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零七》桃李笙歌

2、第二只山雀

　　茂密的山林一层连着一层，高低不齐的树冠遮去大部分阳光，脚下树叶半腐，枯枝横杈踩着发脆，赵寒低头，看着手里磁针乱晃的机械罗盘陷入沉默。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安然面无表情开口，抬手一指对面做了标记的树干，“要从这绕三圈。”

　　“害。”赵寒一手合上罗盘的金属盖，嬉皮笑脸抬手，胳肘搭上同伴肩膀。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的那个笑话吗？小象和麋鹿打电话，小象说‘我是小象啦’，麋鹿也说，‘我是麋鹿啦！’”

　　安然沉默片刻，目光掠过没个正形的伙伴。

　　“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故意的。”赵寒竖起两根手指，指向眼前山脉，眼中透出分严肃。
　　“这山里八成是磁场有问题，搞不好有带磁性的矿石，我这次不用罗盘，就靠我野外生存的经验，也足够把你带出去！”

　　安然浅叹一口气，跟着赵寒前行，两个小时后，两人重新回到做有标记的树干前。

　　太阳已经落山，安然神情淡然，似乎是对眼前的情形早有预料。

　　“看来不仅仅是磁场，地形也有问题。”赵寒尽量不去看安然，扒着树干想方设法研究周围的树，就在赵寒掰下一小节树枝，准备进嘴尝尝时，一只手搭在赵寒肩头。

　　赵寒没有回头，顺着这只手指向的方向，看到一处火光。

　　山里点火是大忌，赵寒松开抱着树干的手，和安然对视一眼，快步朝火光源点走去，再靠近一些，赵寒看到篝火边有几顶迷彩帐篷，四周清理出来防火带，火堆边甚至还备了水桶，做的十分专业。

　　两三人坐在篝火边，看到有陌生人过来，惊的立即起身，赵寒眼瞅着一中年男人拿起把小铲子，颤抖着指向自己。

　　“有人！有人！”另一男人结巴着大喊，七八人从帐篷里走出来，所有人身上穿着样式统一的冲锋衣，衣服胸口还印着某个矿产公司的标志。

　　赵寒眉头一抬，发觉这十几个人精神状态似乎都极度紧绷，胡子拉碴，像是经历了什么，有种草木皆兵的惊乍。

　　“你们，是人是鬼！”拿着铲子的男人胳膊还在抖，声音更是带着点颤，就差当场吓得直接撅过去。

　　“我们当然是人。”赵寒一手拦住想要上前的安然，有些纳闷的看着眼前十几人。
　　“你们怎么了？也迷路了？”

　　“队长，他说他们是人。”拿着铲子的男人恍惚看向另一边，赵寒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所谓的“队长”。

　　四十来岁的方脸中年男人，戴副黑色边框的眼镜，不怒自威，看着像个有学问和社会地位的。

　　“你们来这干什么？”队长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浓眉紧蹙，浑身都带着戒备。

　　“还能干什么，我们来旅游的，想着往山里走走，找点野景。”赵寒脸上带着几分悔意，“谁知道越走越偏，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骗子！”

　　不等队长开口，一队员脸上忿忿，“这里最有名的景点是求子窟，你们俩大男人，来这旅游？”

　　这话一出口，赵寒无辜的眨了眨眼，两手一摊，“实不相瞒，我一直想要个孩子，就是没人肯叫我一声‘爸爸’。”

　　四五个队员和安然扭头，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如果是旅游，那你们走的还挺远。”队长疑心依然没消，“你们走了多久，路上遇没遇到什么人？”

　　安然脊背下意识一僵，清楚知道时间这点会露馅，毕竟没有哪对游客，会进深山四五天。
　　赵寒看着宛如惊弓之鸟的十几人，眼睛一动，瞬间露出几分不耐。
　　“你们这些人也太奇怪了吧，我承认，我们迷路了，想找你们搞点水和食物，最好能让你们带我们出去，你们倒好，见了我们像见了鬼一样，还拿铲子指我们！”

　　赵寒在包里摸索摸索，拿出来两张车票，“看见没，我和我兄弟，五天前刚到镇子上，我们准备在这玩一周，进野林子探险，犯法吗？你们问我们是不是鬼，鬼有带火车票的吗？鬼还七日游吗？”

　　队长拿过火车票，仔细看了半晌，转而递给身边的队员，让他们传看。

　　接触到一点林子外现代文明的东西，队员们情绪明显有好转的迹象。

　　“对不住啊。”一圈传看下来，队长将车票还给两人，脸上勉强露出点笑来，“我们是来勘探矿山的，在这里久了，难免有些疑神疑鬼。”

　　看两人没有离开的意思，队长也识趣扭头，让队员拿点食物和水过来，邀请两人坐在篝火边歇息一会。

　　“这口吃的可来的不容易，人心不古啊！”赵寒大咧咧吃着面包，还不忘念念碎几句。

　　“这也不能怪我们。”一队员看两人忍不住开口，“我们被困在这十几天了，发生这么多事，你们突然过来，差点把我的魂都吓没了。”

　　“困十几天？”赵寒脸上带着抹惊慌，“这么久？”

　　“别怕。”队长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枯枝，适时开口，“我们公司已经派人来找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到。”

　　赵寒稍松口气，想起对方刚刚的言语，神色忽的一顿，有点害怕的看向周围，“这发生很多事？什么事？”

　　队员张嘴就要说，被队长一个眼神制止。

　　“别乱说话。”队长看向周围坐了一圈的队员，神色严厉，“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胡乱说只会让别人以为你是个疯子。”

　　眼看十来个队员低头，一副会把这事咽进肚子的模样，赵寒眼睛微动，看着众人直接笑出声来。

　　十几双眼睛齐齐看向赵寒。

　　“说的谁好像没见过奇怪事似的。”赵寒拍拍自己胸口，大方一挥手，“我先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讲完你们再讲！”

　　不等对方应下，赵寒已经开口。

　　“也就三四年前，有段时间，我经常在公园看见一个小男孩，见得多了，我就不由自主开始注意他。
　　这孩子，几乎是每天一放学就到公园来，周末和节假日，在公园必见他，他也没什么伙伴，就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写作业，饿了就去旁边便利店买零食，看得人感觉挺可怜。”

　　赵寒看向安然，安然微一点头，赵寒随意灌了几口队长送的水，继续往下讲。

　　“我当时就猜，这孩子八成是家里有什么事，要么是重组家庭，他不受待见，要么就是和家里人有矛盾，所以才不回家。
　　一次我也在便利店买东西，正好在他后面结账，他要买的东西差点钱，我顺手给他添上，他第二天专门找我来还钱，这么一来二去的，算是认识了，我就试探着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为什么一直都不回家。”

　　赵寒目光掠过眼前十几人，发现这些人都听的认真。

　　“结果这么一问下来，才发现他父母感情很好，家庭条件也不错，他还是独子，根本没有我猜想中的那些事！”

　　众人眼神越发疑惑，赵寒表情也带出几分当时的困惑情绪。
　　“那我就问他，既然环境这么和谐，为什么不回家？”

　　“那孩子刚开始也不说，支支吾吾的，像是隐瞒什么，我也不想深究人家不想说的事，只是让他在外注意安全。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那孩子突然来找我，特别高兴的告诉我，他以后不会在公园溜达了。”赵寒看到有几人身体前倾，嘴角带起分笑意。

　　“我担心他安全，问他不来公园以后去哪，他开心告诉我，说回家吃妈妈做的饭。”赵寒两手一拍，吓得两队员一抽，又很快缓和下来。

　　“他说他这是最后一次来这，就是为了和我告别，并且告诉我，他之前不肯说的原因。”赵寒对上几人的目光，在火光旁，他们的眼里满是专注。

　　“说起来也好笑，这孩子之前不敢回家，是因为他床边的衣柜。”赵寒伸手比划了一下。

　　“他有自己的卧室，床左边是书桌，右边是推拉式的衣柜，他上学前走的时候，衣柜门关得好好的，但放学回来之后，衣柜门总是留条不宽不窄的缝。

　　他说他和爸妈离开家的时间一样，父母下班比自己放学迟，绝对不可能是爸妈推的，他把这件事告诉父母，父母说是因为衣柜是木制的，时间长了，会有一点点变形，所以柜门会自己滑开一点。

　　这孩子半信半疑，但也觉得可能就是这么回事，直到有一次，因为开教职工会，学校提前放学，他早早回家，在他开门的瞬间，清晰听到房间里有声音，但开门后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跑去他的房间，看到他的衣柜门，竟然有一扇是大大敞开的！

　　这孩子吓坏了，一直盯着衣柜门，直到他父母回家，他哭着告诉父母这件事，父母还以为家里进贼，拿着菜刀把他的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但里面却什么异常的东西都没有。

　　小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房间也不敢睡，每天放学，更不敢回家，那段日子，也就是我注意到他的时候。”

　　赵寒说的口干，把一瓶水喝了个干净，安然再递来一瓶，旁边队员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