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月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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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讨厌的故事是海的女儿。”
如同从未被人窥见过全貌的海洋，无论是什么版本的描述，人鱼都是神秘的、美丽的，偶尔还会和海妖混为一谈，那就还要添上别的特征，声音带有魔力、会迷惑人心之类的。
珠音不知道曾经的人鱼是不是这样的，但现代的人鱼就只是很普通的种族，和人类的区别大抵只是他们的下半身是鱼尾。
除了在水里能呼吸、精通水性、声音很好听（没有迷惑人心的力量）之外，没有特殊的能力，吃了人鱼肉更不会长生不老！只会中毒死掉！半数时间生活在深海的生物也敢乱吃？智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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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海珠音之所以会来到这座如无意外她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偏僻岛屿，就是因为有了意外，关于最近流传出来的这座岛的别称——“人鱼栖息的岛屿”。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缓解一下昨天自家酒店发生命案给她带来的愤怒和不岔，说白了就是来放松一下。
就算大家同为住在深海的人鱼，也不是所有人鱼都生活在一起，像是搬家前的成海家和以前的深海家栖息在北海道那边的海域，其他的人鱼也有生活在东京、神奈川等地的。
听闻这个传言后，成海珠音还以为是哪个人鱼不小心被人类看到了，她准备去看看情况，对方不介意的话她可以帮忙善后，比如说将其打造成为了创造收入而编撰出来的噱头。
……哪里想到根本不用她打造，这本身就是个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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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岛位于福井县西北部的若狭湾，原本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小岛，只是最近突然流传起了和人鱼有关的故事，说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婆婆，就是因为年轻时见过人鱼，才活了这么长时间。*
当然，更多的猜测、更残忍也更能引发人类贪婪之心的猜测则是她吃了人鱼肉，所以像八百比丘尼一样拥有了长生的能力。
这个故事吸引了很多人来岛上，来一睹‘长寿婆’风采的、来调查究竟有没有人鱼的、来打听‘长寿婆’到底是不是吃了人鱼肉的……
真正的人鱼小姐戴着墨镜混进慕名去神社拜访‘长寿婆’的人群中，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所谓的‘长寿婆’不是人鱼，不过是单纯活得久而已。
人鱼之间有一种很微弱的特殊感应，只要对视就知道对方是不是同族。
为了以防‘长寿婆’和玲子是一样的情况——即祖上有人鱼，但流传至今已经没有人鱼血脉——珠音还特意凑近，取下墨镜让‘长寿婆’看到了她的双眼。
旁人只以为珠音是在表达尊重，没有人会想到这是人鱼确认彼此间身份的一种手段。
‘长寿婆’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呃，可能陌生女人毫无边界感地凑近吓了她一跳。
“岛袋婆婆，您真的见过人鱼吗？”
跪坐在回廊下接受游客们拜访的老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并无不耐烦，也不过分热情，而是用一种阅历丰富的口吻、云淡风轻地回答：“谁知道呢。”
以成海珠音本人的想法来说，见过人鱼大概是真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她把已然模糊的记忆当成了幻想吧。
何况也不是‘长寿婆’本人活得久，而是‘长寿婆’这个形象活得久罢了。
只要回想一下在岛上闲逛时打听到的曾经发生过海难的事和在海上失踪的人，珠音也猜得到这是岛袋家想要为这座岛招揽游客的主意。
但她并不赞同。
长生不老是一个自古以来一直存在的热门话题，她对此不感兴趣，她的朋友们对此不感兴趣，但一些妄想长生不老的高官权贵是从来都不缺的，明明脸皱得跟橘子皮没什么两样、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到时间乖乖从人间这趟旅程下车就好，却偏偏死皮赖脸地霸占着位置不肯挪开。
只是拥有想法也不至于让珠音厌恶，可他们会付诸行动，用卑劣的、牺牲他人来成全自己的自私自利的手段，不是夸张的比喻方式，是字面意思，是哪怕是在现代社会，都会动手杀人的残忍方式。
更何况……
从打听消息时岛上人的态度来看，岛袋家以外的人未必不知道这个主意，甚至可能为这个主意投了赞成票。
人尽皆知的秘密是没有意义的，当秘密不再是秘密时，只会铸造悲剧。
所有人靠着这出戏码攫取利益，享受着不劳而获的快乐，未来还能放得下吗？当他们将这个共同‘保守’的秘密在心里沉淀地越久，还会把这个秘密当成是虚构的吗？
人类的贪婪可是很可怕的。
不能说她看不起人类，只是以她看过的故事和各种电影电视剧来说，还是不要去考验人心为好。
最终，来这里没有达到放松心情的目的的成海小姐叹息着，把一张未署名的纸条以简单的魔术手法留在了‘长寿婆’身边的巫女小姐宽大的衣袖里，坐着离岛的船回到了东京。
她无权去干涉她们为这座岛做出的努力，但也不会生出莫名其妙的烂好心去承担这座岛的发展前途，留张纸条都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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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39pm -
[女子茶话会]
[from珠音：吃了人鱼肉就能长生不老，到底谁在谣传这种事啊！]
[from明美：虽然不感兴趣，不过八百比丘尼的传说……？（猫猫好奇.jpg）]
[from玲子：那种事？假的啦假的啦！虚构的故事而已，人鱼自身都做不到长生不老，吃了人鱼肉怎么可能做到。（玲子女士推着不存在的眼镜在线辟谣.jpg）]
[from志保：退一万步讲，人鱼生活在深海中，吃了人鱼肉被毒死的可能性反而更大吧。（打哈欠.jpg）]
[from珠音：就是说啊，就算以前的海洋污染没有现在严重，深海中的生物携带着的病菌也是要人命的，那时候的医术可不发达，死了都会被人传成是‘人鱼的诅咒’吧。不过志保今天不忙吗？很少看到你在这个时间在线哦？（猫猫击掌.jpg）]
宫野志保，现年十一岁的五年级小学生。
是个智商很高、罕见地能跟得上比她大十一岁的深海玲子的研究思路的天才少女，不过这位小天才并未像玲子那样一路跳级，二十岁的时候就从母亲手里接过了深海研究所的所长之位。
从小就被几个姐姐看着长大的志保冷静又理智，觉得小学生大多是很幼稚的生物，跟爸爸妈妈分享学校生活时总会抱怨他们叽叽喳喳的，很粘人，莫名其妙就会哭，又莫名其妙地就开心起来了。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要跳级。宫野艾莲娜和宫野厚司都看得出来，志保这孩子在说起这些琐事的时候，嘴上觉得麻烦，却一直在笑。
——她在学校过得很快乐。
这就足够了。
像玲子那样对学校没有兴趣，一心只有研究、研究和研究的天才是存在的，但是愿意享受每一段成长的经历，按部就班地成长的天才也是可以的。
所以每天都会早早做完作业的宫野志保小朋友，这个时间其实是在追喜欢的电视剧，基本上在八点半以后才会在群聊里咕噜咕噜地冒会儿泡泡。
[from志保：我在看的电视剧昨天就播完大结局了。]
[from明美：志保这周没有安排吧，要不要跟我和玲子去海洋乐园？]
[from志保：要去！]
[from玲子：我们一起，不带小珍珠玩——]
[from珠音：……我也没想去。（猫猫无语.jpg）]
亚特兰蒂斯海洋乐园，由亚特兰蒂斯海洋保护公司参与投资的海洋主题王国，官方放出的局部预告图简直把游客们的期待感拉满。
官方在十月初开启了试运营活动，因为部分场景和设施尚未建设完成，所以放出的票很少，入园还要签署一些协议。加上有亚特兰蒂斯海洋保护公司这么大的投资商，让人托关系都搞不到票。
也就是成海珠音是公司的老板，才能有本事要来几个名额。
但这种地方，深海玲子哪怕感兴趣也绝对不会和珠音一起去，前者热爱科普，后者热爱吃，没说几句都指不定要吵起来。
看着深海玲子故意无视她，和明美、志保讨论着周六约在几点，在哪里集合，大方且不计较这点小事的成海小姐无语地切掉页面，选择打电话给后厨，下单一份鲫鱼豆腐汤。
- 8:08pm -
[from珠音：研二对长生不老是怎么看的呢？]
成海珠音突然有些好奇她的新朋友的答案。
- 8:24pm -
[from研二：我的话，还是觉得——生命因短暂而精彩——这样吧。]
[from研二：发生了什么事吗？]
- 8:30pm -
[from珠音：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多一点。]
[from珠音：唔，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啦，看了一场有些危险的演出？]
[from珠音：果然，我最讨厌的故事就是海的女儿，不过鱼是无辜的。（鲫鱼豆腐汤的图.jpg）]
[from研二：诶？看上去很美味哦！（猫猫赞同.jpg）]
成海珠音讨厌海的女儿，但并非是讨厌小美人鱼的纯真与善良，不如说就是因为她太过美好，才会有那样凄美的结局吧。
……她其实讨厌的，是小美人鱼的结局。
少年时期，读过安徒生童话后，成海珠音就宣布海的女儿是她最讨厌的故事，没有之一！
把童话书分享给她的深海玲子倒也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有点好奇地问她：“那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
成海珠音奇怪地看回去：“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告诉他我是人鱼啦，被吓走就是他的问题，有我这么漂亮的美人鱼做女朋友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不能让他说出去，我会叫上爸爸妈妈让他物理失忆的，不过这样风险不小，玲子你以后研究点让人失忆的药吧！没有副作用就更好了！”
玲子抽搐着眼角，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从妈妈那里偷渡来的平光眼镜：“你当我是阿拉丁神灯吗！”
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会被她们的拌嘴吓到的明美抱着被珠音丢开的童话书，模仿着侦探推理出真相时的模样，犀利地说：“玲子，你这不是已经在想怎么做了吗。”
“……我有吗？”
*
——当人鱼不再是传说故事时，就会变成潘多拉的魔盒，无论是古时的人鱼还是童话故事中的小公主，结局似乎都不太好呢。
岛袋君惠攥着这张纸条，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极大的恐慌。
前者被人吃掉，后者变成泡沫。
她想到在她出生以前就出海失踪的祖父母，想到长辈们闲聊时说起来的葬身海里的岛民。
用曾祖母的形象扮演‘长寿婆’这件事真的是只有母亲和她知道的秘密吗？
如果大家都知道，那么母亲的这份努力和执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岛袋君惠只知道，作为向来不相信人鱼传说的无神论者，她在这一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
于是她作出了决定。
“母亲，与其扮演长寿婆，不如扮演人鱼吧，刚好来体验一下我的化妆技术怎么样！”
学校明年有个拍摄电影的活动，现在已经公开了消息，岛袋君惠是有意参加的，虽然还没决定好主题，也没有找好共同参赛的小组成员，但是她完全可以先积累点化妆经验嘛。
岛袋女士抱住没形象地跑来的女儿，不解地问：“嗯？为什么这么突然？”
像是在拥抱失而复得的什么，巫女小姐紧紧地抱着母亲，理直气壮地说：“就是觉得吃人鱼肉这种事很不吉利。”
今天看到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又回想起幼时那场‘幻梦’，其实在那位小姐走后，扮演‘长寿婆’的岛袋女士已经有点坐立不安了。
那时候，有人鱼救了跌入海中的她那件事，真的是睁眼后闯入视线里、发现她不见了来寻找的慌张大人们说的那样，是她躺在沙滩上做了个梦吗？
……总觉得今天，得到了人鱼的示警呢。
早已忘记‘幻梦’中的人鱼小姐的模样，但对那双眼睛难以忘怀的岛袋女士仿佛卸下了什么包袱般，拍着女儿的背，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好，我们不扮演‘长寿婆’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11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