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尘絮》柳芥

34、尘絮

　　江絮面上看似镇定，可双手却呈现握紧拳的姿态，紧绷的背脊使得他立得更直。
　　庭院的微光透过柱廊打在江絮身上，朦胧的灯光下，光与影在他身上交织。
　　夏栩呆呆望着那双微微上挑，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灵魂抽离，开始魂游天外。

　　这是...告白吗？！
　　要答应吗？还是......
　　可她看着江絮的脸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更何况江絮都这么说了，过了这个村万一没这个店了怎么办！
　　答应他？还是......
　　啊！！！真的不知道！
　　老天奶！！！我需要帮助！！！

　　她的心脏像是缠绕着一个怎么也打不开的结，越想解开，越解不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思绪变得越来越凌乱。
　　夏栩垂下眼，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

　　现在答应会不会太早？
　　万一被学校里的同学知道的话......
　　她已经能预想自己和江絮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甚至连开头，她都能想到：诶，听说了吗......
　　这样的话......
　　先地下恋吧，毕业再搬到明面上。
　　嗯！很好！夏栩满意地点了点头。

　　半晌，夏栩再度抬眼对上江絮的双眸。
　　两人的眼神之间似有暗波流动。
　　她的心脏不可控制般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江絮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只是这么看着她，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那今天...”夏栩轻轻抿唇，像是鼓足勇气般说道：“是我们的第一天。”

　　第一天？
　　江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垂眸低笑，肩膀随着胸腔的振动也开始轻颤了起来。
　　“笑什么！”夏栩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虚握着拳头往江絮身上砸了一下。
　　力气不大，却带着些许赫然。

　　在夏栩正要收回手臂之际，手腕却被面前的人抓住。
　　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发现动弹不得。
　　“我只是太高兴了，”江絮笑着看向她，眉眼尽是温柔，“夏栩。”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亦或者是庭院的夜色，光影虚虚地照在江絮身上，使得他的五官看起来比以往要柔和许多。
　　夏栩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
　　她在做什么？
　　被自己的行为震惊到的夏栩，变得有些慌乱。
　　她不确定江絮有没有看到自己刚才的模样。

　　就在思绪即将再度变得混乱的前夕，她努力稳了稳心神，故作镇定道：“喔。”
　　江絮学着她：“喔？”
　　夏栩：“嗯。”
　　江絮：“嗯？”
　　夏栩：“干嘛啊！”
　　江絮：“干嘛啊。”

　　夏栩佯装生气，“我走了，放手。”
　　江絮：“不放。”
　　夏栩忍着笑：“赖皮鬼。”
　　江絮笑：“嗯，赖上你了。”
　　夏栩压着上扬的嘴角，可眼角却弯弯。
　　仔细看的话，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夏栩。”江絮今晚喊她名字的频率似乎有些高。
　　“嗯？”
　　“有些话我先说了。”江絮象征性地停顿了一下。
　　“什么？”夏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江絮敛起笑容，郑重道：“你可别想把我甩了。”
　　“...噢，那我得考虑考虑。”夏栩体内似有细小电流窜动，酥酥麻麻。
　　“考虑什么？”江絮问她。
　　“嗯...”夏栩学着他停顿一瞬，“以后怎么甩掉——”
　　夏栩话还没说话，两颊便被江絮轻轻掐起，他眯着眼靠近，威胁道：“你敢？”

　　*
　　两人在花园一路漫步，晚风吹得夏栩渐渐放松下来。
　　冷静下来的她忽然想起一些事，开始和江絮约法三章。

　　夏栩：“首先，不可以让其他同学知道。”
　　江絮“哦”了一声，听着有些不满。
　　“不愿意？”夏栩也听出话里的勉强。
　　“女朋友都这么要求了，我当然得听。”江絮淡淡道：“不过我要等多久才有名分？”

　　......
　　名分......
　　这个词从江絮嘴里说出，怎么这么奇怪......
　　夏栩好不容易退下的绯红又渐渐爬了上来。

　　“毕...毕业吧。”夏栩磕磕巴巴地说道。
　　可现在距离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江絮转头看向夏栩，神色有些失落，“好久喔，女朋友。”
　　夏栩在江絮一声声的“女朋友”里，有些迷失自我。
　　但很快，她镇静下来，看似从容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地下恋情它...它...”
　　夏栩一下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它？”江絮问。
　　夏栩此刻大脑飞速运转，只一刹，她便说道：“比较刺激。”

　　刚一说完，夏栩就后悔了，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江絮听了这话会怎么想她啊！！！
　　这不是她的本意啊！！！
　　救命啊！！！
　　她抓狂般地闭上眼，感受着蔓延上耳根的暖意。
　　渐渐地，她放弃了挣扎。

　　“比较刺激么？”江絮似在细品她的话。
　　“巧了。”也不知道江絮想到了什么，缓缓道：“我也喜欢刺激。”

　　......
　　如果现在有个地洞她真的想钻进去。
　　她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样啊！！！
　　还有江絮怎么用他那张心如止水的脸说出这种话！！！
　　啊！！！！！！

　　耳根上的暖意渐渐变得滚烫，慌乱之中夏栩伸手去捂江絮的嘴唇，面上带着些羞赧，“你别说了！”

　　唇边忽如其来的，带着浅浅的玫瑰花香的温软触感，令江絮不自觉眨了眨眼。
　　他看向夏栩，乖乖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栩：“以后不要...也不是不要...少说这种怪怪的话！”
　　江絮无辜地看着她，再度点点头。

　　夏栩一股脑把刚才没说完的一起说了：“还有，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以后不喜欢我了，就直接和我说，不可以冷暴力，知道了吗？”
　　江絮点点头，又摇摇头。
　　夏栩见状，放下手，示意他说话。
　　江絮正色道：“我不会不喜欢，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只要你别变心。”
　　“你不准变心。”江絮微微蹙眉，吓唬道。

　　好可爱......
　　在夏栩的视角看来，他像一个鼓起的河豚，佯装吓唬人的样子仿佛是在撒娇。
　　夏栩再度闭上眼，想要收敛弯起的嘴角，可眼角止不住的颤动，显露出她真实的想法。

　　江絮气鼓鼓地吓唬完人以后，视线移向夏栩落下的那只手。
　　有些可惜啊，才一会儿，就收走了。
　　唇边被触碰到的地方，还有些微微的痒意。

　　两人各怀“心事”，在夏栩睁开眼的一瞬，视线再度对上。

　　“知道了，”夏栩丢下这句话便要离开，“我先上楼了，温寅该等得着急了。”
　　“晚安，女朋友。”江絮笑着朝夏栩的背影说道。
　　心脏再度传来熟悉的跳动感，夏栩朝着大门加快了脚步。

　　今晚，夏栩因为江絮，心跳过速的次数有点多。

　　进门前，脑海中忽然飘过一个想法。
　　她站定，转身，忽然又朝着江絮奔去。

　　距离江絮两拳距离处，她停下脚步。

　　江絮饶有兴致地看着来人，双唇轻启：“发现把我落下了？”
　　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好听。

　　但夏栩是带着目的来的，她忽略掉一切江絮投来的糖衣炮弹，直直地伸出手，去牵住江絮垂落在身侧的手。
　　“晚安，男朋友。”夏栩微微歪头看着江絮，眼神明亮，双眸中似有万千星辰飘荡其中，璀璨而耀眼。
　　江絮怔怔地看着夏栩，久久未语。

　　还没等江絮反应过来，夏栩已经跑远。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夏栩的背影，喊了声：“等等我嘛！”
　　夏栩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江絮站在原地看着夏栩进门，上楼，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
　　“哪有你这样的。”江絮轻声控诉，声线微哑，如同低语般朝着夏栩离去的方向说道：“撩完人就跑。”
　　若夏栩此刻能看见的话，会发现江絮温润柔和的眉目下，尽是温柔缱绻。
　　剩下的话尽数飘散在风中。

　　夏栩走回房间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回到房内，关上门。
　　黑暗中，夏栩背靠房门，右手抚上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心跳。
　　刚才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萦绕。

　　江絮…真的变成她的男朋友了。
　　夏栩此刻完全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只能揉一揉心房的位置，来纾缓那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栩从站着变成靠坐在门边，下巴轻轻搭在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枕头上。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啊。
　　......

　　*
　　躺在床上的温寅半夜醒来，往边上的位置拍了拍，发现没人。

　　？
　　没人？

　　温寅抬手把灯打开，在夏栩的位置扫了一圈，确定人不在后，她眯着眼坐起来，在床上冥想五分钟后，缓缓睁开眼。

　　我去。
　　不睁开还好，一睁开她吓了一跳。
　　在温寅的视角看来，夏栩抱着枕头坐在门边，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你这是…网抑云时间到了？”温寅试着出声询问。
　　还没等夏栩应她，温寅便自顾自说起了词，尝试和夏栩对上频，“落日沉溺于橘色的海，晚风沦陷于赤诚的爱。”
　　“告诉你，刚遇到你的时候，我没想过会这么爱你。”
　　“每一场奔赴里，爱是最伟大的真命题。”
　　……

　　确实很网抑云......
　　夏栩实在听不下去，起身拿着抱枕轻砸温寅，面无表情道：“快闭嘴吧你。”

　　“你下号了？可我刚上号啊！正是思路如泉涌的时候！”温寅已经彻底清醒，“你也别下线，我们上大号说话。
　　要是平时，夏栩高低要和温寅一较高下，然而此刻，她是一点也“抑”不起来，她只有藏不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