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一入江湖深似海【4】 ...
-
一入江湖深似海【4】
月缺而玦，已近子夜，淡紫色的雾气下几颗星子疏疏落落。
那条阴森而幽暗的走廊尽头是一扇有些斑驳的朱红色大门，将是初春，夜间寒意正盛，陆小凤刚从那扇大门的后面走出。
回身望望不远处的那抹朱红，像是一个梦，无数次的梦萦曲幽，在暗夜中透出无尽的怅然和叹息，静静讲述着那个古老王朝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
他搓搓手臂，将脑子里不着边际的臆想赶出。这样宁静而祥和的夜，有朋友陪在身旁一同共进退，更是兼有美酒，便是再晦暗莫测的前路，又有何惧？
于是他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房间里，烛影深深，笑容温润斯文俊雅的年轻公子早就静候多时，陆小凤也不客气，随意坐下后翻过一个杯子替自己斟满，浅酌慢品，却是看着公子迟迟不语。
花满楼对他故弄玄虚早就习以为常，手中折扇轻晃，只道：“明日便启程去万梅山庄？”
陆小凤瞪了瞪眼，“你知道了？”
花满楼笑笑，也学起他的样子神秘道：“猜的。”
某只好奇心泛滥的小凤凰在听到这句话后，只得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去找一个人，确切的说，其实应该算是两个人才对。”
“谁？”
“大智大通。”
“大智大通？”花满楼笑道：“我虽然鲜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他们的名号还是听过的，据说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和解决不了的问题。”
陆小凤道：“我只想知道如何能能请动西门吹雪的法子。”说完，又看了眼花满楼，慢慢地说：“说不定还能帮你打听一下你那位飞燕姑娘的去向。”
花满楼摇了摇头，也没有去纠正陆小凤的说法，淡淡道：“自从我来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听过她的声音，好像她已经离开了。”
“我问过，就连她的妹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陆小凤问道：“她也没有留下什么字条之类的么？”
花满楼又摇了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也沾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陆小凤看在眼中，只道他的这位好友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那个神秘的女孩子，不由的语气中也沾染上了一抹担忧。
他本就是个见不得别人难受的人，更何况，那个别人还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陆小凤拍拍花满楼的肩膀，安慰他。
“就算别人都没有法子，大智大通也总会知道些什么的。”
“……有些人怕是就连大智大通都是没有法子找到的。”花满楼微微苦笑道，要是她不愿让人找到，即便是江湖上最博闻的大智大通，也是没有办法的吧，毕竟是静斋的人……
不过那孩子最起码也要说一声啊，一声不吭的离开，真是让人替她操心……
花满楼略带无奈的苦笑，看在某只凤凰眼中，不知怎么便成了黯然神伤锥心沥血透出些哀怨的意味。
看着自家好友这副摸样，陆小凤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充当一回树洞，顺便要开导开导安慰安慰花满楼，有些人，正因为没有爱过，所以一旦陷入情网，便会用情极深，比如花满楼。
这一点，浪子陆小凤很清楚，因为他“阅”人无数，自然是熟能生巧无师自通。
这一点，花满楼不知道，因为他是正人君子，是君子，总是会吃上几分亏的，尤其是在感情上。
但是幸好他有一个陆小凤做朋友，好管闲事，对自己朋友尤其心软的陆小凤。
于是陆小凤年拼命回想着自己那些曾经浪荡现在依旧很浪荡的生活经历，搜肠刮肚找着合适的词汇，斟酌的开口，“其实在我看来，女孩子在找到一个合适的归属之前都不是那么容易安定下来的。”
小心翼翼地瞅了眼花满楼，对方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顿了顿，“经常会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脾气，闹别扭，离家出走，她们好像把这归结为缺乏安全感。”
“……”
“但是如果能有人在她们最软弱的时候出现，她们就会被感动，一旦认定了，便不会再这样试探你，全心全意的跟在你身边。”
明明那个上官飞燕和自己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但是此刻陆小凤却觉得心虚很心虚十分的心虚，花满楼欠他一个大人情！
一席话已近似将自己前半生的孟浪行为剖析了遍，磕磕绊绊地说完，陆小凤觉得自己百年不变的老脸第一次有些发红，因为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有混蛋到那个地步……
“所以——”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大声道：“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件事解决了，这里是金鹏王住的地方，上官姑娘肯定还是会回来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那一声吼得花满楼一怔，回头，表情却带上了少见的茫然。
他说：“啊？”
“………………”
今夜月明星稀，云淡风轻，烛光晕黄，有美酒盈樽。但平生第一次，陆小凤不想喝酒，只想仰天长啸一番——
“花满楼，不带你这样玩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边当陆小凤被花满楼噎得一口血含在嘴里欲喷未喷时，静斋那边南棋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心中五味杂陈委实复杂。
所以说，老天爷对陆小凤是很公平的，让他在一个地方吃瘪后，一定会让他在某种程度上补回来……虽然被噎到的人换成了南棋，但是要是从某个已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角度来解释，这其实也算是花满楼对陆小凤的一种补偿了吧……
南棋看着面前的画像——据说是自己此次要易容的对象，只是久久的沉默。此番接到师父的指令回到静斋，探查青衣楼一事，却发现这其中的关联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简单。
凭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大金鹏王朝一案中大金鹏王央求陆小凤帮他找到当初背叛王国的三个臣子并将他们带走的财宝如数交回，实际上事实却是恰恰相反，背叛王国的并不是那三个臣子，而正是当年的小王子如今的大金鹏王本人，他不愿担负起复国的重担，携着家眷逃离，不愿被臣下们找到，却对那三份本是用来复国的财富起了贪念，妄图据为己有，于是便设计让陆小凤替他除去对手从而占取那一大笔财宝。
此次大金鹏王一反常态的主动，自然会让那三个原本就在找他的家臣们发觉，为了防止他们的小王子出尔反尔，他们不惜借用了静斋的力量，凭江湖上舆论的披露，企图向大金鹏王施压。
静斋与他们达成协议，一方面挟制大金鹏王，且不管此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碍于静斋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会顾忌几分；另一方面，静斋也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情报。
总的来说，无论是师父还是那三个金鹏王朝的旧臣，各取所需，各有所得，这都是件对大家都有利的好事情。
这样说来眼下唯一要做的事情似乎就剩下等那只好管闲事的小凤凰揭开所有真相，于是皆大欢喜，圆满收场……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一个古老而富庶的王朝，深山中有着数不尽的珍宝和金沙，在五十年前瞬间覆灭，随后王族后人便逃到了中原，他们带到中原来的不仅是复国的希望，更重要的是，那一笔不可估量的庞大财富。
面对这样巨额的财宝，又有几人能不动心？
就连南棋在得知了自己此行的任务后，也对那笔丰硕的财富小小觊觎了一下。仅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成就了一个天下首富，一个关内老大，一个名派掌门，啧啧……
不过现在比起那些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更重要的是，她得保证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霍休生性孤僻，就连他身边的亲信也是鲜有知晓其行踪的；关中阎家，门客众多，你一个女孩子委实也不方便行事。”二师兄苏云染对南棋解释道。
“……那个峨眉剑派也不是什么妥当的地方，上上下下几百位弟子，人多眼杂。”
“师父已经同峨眉掌门商议过了，此番你易容成他门下弟子，上面自然会有几位师姐从旁帮衬着。”
“我不懂剑，遇到青衣楼的人肯定露馅。”
“此事你勿用担心，届时让莫玉师兄教授你几招，只消做出个样子来就好，峨眉剑派名声显赫，旁人不会生疑。”
“……易容成谁都行，一定要非她不可么？”南棋做最后挣扎。
苏云染乐了，“这才是你的最想说的吧。”说罢挑眉将她看着，“可这又是为何？峨眉四秀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借着这名号行走，你也能少些麻烦。”
“……”
南棋不语，任自家二师兄凑过来对着画像评头论足，“我瞧着也是个挺漂亮的姑娘，你不吃亏……”
这根本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好不好！
南棋无力。
画像上的女子看上去温柔而娴静，鹅蛋脸，柳叶眉，目如秋水，脉脉含情，若是背景换成亭台水榭，飞檐楼阁，一定会被当成位养在深闺中的官家小姐。
她是峨眉四秀中最小的师妹，石秀云。善使双剑，相传她的剑是唐时名剑客公孙大娘留下的“剑器”，随心舞动，起势如雷霆震怒，落势如江海凝光，有万夫莫当之勇，也是江湖上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南棋知道师父是特意为自己挑了这个姑娘，身为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的亲传弟子，又是四秀中年龄最小的人，肯定会被众人一路照顾，这也能为自己调查青衣楼的事情作掩护。
只是……
要是自己没有记错，峨眉四秀，除了老二孙秀青被西门吹雪娶了当老婆外，剩下的，可都是被上官飞燕几根银针“嗖嗖”钉过去就华丽丽打了酱油的主……出场还不到两个章节……
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前有青衣楼神秘莫测迷雾重重，兼有上官飞燕一流虎视眈眈意图不轨，自己易容的本尊还是个命途多舛波折坎坷的主，所以一出静斋，南棋无视师父事先交代好的上峨眉的指令，直直的奔向了——
万梅山庄。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一入江湖深似海【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