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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母亲杀了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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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季虽是不下雪的,但能从肩胛骨里感到一股干涩的阴冷,有时屋子里冷的受不了了,还得去外面“暖和暖和”。
2009年,抚远市下面的徐家店镇,不大的镇子,一条河流从镇子中央流过,隔开的两地渐渐呈现出了不同的景象。
比较繁华的那边,就在今年,一家四口,一个接连一个的去世,只剩一个精神病人。
徐家店派出所审讯室内,阴冷的屋子里开着一盏昏暗的审讯灯,曹斌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手铐锁住,入骨冰凉,坐的有些时间了,手指尖冻的有些麻木,脚趾头没有知觉,时不时竖起脚尖在地面上轻轻敲击。
两位警察似是问完了问题,年长些的还不死心,看了眼桌上的笔录,加重声音问了句:“曹斌,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曹斌态度良好,有问必答,对眼前的人很是尊敬:“师傅,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进去就看见吕小英和丈夫郭玉军在一起撕打,他们的女儿在一旁拉架,吕小英失手把刀捅到了余琪腹部,我赶到时,余琪已经死了,郭玉军也失血过多,我还进行了救治,一直等到救护车来,结果还是没救回来。”
另一头审讯室内,一个中年女人被手铐锁着,不知道是惧怕还是悔恨,身体在瑟瑟发抖,神志也有些不清,审问女警耐心问了许多,她有时能答上来,有时又答非所问。
女警:“吕小英,你是不是早都准备好凶器要杀郭玉军?”
吕小英抖的更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去买菜了,今天我女儿说要回来,我准备多做几个,做她爱吃的,我儿子和女儿吃不到一起去……”
儿子女儿的事说了半天,就是没说到女警的问题,女警看看手里的笔录,一页记满,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又问了句,很是突然,直接打断了吕小英的讲述。
“是不是你失手杀了你女儿?”
“不是!”吕小英忽地一声吼叫,楼道里过路的人都吓了一跳,“我怎么会杀我的孩子呢!孩子都是妈妈的宝贝,我怎么会杀她!”
吕小英神情激动,审讯椅扶手被拍的“啪啪”作响,响声在楼道里回荡。
曹斌这边听到了些动静,语气更加肯定,继续说道:“我亲眼看到吕小英拿着刀,插进了余琪的腹部!”
*
2003年,曹斌从警察学院毕业,被分配到徐家店派出所,他热情有活力,人也长得精神高大,王志平一眼就看中了他,直接开口要了他当徒弟。
曹斌第一次跟着师傅王治平到徐家店菜市场周边巡逻。
由于今天是周六,人流量巨大,王志平却带着曹斌站在菜市场入口处,就在入口广场那站着,不进也不退。
曹斌:“师傅,咱们站这是不是太挡着人了,你看别人都绕着我们走,我们周围快空出一里地了。”
王志平单手扶着腰在原地踱了几步:“那你看看这么久,门口人这么多,有发生什么冲突事件吗?”
曹斌认真环视了一圈:“这倒没有。”
王志平:“站着就成了,他们能看见咱们就行。”
曹斌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反正站在这闲来无事,周边一圈人群也自动把两人隔开,王志平对这个徒弟还不太了解,八卦之魂陡然升起:“曹斌,你今年23岁是吧?”
“准确来说24了,再过三个月就是24岁生日。”
王志平咂了咂嘴:“24也不小了,有对象了吗?”
说起这个,曹斌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王志平立马捕捉到,开始打趣:“呦!这是有故事啊,跟师傅说说,什么悲伤故事,师傅帮你分析分析。”
曹斌咧了咧嘴,语气有些不甘:“我大学谈的,毕业就分手了。”
王志平:“也是警察?”
曹斌摇摇头:“不是,隔壁工商学院的,我们谈了三年,可以说是断崖式分手,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王志平不懂他说的这词汇:“什么是断崖式分手?”
曹斌:“就是突然说分手,不和你商量,只是通知一下,就再没关系了。”
王志平看曹斌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低沉,明白自己又多嘴了,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赶紧转头左右巡视一圈:“不说了,赶紧工作,我们往两边走走。”
曹斌一转头就被一抹紫色吸引,盯着那抹紫色从门口左边缓缓向前挪动,一个穿着紫色卫衣的女孩背着双肩包走来,面目清秀,嘴唇紧抿,脸颊被紫色衬得很是苍白,曹斌站着没动,一直盯着女孩走进了菜市场。
王志平拍了他后背一把:“小子,看什么呢!”
“师傅,我觉得这个女孩……”
王志平插话进来,眉头一挑:“这个女孩漂亮吧!你小子别给我乱看。”
曹斌仍然坚持说道:“不是,师傅,我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一种灰败的气息,就像~就像古代的林黛玉。”
王志平想到林黛玉没有好结果,抬起手又在曹斌背上拍了一把:“臭小子,说什么呢!这样咒人家姑娘。”
王志平目光也是盯向了女孩的背影:“不过,这个女孩,我们平时得多注意注意。”
曹斌不解:“为什么?”
王志平:“她是重组家庭,我见了她这么多次,就没见她脸色好过、有过笑脸。”
余琪是个中专学生,今年17岁,她转过学,又留了一级,书读不进去,最后自己做主读了个中专。
她平常在住校,周末才会回家,周六回来住一晚上,周日当天又要走。
今天回来她直接去了菜市场吕小英的摊位,吕小英正在往摊位上码菜,抬头飞快扫了一眼余琪,边干活边说:“快来帮妈把这菜码好,哎呦!我腰疼死了。”
余琪放下背包,挽起袖子,进去围档里帮着一起码。
“妈,你歇着吧,我来干。”余琪语气听着很是平淡。
吕小英手上不停:“让你干得干到什么时候,客人来来往往的,货上不及时,有人来看嘛!”速度确实比余琪快。
余琪没有说话,手上加快了速度帮忙。
吕小英:“你爸今天休息,不知道又跑哪去了,也不知道来帮我,孩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带好,哎!”
余琪还是没有搭话。
吕小英自顾继续说:“琪琪,你看隔壁那个胖女人,这个死胖子今天又把摊子摆过来了,占了咱家的位置,一会你去看看管理员来了没,去让她挪开。”
余琪这才抬头往隔壁摊位看去,隔壁果然摆出来了一点,压住了吕小英摊位的边角。
余琪眼里露出愤恨,站起身左右查找管理员的位置,正巧管理员从市场大门口进来,余琪赶紧跑过去,礼貌叫了声叔叔,就开始跟管理员告状。
管理员气势汹汹过来,看只压住了一点边,眉头皱了皱:“你们这些摆摊的,以后别挨得太紧,空出点位置,大家都好。”
余琪看管理员在这打马虎眼,她向来是别人的不沾分毫,同样,别人也别来沾染她,肚子里升起一股怒气:“她们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每次都要占些我家的位置,管理员叔叔,今天你要是不管,她以后恐怕要把我们位置全占去了。”
其实也是小事,确实不管的话,以后难保那家会得寸进尺,管理员冲那胖女人吼道:“把你的东西摆回去!就你非要占点边边角角,有什么意思,说了几次不听,再不听就别进市场。”
胖女人灰溜溜的把边上的东西往自己那边收了收,忙对管理员说着好话。
吕小英看到,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大声吆喝了起来:“各位来看喽!新鲜胡萝卜,叶子刚摘掉的……”
晚上回了家,家里没人,吕小英开始动手做饭,让余琪去找人:“琪琪,去找你爸,肯定带着小宝去棋牌室了!”说完关上厨房门忙活。
余琪每周最恐惧的就是周六晚上这顿饭,这顿饭全家人坐在一起吃的。
走在去棋牌室的路上,余琪觉得每步都无比沉重,棋牌室不远,就大概一公里距离,悄悄推开棋牌室的玻璃门,里面乌烟瘴气。
余琪又退了回来,去侧门旁边,弟弟果然跟棋牌室家的儿子在一起玩,老板娘在一边看着两个小的。
弟弟快六岁了,是继父郭玉军与母亲生的,余琪不喜欢这个弟弟,再不喜欢面上不敢露出半分,只偷偷藏在心里。
老板娘热情打招呼:“琪琪,来找你爸呀?几天没见,越变越好看了,你爸脾气好,教出来的闺女看着就温柔。”
余琪下意识的礼貌笑笑,尽管心里极度不舒服:“谢谢阿姨,我带小宝回家吃饭了。”
带着小宝回到棋牌室门口,余琪拉开门,把小宝推了进去:“去叫你爸,说回家吃饭了。”
小宝乖乖跑去郭玉军旁边,小手拉拉他的裤子:“吃饭了~吃饭了~”
郭玉军叼着烟,今天手气不错,赢了将近有八百块钱,看儿子来叫了,赶紧把嘴里的烟在桌子上摁灭。
“我不玩了,儿子叫我回家吃饭了。”下了牌桌,抱起小宝走出了棋牌室。
出门看见余琪站在门口,问了句:“回来了?”
余琪面无表情:“嗯。”
一路无言回了家。
饭桌上,小宝坐在吕小英、余琪中间,小宝快六岁了还不会用筷子,饭勺舀的米饭到处都是。
吕小英着急扒几口,又赶紧夺过小宝勺子给小宝喂几口。
郭玉军瞥了余琪一眼,余琪吃了几口菜,放下碗,夺过小宝手里的勺子开始给小宝喂饭。
吕小英这才有空说话:“琪琪,你以后放学就早点来帮忙,你以后周五赶回来吧,我一个人周末太累了。”
余琪喂饭间隙给小宝擦擦嘴,听母亲又让自己周五回来,以前就提过,她心里没有波动,又搬出了之前的理由:“周五没车,只能打车,打车得三十块。”
吕小英听完又扒了几口饭,幽怨看了一眼郭玉军:“你周末休息也不知道来帮我,我快累死了。”
郭玉军带着笑脸,手往上衣兜里掏去:“今天本来打算去帮你,可是手气太好,下不了牌桌了,你看!”
郭玉军掏出一沓钱,摆在饭桌上,放在离余琪比较近的那边。
吕小英看这么多钱,心里高兴,不过嘴上还在抱怨:“隔壁那家子又欺负咱们,下次得你来说一顿她们。”
郭玉军吃了口菜,今天高兴,乐呵呵应承:“行,我明天就去帮你,帮你说她们,她们还想不想来邮政寄东西了。”
他是邮政的寄件员,算是合同工,郭玉军当年也算是有点本事的,读书读到高中,经人介绍进了邮政,一直踏踏实实干到现在。以前有过一段婚姻,过了不到五年,就离婚了,也没有孩子。
郭玉军从里面抽出一张红的,递给余琪:“给,爸给你涨生活费,给你一百。”
余琪没有伸手接。
吕小英一把拦了回来:“一个女孩子家家,给那么多干什么?一周五十够用了,多给了不知道要花到哪里去,小心学坏。”
郭玉军见余琪没有伸手的意思,吕小英又言辞激烈的拦了回来,又悻悻的把一百放了回去。
吃完饭,余琪主动去洗了碗,父母两个带着小宝在客厅看电视。
余琪洗完就回了自己房间,没开灯,先掏出一个小灯,打开是红光,沿着房间四周全部照了两圈。
反锁上门,开始换衣服休息,她的睡衣上有个粉红蝴蝶结,是她自己从别的衣服上拆下来缝的,她觉得灰色睡衣太单调,这样才显得是女生的睡衣。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多,吕小英就起床做早饭,因着余琪今天要回学校,没叫她起床,煮了鸡蛋,熬了米粥,和郭玉军一起吃完,吕小英来敲门。
“琪琪,我和你爸要去市场了,你一会起来看着弟弟吃了饭,你照顾弟弟一会,你要走的话,就把弟弟送来市场。”
余琪早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好!”
门“嘭”的一声响,他们出去了,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再睡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