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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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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枫和衣袂翻飞,耳边几缕风声掠过肌肤,不到半晌,短促的惊叫声响彻在整个暖泉之上。
一声剧烈的水声骤然响起!
郑枫和落入水中,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水。她拧着眉把呼吸平稳过后,左右看去,才发觉这温泉只到胸口这边高。
她思索半晌,忽然,一道蓝光掠过水面,她下意识看去,却见周潮隐悄然落在温泉岸边,纤尘不染、滴水不沾。
郑枫和的脸一黑。
两人对峙许久,周潮隐才忍不住轻笑道:“你误入机关,方才如此。”
他这般笑,郑枫和却很不高兴。
她尝试着迈开步子,走了几步。温泉上飘着几掌睡莲,她轻轻拨开,来到岸前,扬起一张带了愠怒的脸,伸出一只手:“拉我上去。”
他不动,郑枫和便瞪住他,警告。
周潮隐眼神晦暗不明,他唇边带着笑,却笑意不达心底。默了一会儿,他方才牵住她的手。
下一刻,毫无预兆,郑枫和扯出一抹坏笑,手上一使劲,周潮隐便倾身落入水中。
又是一片水声。
周潮隐身量很高,似乎是没想到她会使坏,站起身时,手里还紧紧攥着她。
他默了半刻,松开她,少见的不再笑。
郑枫和却笑了,她指着周潮隐,大笑不止:“感觉如何啊长公子?你瞧瞧你,多狼狈!”
是很狼狈。
他很少这般不得体。
此刻他一身水渍,黛蓝色发带与墨发垂入水中,几缕湿发粘在脖颈上,神情不明。
郑枫和笑够以后,也不再看他,转身将手撑在案上,翻身上了岸。
“修礼?惩戒?”她打了一个响指,周身瞬间冒起水汽,不到一会儿,衣裳与青丝尽数干燥。
她笑吟吟对上周潮隐一双平静无波的星眸,做了一个鬼脸:“你想得倒美。”
话音刚落,她脚下生风,飞也似的逃了……
逃了。
对。
就是逃了。虽则她不知道宋兰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就是,不想和他多待在一块儿。
好在宋兰渊没有追上来,她很顺利跑回了外门,回到了自己的别院里。
月明星稀,一片月光洒落,位于山腰的外门风声如斯,夜景醉人。她踏上石板路,轻轻推开院门,出乎意料的,今日的小院,没有被“有心人”一通乱砸。
她哼了一声,背过手,优哉游哉地进入小屋。
小屋内陈设简单,没什么贵重物品,倒也算干净整洁,她随意躺在软榻上,闭了闭眼。
等了一会儿,窗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郑枫和唇角一勾,施然然起身,一抬手,窗边一抹红色嗖的一声飞回她的掌心。
那是一只折成纸鹤的符纸。
纸鹤歪着脑袋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什么,郑枫和侧耳听了半晌,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纸鹤蔫了一般,慢慢展开成了一张红光不再的符纸。
郑枫和默了一瞬,将那符纸点燃,坐回榻上。
一点明光消散后,郑枫和看向掌心。
宋兰渊分明知道,盛明宇重病一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既是如此,他为什么没有揭穿她?
……因为交易?
郑枫和抿唇思索着,许久,她兀自一笑,仰身躺了下去。
想什么呢?
宋兰渊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她根本不关心。
*
翌日。
元清池,九曲回廊。
段睢独自一人坐在檐下,绿鞭缠在腕上,他抬起手左看右看,悠闲中带了几分暴戾。
郑枫和被武陈几人簇拥着穿过落花门,忽然,一声声“星铃姑奶奶”猝不及防停住。郑枫和抬眼朝回廊深处看去,只见那脸色蜡黄的段睢,手中绿鞭滋滋作响。
“早啊,诸位。”段睢摔开绿鞭,阴笑几声,缓步而来。
郑枫和嗤笑一声,在武陈等人崇拜的眼神下,笑道:“早。”
段睢冷哼一声,眸中带了凶光:“星铃,你知道我最讨厌外门弟子什么吗?”
武陈几人下意识后退几步,嘴唇一抖,想逃跑的心思腾地冒了出来。
郑枫和沉吟片刻:“与我有何干系?”
绿鞭轰然落在郑枫和身侧,激起无数风浪。狂风吹起她的发丝、衣袂,却没能令她露出害怕的神情。
段睢眯起眼,收回绿鞭,咧嘴一笑:“我最讨厌你这样的,自以为是,爱出风头,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
什么鬼。
郑枫和轻笑一声:“所以?”
她略一抬手,武陈背上的铁剑嗖的一声飞了过来,一阵狂风震开!
段睢稍稍一愣,一手高高扬起,绿鞭带着强劲的明光瞬间落下。铁剑是再寻常不过的铁剑,凡间的铁匠随手便可锻造,但这铁剑落在郑枫和手里,仿若有了灵气,划破净空,发出一声声铮鸣。
即便星铃灵脉稀薄,真丹微弱,但只要有半点道法,她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郑枫和举剑破开绿鞭的攻势,一个旋身落在段睢身后,铁剑便这样横在段睢的脖颈一侧。
真丹碎裂、灵脉断绝前,她可是四荒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无情道上,最耀眼的新星!
段睢被制住了,武陈几人却高兴不起来。
完了。
露馅了。
果不其然,绿鞭悄然落地后,段睢阴笑一声,鼓起掌来:“好,好。”
郑枫和收回铁剑,不语。
“竟敢偷学内门招式,好啊。”段睢目露凶光,语气却洋洋得意起来。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火花筒,指尖一点明火燃尽筒下的黑线,霎时一束烟火升入苍穹,轰的一声,火星子洒落,震天动地的响声携着强风将武陈几人吓得脸色苍白。
“糟了!糟了!我就说是偷学的,我说对了吧!”武陈身后的弟子声线颤抖。
有人附和道:“这姑奶奶这下子玩完了!”
只有武陈还在担忧:“鸿山长老怎会放过她!这可如何是好啊!”
“哎哟!”其余人不由得摇头叹息。
一人将手搭在武陈肩上,道:“武陈大哥,你是傻了还是疯了?还管她?你看这阵子,因为你,我们都要给那偷学的当狗使唤!”
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点头。
“是啊,武陈大哥,别管了!看戏,好好看戏!”有人好言相劝,道。
哪知下一刻,武陈身体僵了僵,没有任何征兆地,几步奔向了郑枫和,一举跪在了段睢面前,拱手道:“师兄!冤枉啊!星铃没有偷学!”
所有外门弟子震惊得下巴都要落地了。
郑枫和也有些愣。
十年不用诡术,奉主咒这般好用了?
武陈继续动情道:“星铃不过是随意舞弄几下,阴差阳错与内门招式有所重合,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段睢扯着嘴角,看也不看武陈,一举绿鞭狠狠扫下,武陈挨了这一痛击,剧烈翻滚,轰的一声撞在了一堵墙上。
其余外门弟子吓破了胆,纷纷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只有武陈虚弱地抬起手,闷声继续为郑枫和解释:“侥幸啊,都是侥幸……”
“哪来的渣滓。”段睢呸了一声,复又凝住郑枫和,见她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心中火气更盛。
“星铃,希望你见了鸿山长老,还能这样傲气。”
*
盛明宇拖着病躯跪在鸿山身前,一屋子的檀香熏得他忍不住剧烈咳嗽。
忘尘殿位于山巅,一片云雾缭绕,寒气逼人。
他爬了许久,终于见到了鸿山,站在殿前感叹这宫殿修缮四荒中实在是数一数二时,一声威严十足的“跪下”瞬间软了他的膝盖。
于是,他就这样跪着爬进了忘尘殿。
鸿山已经很老了,满脸沟壑纵横般的皱纹下,一双浑浊的眼中精光依存,他满头花白,安坐于玉案后,手中研磨着两颗掌珠。
“师父……”盛明宇低声唤了唤。
清脆的掌珠互触声猝然止住,盛明宇浑身一僵,却不敢抬起头来。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
苍老沙哑的嗓音带着威严回荡在偌大的殿内。
盛明宇瞳孔一缩,连忙磕了一个响头:“师父,徒儿不知,徒儿做了什么,怎的叫师父这般气闷……”
鸿山叹息一声,摇头:“你擅自定人之罪,我如何不生气?”
盛明宇一顿,冷汗唰地滚下额角,他急忙反驳:“不!我没有!”
星铃就是该死……
她不死,他一生不得安生!
他嚅嗫着许久,忽然,一声响彻天际的轰鸣霎时传入殿内。
他略微一怔,慢慢意识到那是骆楣的逮捕信号。
这信号弹,整个骆楣,只他一人保管。只是最近,他没有上报,将其中一只给了某个拍马屁最为厉害的家伙……
他忽然转头看向鸿山,恍惚间对上鸿山带了怒色的眼,他浑身一抖,知道自己实实在在又犯了错。
鸿山复又叹气,缓缓起身,经过盛明宇身侧时,才道:“谅你病重在身,这次就先不罚你。”
盛明宇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眸,愣了一会儿,猛地开始磕头:“谢师父!谢师父!!”
*
元清池。
郑枫和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她眯了眯眼,问:“见谁?”
段睢哈了一声,扯着嗓子囔着:“见谁?你聋了?”
无尽的风声吹过,落叶纷纷,水声潺潺中,郑枫和眼眶忽然有些湿红。
她缓缓将铁剑指向段睢,语气带了警告的意味:“说。”
段睢蹙眉望进郑枫和眼中,忽然一怔。
这是什么神情?
他不想理她,却又不自觉地说:“鸿山长老。”
铁剑就这样哐当落在地上,激起一阵尘灰。
与此同时,天际传来一阵暴雷闷响,郑枫和下意识抬头,只见一片刺目的雷光中,缓缓落下一道苍老的身影。
郑枫和瞬间红了眼。
只是,这不是感动,更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
而是仇恨涌上心头时,那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愤怒。
鸿山已是老态龙钟,他扶着拐杖,缓缓走来,身躯一晃一晃的,所有人见了他,迅速地行礼,恭敬道:“大长老。”
只余郑枫和一人愣在原地,脑中许多往事纷繁杂复,无数思绪缠绕心间。
“何事?”鸿山扫了一眼段睢,止于郑枫和几步之前,也没有怪罪她没有行礼。
段睢咽了一口唾沫,急忙道:“是她!这个外门弟子,偷学内门招式!”
沉默。
段睢忍了又忍,终于匆匆几步来到鸿山身侧,手一张,一道镜面般的画面在他手上展露无遗。
许久,鸿山朗笑一声,转而看向郑枫和,本是一片慈祥的神情,却暗自带了察觉不到的阴狠:“既是如此,那便,关入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