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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兄死真相 ...

  •   皇宫所在的御街两侧堤岸遍植垂柳,暮春时节早已润绿,富贵人家庭院中的桃树也已盛开,绯红的花朵探出头来,犹如片片云霞。

      街上行人熙攘,车马喧噪,扬起阵阵轻尘。

      明明是晴朗的暮春,诏狱内却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血味。

      墙壁上斑驳的黑渍像是无数冤魂的泪痕,地面湿滑,踩上去令人心生寒意。

      狭小的囚室里,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户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映照出角落里那些蜷缩的身影。

      破旧的草垫上爬满了虱子,食物是发馊的残羹剩饭,水是浑浊的泥浆。

      许多人还未等到提审,便已因疾病或绝望而死去。

      天子诏狱,直属于锦衣卫北镇抚司治理,向来只关押诸侯王及其家属、宫廷妇女及外戚、公卿大臣以及地方大吏,不过任他从前是何等的高官贵胄,来到这地方,也不过是烂命一条。

      前朝有个骁骑将军,少年英才,年不过三十就已经历经大小七十余战,屡建奇功,可因为一次失误,贻误军机溃败失城,他因不愿入诏狱而自刎,可见诏狱犹胜炼狱。

      狱吏的各种手段令人发指,因而也有“与其受刑,不如一死”的说法。

      齐信对这地方早有耳闻,哪怕是个铁人,进来几日也得脱层皮,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辛苦经营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到了诏狱里头。

      齐氏亲眷与门客日夜兼程从冀州赶往西京,上下打点,看此事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路路堵死,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皇上的意思,齐信保不住了。

      因此,落到齐信身上的刑罚更加毒辣,而身在诏狱内生不如死的齐信全然不知外头的事,还一心期盼着尚有转机。

      他穿着破烂肮脏的囚衣蜷缩在牢房一角,双眼放空地望着天窗透进来的那一抹阳光,几日的折磨令其神气尽失,哪里还看得到度辽将军的旧影。

      “王爷您当心脚下,牢地污秽,别脏了您的衣袍。”

      齐信的眼神动了动,像是生锈的机器缓慢地转动脖颈,呆滞地看着牢门处,他与汝阴王无故,王爷怎会亲临诏狱。

      褚霁今日穿了一件暗红的芙缎薄氅,长身玉立,像是昏暗囹圄中的一抹光。

      可齐信更在意的是汝阴王身侧罩着黑色袍子的人,看身量体型是个女娃子,半张脸被笼在阴影下看不分明,另外半张脸白得像块上好的羊脂玉。

      粗看一眼不觉得,细看之下总觉得有几分眼熟,齐信又盯着看了几眼,却是想不起来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

      “看够了没有?”鸣渊眼见着王爷的脸色越来越臭,连忙开口斥道。

      齐信瑟缩了一下,颤巍巍地垂下头,嘴里嗫嚅几句听不清的话,大概是在告罪。

      “弩一张罪加二等,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私造者各加一等。齐将军私造兵械盔甲两百余副,只怕是要五马分尸。”云裳淡声道,哪怕知道眼前这人有可能就是害死阿兄的罪魁祸首,她依旧将极端的恨隐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

      齐信脏污的手指在膝盖处破烂的布料上抠了一下,没有出声,他知道自己身上定有这些人要的东西,否则怎么可能贵步临贱地。

      云裳往前略弯下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齐信的脸,缓缓勾起唇角,“齐将军方才是否觉得我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似的。”

      齐信复又抬起头,躲开汝阴王不算友善的视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突然瞳孔放大,像,实在是太像了!

      兄妹俩的下半张脸几乎如出一辙,只是李家嫡长子李承铭的轮廓要更硬朗些,此时牢狱里头光线昏暗,倒有些分辨不清是其胞妹,还是来索命的李承铭。

      他脸色刷白,牙齿打起颤来,“你......你.......李承铭!是李承铭!你是李家的人?李家的人不是全死了吗?

      齐信狼狈不堪地想往后爬,却被鸣渊一脚踹翻在地,用长剑封住了喉,动弹不得。

      “不愧是度辽将军,当真是好记性。”云裳站直身子,慢悠悠地拍了两下手掌,“齐将军何以惧怕至此,难道——我阿兄的死是你所为?”

      “不是......不是啊!李承铭是自己中箭坠马死的,不是我啊!”齐信害怕得面部扭曲,两手不住地摆着,极力否认。

      云裳瞅了眼他身上无数溃烂的伤口,转头看向汝阴王,“王爷,我若是让人对齐将军用刑是否不合规矩?”

      “随你。他已被父皇革了官职,不过白衣而已。”褚霁扫了眼地上的人,“即便他还是三品官,本王在这,你便动得。”

      云裳欣然,“多谢王爷,那就劳烦狱吏上梳洗之刑。”

      据《野记》所载,梳洗之刑,就是把人的衣服剥光躺在铁床上,烧开水慢慢往身体上倒,被开水烫熟的皮肉开始烂开,再用铁帚一点一点刷掉,这是诏狱里叫得上号的酷刑,

      齐信也是行伍出身,如何会不知道这些个酷刑,也不顾横在脖子上的长剑,猛地挣扎起来,“若是皇上因着私铸兵械罚我我认!因着莫须有的罪名动刑你们不怕皇上知道了震怒吗?!”

      “知道了?知道什么?”云裳笑盈盈地看着齐信像是一只肮脏的猪仔一样被狱吏拖到铁床上,嚎叫挣扎,狼狈不堪,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知道你害死了李家长子,还是知道你与兵部尚书方商相互勾结,狼狈为奸?”

      说到后面,云裳的语气已带了几分狠意,“你若是老实交代,此刑可免,你若是死咬牙关不说,我还有的是法子。”

      她凑近了些低声道,“我说的不只是用刑的花样,我也能暗中作梗,让你从一人之罪变成全族之罪,到时候诛了九族,你的夫人,你的儿子,你的母亲,全部都要因为你的罪孽,陪你一起下地狱......”

      “我听闻度辽将军的长子不过弱冠,就已经骁勇善战,若被将军你连累了岂不可惜。”

      “五石散......”齐信面色灰败,他膝下两子三女不过青春年华,开春得知夫人肚子里又有了一个,齐家一脉不能断在他手上,“我让人在李承铭给马吃的草里掺了大量的五石散。”

      第一句说出口了以后,接下来的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北冀之战,李承铭受命为主将率军冲锋,敌军擅用毒箭,所以我就让人药了李承铭的马,拼杀途中,马匹晕眩发狂,致使李承铭中毒箭落马,无论如何,他都难逃一死......”

      让人胆寒的沉默,漫长而又粘滞。

      云裳就这样眸色忽明忽暗地站在铁床前,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张可鄙的面孔,他是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阿兄是如何死的。

      那是护着她长大,将她视若珍宝的兄长。

      每每从边地回来,阿兄都会给她和阿姐带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讲冀州的风土人情,然后在艳阳下把她举得高高的,说等她长大后,他就带她去边地登烽火墙,看汴安的大好河山。

      现在却是不能了。

      沉默的时间久到褚霁都觉得不对劲,他开口,“你若是看着烦,就交给他们,撬不开嘴,本王就治他们的罪。”

      “无妨,不过想起些旧事。”云裳平复心情,“你与李承铭并无冤仇,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我是与他无仇,但京中有人要他的命,官高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还是京官。”齐信犹豫了一下,“你若当真是李家人,要他命的人你应该也识得......”

      “李郗。”云裳平静道。

      “......对......”齐信飞速地扫了她一眼,有些诧异。

      “那时李郗不过是靠着李家声威混了一个闲散官,你一个三品武将,如何会听命于他。”云裳冷笑一声,“你说他上头没人,莫不是把我当傻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齐信咬死了不松口,就算滚烫的热水浇到身上,那张嘴吐出来的也只有痛苦的嚎叫。

      “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云裳最后问一遍。

      齐信怒目圆睁,整张脸因为极度的痛苦扭曲在一起,“我......能说的只有李郗,其余......的我死也不会说......”

      有的答案就算他不说,她心中也有数。

      李云裳冷笑,拂袖而去,“那就死吧。”

      褚霁出来的时候,女子正独立于寒风中。

      向来他见到的李云裳都是长袖善舞的,像是戴了一张完美无暇的面具。可现下,她脆弱得就好像是一摧即折的柳枝。

      “褚霁......”

      这是她第一次越了规矩,没称呼他王爷,他似乎也并不反感。

      “我在想阿爹被关进诏狱的时候,是否也......”声音轻而虚,是一阵风来就能熄灭的烛火。

      “没有。”褚霁打断道,“李太尉没有受刑。”

      他的命令无人敢不从,哪怕是在诏狱,给李廷的依旧是能给的最好的待遇。

      看着女子雪水融化的神色,褚霁此刻终于觉得,当时自己的无意之举,是他做过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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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亲爱的饱饱们,兔兔今天入V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让兔兔可以一步步完成自己的小梦想! 下一本古言开架空东晋女谋士文,大家可以点进去看看哦,感兴趣的可以点点收藏~相信兔,一本更比一本香^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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