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巷槐洲

10、马

　　我的家乡，在那遥远且荒芜的北疆，那里有冬日坚韧的枯松和初春灿烂的朝阳，马儿飞驰而过带起的沙尘夹杂着野草，停驻回眸，眼底倒映着辽阔无垠的远方。
　　家中的马厩里有许多马儿，阿爸每隔几日便牵回来几匹。
　　“阿爸，我想学骑马。”这天，刚刚下学的我对阿爸说。
　　“怎么突然想学骑马了？”阿爸笑笑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的同学们都会骑马，他们放学都骑马玩去了。”我抬头盯着阿爸，不依不饶。
　　“好，好，先回家吃饭去。”阿爸抱起我。
　　我听到这话，觉得事情多半是泡了汤，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那是几天后了，正午阳光打照在大地，有些干枯的野草随着秋风在微微摇曳，我在院子的摇篮上睡着午觉。
　　“娃娃，出来学骑马了。”一阵声响将我吵醒，我睁开双眼朝外一看，是阿爸又牵回了一匹小马，只是这次的马有些不同，是只小白马。
　　我激动地冲出院子，双眼放光地盯着这匹小白马，要知道家里马厩里的马不是黑色就是棕色的，白马，可是只在童话故事里听到过。
　　那天下午，是我此生第一次上马，马背上的视野更好，可以看到更高更远的世界，我爱在马背上的每一个瞬间，和马儿跑起来的自由与快乐。
　　“骑马的时候一定要抓紧缰绳，不然会从马上摔下来，摔成小傻子。”阿爸点了点我的头，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 我紧紧抱着小白马的脖子，不想让阿爸把它放回马厩。

　　“我今天可以和你们一起去骑马了。”放学后，我和小伙伴们说。
　　“你有马啦？” “快让我们看看。”
　　一片嘈杂声中，我牵着小白马走过去。
　　“你的马还是小白马呢！”“我都没有见过小白马！”“是啊，我只在童话里听到过小白马。”
　　我牵着小白马，露出骄傲的神情。
　　“你的马叫什么名字啊？”一个声音响起。
　　“我……不知道呢，马儿也要起名字吗？”我问道。
　　“当然啊，当然要给马儿想个好名字。”
　　那天，我把阿爸的嘱托都抛之脑后，骑马的时候，一直在想给它起什么名字才好，最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很痛。
　　后来，我唤它叫作小萤。

　　十八岁那年生日，是隆冬，我穿着阿爸给我买的新衣裳，策马奔腾在旷远无边的夕阳下，与落日比肩，与烈风竞速。
　　平日里，冬天的风刮得脸颊生疼，但在此刻，只有无尽的自由，我和小萤玩到很晚，直到黑夜已经完全落下帷幕，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小萤，该回家了。”我拉住了还想朝远处走去的马儿。
　　那四周有层层矗立的森林，高耸的雪山，就是没有房屋的光亮与回家的路。
　　绕了许久，我慌了神，浑身冻得发僵，轻轻趴在马背上，看着黑夜上明朗的圆月。
　　“小萤，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怎么办？”我声音颤抖着。
　　“小萤……带我回家……”
　　良久，我被阵阵颠簸吵醒，又昏去，再睁眼，已是临近家中的光亮了。
　　回家了。

　　几天后，阿爸找到我，对我说，“小萤年纪大了，该让它走了。”
　　家里一直有这样的传统，要放年纪大的马儿离开，小萤陪了我十多年，也算是匹老马了。
　　我低着头，含糊地回答了阿爸。
　　阿爸离开后，我悄悄地去了马厩，抬手轻轻抚摸小萤的毛发，心中的情绪却复杂的难以言表。

　　放小萤离开的日子，是我翻黄历精挑细选找到的日子。
　　临行前，它不明所以，还在听话地等着我给它理顺毛发。
　　我轻轻抚摸着它，想在仔细地看看它的模样，倒数着我与它最后的幸福时光，我想把这一份爱永远地留在这一片厚土之上。
　　眼里不知是何时盈满了泪水，我看着它，轻声道，“走吧……”我拍了拍它。
　　我低下头，又轻声说了句，“走吧……”
　　眼泪沾湿了雪地，再抬头，是马儿奔驰扬起的雪尘。
　　“春天啊，暖阳啊，快些来吧，保全他一路上无风无浪，我的白马儿你慢些跑啊，这一次没有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文末引用《马》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