴吐舌头,不顾项圈还没带好就急着低头拱手的样子一样。
      那一大块蛋糕被及川彻以一种不太狼狈的方式解决了,川村花奈用纸巾帮他擦掉沾在嘴角的奶油时,听到店员在柜台后发出一声感叹。
      绝对是误会了什么。
      川村花奈一边把纸巾对折,一边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及川彻身体往后一仰,脑袋往旁边一偏,哼着歌努力吞蛋糕,于是川村花奈就看到了他红了的耳垂。
      他自己也肯定知道,所以借着吃第二口蛋糕的动作去看川村花奈。
      川村花奈看到他顿时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喊着“小花奈不要动这里有一块奶油”,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捏住她的耳垂,他刚打完排球的手很烫,没一会川村花奈的耳垂就红起来。
      及川彻不会是小狗的,如果是,那可能也是边牧吧,把人当宠物的那种。
      好过分一及川彻!幼稚鬼!川村花奈愤愤地想。
      小花奈好过分,是不是跟男演员演过亲密戏了!及川彻含泪怒吃一大口蛋糕。
      及川彻回家的时候,姐姐正在客厅里敷面膜,面膜限制了她说话,随手一指玄关,言简意赅地说:“你的花。”
      顶上是硕大的银色王冠气球,喷色的洋桔梗和白色菊花间点缀着茉莉,黑白两色互相穿插,大大小小的气球包围着鲜花,王冠下有一张卡片插在花中间。
      写了什么呢?又把卡片藏得那么深。
      及川彻有很多想看到的话,但他深知川村花奈肯定预料到这束花不会只有他看到,所以他想看到的话大概率、基本、完全不会出现。
      那是一句: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及川彻把这一面看了许久,才翻到反面不死心地找。
      真被他找到了,在背面的右下角有一颗小小的爱心。
      他默默把脑海中刚刚想到的“最想看到的话”从最顶上往下挪一格,然后把小爱心放在第一位。
      最懂及川大人的果然还是小花奈。
      他又哼着歌把插卡片的杆子往上拔了一点,试图把那颗爱心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抱着花从客厅转了三圈被无视了三圈才进卧室。
      川村花奈的手机一震,来自及川彻的Line消息跳出来。
      阿彻:小花奈,超级喜欢!!!这束花美到破吉尼斯世界纪录!(? ? ? ? )??
      阿彻:为什么不早点送嘛?这样我就能在全队羡慕的目光中展示及川大人收到来自小花奈的鲜花了!现在只有姐姐知道o(o?`з??o)?!!!
      阿彻:在表达喜欢及川大人身上千万不要不好意思ξ( ?>??)

      3
      春高结束后,在学校的生活就像倒计时般催人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川村花奈跟及川彻与岩泉一放学的时候,正巧碰到学弟们去排球场参加部活。
      川村花奈见状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阿彻,高一的时候,从妈妈那里听说你周末也会去练一整天排球,看排球比赛的视频看到硬盘都坏了?”
      “谁?你说这家伙吗?”岩泉一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觉得那一定是同名同姓的人吧。”川村花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是我哦,我早上四点起来晨跑,六点热身去打排球,白天上课参加社团,晚上看比赛录像到十二点,要多多~向及川大人学习哦。”及川彻握拳对川村花奈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厚颜无耻的程度让人叹服,以上属实的话,现在在你身边的是名为及川彻的幽灵。”
      “洒盐?对付他不需要那种东西。”岩泉一像是挥飞虫般把拳头拍下去。
      “peace and love!!!小岩!”
      事后,岩泉一才评价及川彻拼命的时候确实让人担心,不过一心只有排球?如果他真的早起那也是为了抹发胶。
      “是那种吧,”他思考了一会,“一定要分类的话,'上一秒想痛扁他,下一秒又不得不在这个家伙的自吹自擂中承认他真的很厉害'那种人。”
      川村花奈当下觉得岩泉一概括得太精准了,在大家的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川村花奈给岩泉一也分了个类,是“一直知道他很厉害,但下一秒会让人觉得他也太厉害了”那种人。
      她要去日艺大学表演,小岩要去东大进修运动科学,阿彻则要去阿根廷打排球。
      当这个结果摆在三人面前的时候,他们都比预想的要平静。
      春高前,川村花奈被及川彻叫出去吃冰激凌的时候就预感他可能要说什么。
      本来说好了要点的口味,店员拉开玻璃柜门的时候他突然改口。
      “还是吃跟小花奈一样的柠檬薄荷吧,谢谢。”
      “我想尝尝你喜欢的味道,”及川彻端着两份冰激凌往外走,回应川村花奈不解的目光,故意逗她,“没有直接从你那里吃不如你意了?”
      川村花奈配合地抱起手做出戒备的姿势:“啊,你要冤枉我了吗?”
      她接过冰激凌,用同样的方法反问:“明明是你说喜欢,我才喜欢的,难道当时是骗我的吗?”
      被迫自证的变成了及川彻,连忙道歉,他难得有想从可爱的女孩子身边有想要逃开的念头,哎呀,完全被玩弄股掌之中了。
      两人一边聊天,及川彻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他决定去阿根廷加入胡圣安俱乐部。
      川村花奈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冰得她有几秒大脑都像是停止运转。
      及川彻的话像是从眼前飞过的蝴蝶,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川村花奈把冰激凌咽下去,又费了点时间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根廷,在哪里?”
      他们头对着头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看世界地图,及川彻的手指划了好几次才从日本跨越大洋找到阿根廷。
      这一点在找到地球仪后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川村花奈站在日本的那一面,及川彻的手指点在地球仪阿根廷的国名上。
      整个地球横在他们之间,那是跨越半个地球的距离。
      “好远!虽然还没到那个时候,但已经开始有怀念的感觉了呢。”
      如果岩泉一在的话,他应该会吐槽“你做毕业规划的时候是闭着眼睛扔飞镖,扔到哪里是哪里的吗?”
      川村花奈抬起头,用格外认真的表情说:
      “那不是说明,无论你往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走,我们的距离都会缩短吗?”
      “你是,”过了半晌,及川彻不确定地试探问道,“在说情话吗?”
      川村花奈也陷入了沉默,她刚刚只想着宽慰一句,这算情话吗?这不是事实吗?
      在她的大脑快要打结的时候,及川彻向她展开手臂。
      相比起刚刚的问题来说,简直像是把答案明晃晃挂在脑门上。
      她闻到及川彻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按照守恒定律,她希望她身上流淌过去什么让及川彻心安能量,拥抱像是某种神秘共频,即便什么都不说,也能从相接的肌肤、柔软的布料中,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心绪,当拥抱调整到舒服的姿势,不安渐渐落下去,心情也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们的恋爱始于高二结束后的春假,中间掺杂着及川彻大大小小的比赛,川村花奈的排练演出,大半年过去,他们在恋爱上进度缓慢,倒是在岩泉一是“共同财产”不可分割且共同保护上达成一致。
      而如今,他们又要面对异国恋这个绊倒过无数恋人的难题。
      “阿彻。”
      “我想到了俄耳甫斯。”
      那是一位希腊神话中的歌手,去阴间寻找死去的妻子的欧律狄刻,他用乐声打动冥后,并且获得允许把妻子带回人间,但一路上不能回头看。俄耳甫斯快走到地面时,想回头看看妻子是否跟来,结果他的妻子立刻消失。
      “我不是俄耳甫斯,可不会回头。来时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路,而我的终点是你,每一步都是在走向你。”
      及川彻松开了一点怀抱,他们站在窗前明晃晃的阳光里,川村花奈的脸上带着红晕。
      他不开玩笑的时候,声音笃定又有力。
      “你也不是欧律狄刻,你不会消失,在任何一处你都会过得很精彩,出彩到我在任何一个角落看到那曙光,都会日夜兼程地赶过去。”
      我们不是彼此的附庸,而是白日高悬,各有璀璨。

      4
      陌生的国度带来的除了新鲜感,更多的是措手不及的突发状况,及川彻站在排球场边喝水休息的时候,身边是扎堆在一起聊天的队友们,他们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及川彻支着耳朵听,但他突击学的西语只能勉强应付日常,此刻只能听懂只言片语。
      他转过身去,又喝了口水,打开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聊天群里最后一条信息是花卷发的,时间是五分钟前。
      他飞快地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回复,光标一闪一闪。
      发送。
      无奈,孤独,恼火,不甘,他不再是校园里女生们小声讨论的对象,那种跟朋友们打闹调侃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在这里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日本人。
      训练的哨声吹响了,尖锐的长鸣打断他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让胸膛挺起来。
      他的头发到阿根廷后还没有修剪过,有些挡住视野,他摸了摸头发,快步跟着队伍集合,回忆着理发店的西语该怎么说,在下一个休息的空隙找到他觉得队伍里发型最看得顺眼的人,询问有没有推荐的理发店。
      他再次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花卷果然不肯承认他那句话,旁边还有松川的帮腔。
      那几条消息因为他没有来得及回复而被迅速刷上去,他们很快开启新话题,还让他赶快抽空熟悉一下阿根廷的景点,他们几个准备过段时间去旅游。
      阿根廷,一个离日本足够远,远到正好让他破釜沉舟大干一场的地方。
      即便隔了半个地球,阿根廷的热情洋溢依旧能让及川彻和川村花奈的视频通话变得火辣烫手。花哨宽松的衬衫敞开着,半露出健壮的肌肉,川村花奈被开屏的及川孔雀包围,她随手用剧本挡住脸:“阿彻,衣服。”
      “嗯,新衣服喜欢吗?”他隔着屏幕装听不懂。
      “我说……”她感觉脸上快红透了,“先把衣服穿好。”
      “阿根廷现在有四十一度!”孔雀张口就来,晃了晃翎羽,骄傲地踱了几步。
      “你背后就是空调。”
      “空调坏了。”他拿了把扇子扇风,衬衫门襟一开一合,故作苦恼地说,“我正想办法呢。”
      但及川彻也会有想不到办法的难题。
      原来人在失意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逃避,仿佛避免眼神接触,就能不被人看见狼狈这句话是真的。
      川村花奈看着满屏的“不行”和感叹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及川彻拒绝跟她视频通话。
      不过好在他们高中也有过一年网上聊天的日子,在川村花奈的循循善诱下,他很不情愿地坦白说他找了队友推荐理发店,还没进去就被上一个走出理发店的客人震惊到在门口90°转弯,靠着搜索评价找了一家距离还算近,口碑勉强过得去的理发店,本来打算盯着理发师剪的,结果训练完太累,打了几个瞌睡的功夫,他的发型就往难以形容的方向发展了。
      “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去那家店了!”
      川村花奈安慰悲愤交加的及川彻:“开启一段新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你这是小岩说的聚光灯效应,其实大家不会格外注意你的发型。”
      及川彻更绝望了,他发出一声懊丧的声音。
      川村花奈听出他没说出来的是什么——“所以其实根本没人在意我的发型是不是好看?”这句话有些无理取闹,他也死要面子不会这么承认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
      “我想以及川先生的样貌,应该没什么发型驾驭不了,现在可能只是还没适应发型的改变,就好像一直演女主角的演员突然去反串,会觉得很奇怪吧。”川村花奈好声好气地哄。
      及川彻不怎么哼哼了,幽幽地感叹:
      “无法挽回的就是无法挽回的了。”

      5
      及川彻不会忘记川村花奈高三最后一场演出,那是一场即便过了很久依然被人兴致勃勃提起的表演,影像在一届又一届学弟学妹们中间流传。
      主角西奥多在复活后用琴弹奏勇气、尊严、自由与爱的歌,川村花奈扮演的女主角作曲家阿纳斯塔西娅和整个村庄的人跟着他的曲子起舞。
      盛大的乐声感染了每一个人,及川彻看到灯光下川村花奈踮起脚跳舞,因为出汗,她皮肤亮晶晶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提起裙摆转圈起舞,喜悦的因子随着她每一次舞动一圈一圈传染开。
      她热爱着舞台,即便她今天只是扮演背景板中的角色,她依然会露出和主角一样动人的笑容。
      他从没感觉舞台那么高,那美好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演员们跳下台,在鼓掌欢呼声中将美丽多彩的花瓣抛洒向观众,及川彻看着川村花奈一步步从炫目的灯光下向他走来,花篮里不同颜色的花瓣混杂在一起,他们对视的那一刻,川村花奈从花篮的一角向他抛出一片橙色的花瓣雨,那显然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他被各种女生用各种颜色的玫瑰表白过,川村花奈是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
      这么简单的小伎俩及川彻早就不意外了,但是及川彻不得不承认,他对川村花奈额外的用心非常,非常受用。
      ……
      及川彻手指一划,退出了相册,再鲜活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陈旧,在无数次的回忆中因为记忆的偏差而变形。
      这段时间的集训令他有些喘不上气,川村花奈主动说视频通话先停一停吧,休息最重要。
      这个时间段的电车里人挤着人,一位上班族不小心踩了旁边一看就是旅途回来的男生,他的神色有些疲惫。
      他连连道歉,但对方手捂住电话的收音孔,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说没事,他就是在电话露出的这一瞬间,听到里面的女声问:
      “你有没有后悔跟我交往?”
      上班族在内心感叹了一声这就是学生时代的恋爱啊,小小年纪一表人才也得经历爱情的苦。
      他目送着这位男生在这一站下车,忍不住猜测:难道这是去挽回女友的?但是刚刚听女生的语气,感觉结果会很不妙啊。
      ……
      “你有没有后悔跟我交往?”
      川村花奈垂下眼睛,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划了两下,说完后立刻喝了一口咖啡,仿佛不敢听到接下来的回答。
      “怎么会呢?小花奈是天底下最~最~最可爱的女孩子!”
      电话那头的及川彻好像在赶路,但这并不妨碍他用真诚的语气回答。
      川村花奈一下子破了功:“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呀。”
      “那些台词我可舍不得对你说出口。”
      及川彻总会找到间隙释放魅力。
      “那换换?”
      “……你有没有后悔跟我交往?”
      川村花奈看着剧本上那一段绝情的控诉,在这样的氛围里一时也难以启齿,于是也放弃了:“目前看来,你的人品还不错。”
      “好过分!”及川彻不满道,“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要和及川大人一辈子在一起吗?想想你的舞台经验嘛!这种话不应该很多吗?”
      “才没有呢。”川村花奈小声辩解,要对及川彻说表达喜欢的话对她而言实在太困难了,她在台上扮演各式各样的人,但面对自己总是缺了点勇气。
      “重点可不是后面,我要对你进行特训了哦,来说嘛,喜、欢、及、川、大、人。”
      关于喜欢,及川彻总是更多提起的那个人。
      毕业典礼的时候,排球队里姓金田一的后辈低调地拿来了排球让他签名,他顺了下刘海,一手叉腰说:“真是拿后辈们没办法,拿来吧,无论多少个签名及川大人都会满足你的。”隔天抱着一颗崭新的排球跑过来让她用金色的签字笔在上面签名。
      还有班里同学传写着喜欢你的小纸条被发现了,班主任把两个人叫走之后,及川彻丢给她一个纸团,还笑着故意眨眨眼,川村花奈望着窗外班主任还没走远的身影,心有余辜地问:“不会写了跟他们一样的话吧?”及川彻摇摇头,川村花奈一打开纸条,里面写着:你也喜欢、迷恋、对及川大人我爱得无可自拔吧?
      是哪怕被班主任看到了也只会笑骂一声让他专心学习的纸条,而不会去深究那一个“也”字对应的不是及川彻风靡校园的人气,而是——“我喜欢你”。
      “……抱歉,我对你说了这么多麻烦事,让你心情不好了吧?”
      川村花奈后知后觉地发现及川彻今天没怎么说话,她马上转变语气结束话题。
      “没这回事,你不跟我说才是下了你男朋友的面子呢,这件事如果是从小岩嘴里知道,他一定会揍我的。”及川彻在电车播报结束之后才点下解除静音的按钮,他急急忙忙地走到无人的地方说话。
      “真的吗?”
      “你真对小岩的拳头放心啊。”
      “那我就不计较你之前熬夜被我发现的事情了,我一向很放心小岩的拳头会制裁某个笨蛋。”
      及川彻摸了摸头发,那次算不上矛盾,只是川村花奈单方面的生气,他还因为室友的生日会喝醉了,看着屏幕里面的人赌气,然后一不小心说了“看你生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开心,这么说会任性吗?”
      这句话好像摁下了川村花奈的静止键,她望着屏幕,侧过脸揉了揉眼睛,避重就轻地说:“变态及川。”
      及川彻呼吸着熟悉的空气,他往小岩告诉他的方向走,脚步轻快:“好想现在飞到日本用力抱紧你。”
      他耐心地等着,过了会,川村花奈结结巴巴地开口,然后越说越流利:
      “……这种感觉很对,我对天发誓,爱尔兰,音乐再响点!这种小调可配不上我的舞蹈,深夜的音响里就该唱最疯狂的曲子。我不知道是谁给我寄来了请柬,这是我的荣幸,爱尔兰,你笑什么,这位……不知名的男士,这并不妨碍我现在想说,我爱你!”这是一段在森然高中时扮演公爵之女的台词,及川彻很熟悉,他昨天晨跑的时候耳机里听的就是那一段录像的音频。
      “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我的舞台经验。”川村花奈在及川彻的大笑里无奈地忍着笑说。
      “及川彻。”突然连名带姓的叫法让及川彻的神经紧绷起来,他的手指稍稍用力握住手机。
      “怎么了?”
      紧接着下一句又像小猫爪子似的挠人心。
      “刚刚那句话,你绝对不要对我以外的人讲哦。”
      及川彻低低地笑了两声:“我等着你只对我说那最后三个字。”
      “等多久?”川村花奈搅了搅咖啡故意问。
      及川彻紧赶慢赶,却眼睁睁看着红绿灯跳到红色,他只好停下脚步:“42分钟。”
      “42分钟?”
      “嗯,”他盯着信号牌上的四十秒倒计时,又确认了一下他们的通话时间,“从地球一端穿过地心往另一端打洞,下落的过程只要42分钟。”
      “我们见面了,我也可能说不出口。”
      “你可以不对自己有信心,但你一定要对及川大人有信心。”绿灯亮了,及川彻穿过人流,手机通话时长趋近42分钟,他往咖啡厅快步走去,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他迫不及待地穿过地心去见你,还有一肚子卑鄙的伎俩让你心甘情愿地说那三个字,不止一次。”
      “做好准备了吗?
      “及川大人的第一计。”他开始默数。
      “抬头。”
      有一道身影走到面前,川村花奈听到他的声音比电话里快一秒。
      耳边手机里传来“咚”的一声轻响,那是电话挂断的提示音。
      手里的勺子跌落,跟陶瓷杯发出响亮的碰撞声,五彩斑斓的阿根廷给及川彻带来了些许变化,但模糊的视野容不得她再去细细地分辨,他的脸上带着熟悉的、如十八岁般意气风发的笑。
      川村花奈的步伐有些着急,就像十八岁怕黑的她从舞台上跳下来。
      及川彻稳稳地接住最后一步跳起来的她,真实、热烈,嘴角忍不住向上,耳边传过来一句模糊的话语。
      及川彻没听清,但他隐隐有猜测。
      再说一次吧。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川村花奈的手心发烫,目光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捧着他的脸低下头去,让那几个字与爱意辗转在唇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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