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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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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盛夏,整个景城都笼罩在融融暑气之中,即使已经到了夜间,天气也依然闷热。
清河街是景城有名的商业街,因其坐落于大学城,学生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消费主力军。
对于清河街来说,傍晚时分,这精彩充实的一天才刚刚拉开序幕。
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奶茶店里,一个青年正熟练的为最后两位顾客打包好饮品。
青年身高腿长,气质出众,虽然戴着口罩,可从他那双微微上挑的含情眼中,不难推断出此人长相极好,只是他周身散发的淡淡的疏离感,莫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般优秀的儿子。
“您的奶茶,请慢用。”青年将奶茶递给两位顾客。
待其离开后,青年脱掉工作服,对着隔间的门帘喊道:
“秋姐,我走了。”
“小祁啊,等一下。”说着,门帘便被掀开,走出来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带着母性特有的慈爱目光看向他:“今天你生日,送你一杯老板娘特制的金桔百香冻柠茶,生日快乐。”
闻言,祁立笑了笑,一双眸子摄人心魂,“谢谢秋姐。”
饶是秋姐这般岁数,也不免呆愣了一瞬,随即匆忙地把奶茶放进袋子里,塞到祁立手中,催促他赶紧出去:“今天准你早点下班,去街上好好逛逛,别整天憋在家里,长蘑菇了可怎么办。”
祁立笑道:“知道了,接下来就靠秋姐你了,明天见。”
“好咧,明天见。”
祁立拎着奶茶,走出了店门。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秋姐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转而变成了一种关切。
她是祁立的老板娘,自然也知道他的一些过往。
祁立出生在农村,五岁的时候,父母出去送货,发生了意外,他就被送到了镇上的福利院。
地方小,风言风语传的快,也不知道是谁开始说的祁立是天煞孤星,克死了他父母,总之渐渐地,大家都开始远离他,更有甚者,抱成团来欺负他,连带着工作人员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他自己争气,初中的时候凭本事考进了城里,放弃了福利院的资助,趁着还没开学,来这边打打工,赚点钱。
秋姐这么想着,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哀伤,“多好的孩子啊。”
秋姐一生顺风顺水,家里是拆迁户,只靠收租就能衣食无忧,闲来无事开了家奶茶店,没想到收的第一个员工就是这样身世可怜。
她至今未婚,更不用说孩子,于是就把祁立当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工资上调了一半,平日里各种补贴也安排到位,还为他提供了一套靠近学校的“员工宿舍”。
对了,祁立学校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
——景城二中
“什么?!景城二中!”
清河街昏暗的小巷里,一群不法分子打扮的人或坐或站,乌压压地占满了整个巷子,仿佛在举行什么地下会议。
人群中央是一个穿着花衬衫,带着大金链子,手里夹着烟,一看就是混混头子的男人,和一个拿着奶茶,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青年。
刚才那声惊呼就是混混头子发出的,他深吸了口烟,平复心情,接着颇感自豪地喊道:“好!不愧是小祁,不光身手好,学习还好!小祁,你放心,这片地儿都是咱兄弟管的,保管让您上学没有后顾之忧。”
说完,又回过头来,对着那群混混,“今天是你们祁哥大喜的日子,咱们出去搓一顿,我请客!”
“谢虎哥,虎哥大气!”底下的人很快喊作一片。
陈虎赶忙斥责:“小点声,再把条子招来,坏了心情。还有,谢我干什么,该谢你们祁哥。”
“恭喜祁哥!”
整个过程,祁立没说一句话,他艰难地控制着脸上的五官,好不让它们做出一些惊为天人的举动。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祁立拍了拍虎哥的肩膀,说:“虎哥,时间不早了,走吧,别让兄弟们等急了。”
“诶,好。”虎哥满脸笑容,问:“小祁,想去哪吃?”
祁立一心只想赶快结束这令人不适的场景,便敷衍道:“随你。”
“行,那就去老地方,走!”
说罢,一帮人乌泱泱的从小巷里涌到了街上。
祁立带上口罩,放慢脚步,跟到了队伍后面。
五月份,市里不少有名的高中就开始联系他,向他抛出橄榄枝,各种福利优待应有尽有,素有贵族学校之称的景城二中,手笔更不是一般的大方。
对于当时的祁立来说,能通过这次机会收获多少金钱,是他要考虑的首要因素。
能在景城二中上学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有才的,像祁立这样,还有一种,就是有钱的。
这也是景城二中升学率一直稳居第一的原因,成绩好的毕业直接名校,成绩差但有钱的,高二就准备出国了。
祁立正出神,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他抬头一看,是虎哥。
“虎哥,怎么了?”
虎哥脸上的表情不似刚才,一本正经道:“小祁,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刚才说的不假,这片是咱兄弟们管的,但那学校,咱实在伸不进手去,到了学校里,你可得小心,指不定那群有钱人使什么坏。”
末尾的一个混混听见了,走过来大咧咧地说:“虎哥你就放心吧,以祁哥的身手,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不可能吃亏的。”
陈虎想了想和祁立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候大家都以为面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是个软柿子,按惯例去收点保护费应该不成问题,没想到……
虎哥惜才,倒是让他混成了二把手。
刚开始大伙还不服,但自从他用半个月的时间帮他们收拾了清河街另一个势力后,又出谋划策带领他们开店做生意,颇有起色后,也没人再有异议。
不过这老二祁立没心思当,就是顶着个名头。
“也是,毕竟小祁实力摆在那里。”虎哥嘴上说着,但还是有点担心,他和那群毛都没长全的小孩不一样,知道折腾人不动手的法子多着呢。
不多久,祁立便跟着这群人到了“老地方”
——一家名叫“老地方”的烧烤店。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另一群人出来,为首的是一个与祁立年纪相仿的青年,面容俊美,本是富有攻击力的长相,却因为他温和的神情气质,让人心觉亲近。
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祁立恰好听到青年身后的人正在吐槽:“天尘,你选的什么地儿啊,鱼龙混杂的。”
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祁立不免抬头看去,不经意间,与那为首的青年看对了眼。
嗯,挺好看的。
这是祁立脑海中窜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接着,他注意到青年的眼中闪过片刻的震惊和……
希冀?
那眼神像是一个打工数十年的社畜在突然得知老家拆迁,自己分到数十处房产,从此实现财富自由,走上人生巅峰,过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幸福美满的收租生活后,眼中迸发出的奇异的光。
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
青年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
但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被身边的人拥着离开了。
祁立收回视线。
他总觉得青年离去的背影,有点落寞。
包间里
酒过三巡,称得上“人声鼎沸”。
“老地方”是虎哥手底下的人开的,考虑到组织经常性大规模团建,于是预留了一个足够大的场地,以备不时之需。
房间大,设施多,扑克麻将卡拉OK,这伙人常玩的也是都安排上了。
烟雾缭绕中,一个花衬衫红着脸,双眼紧闭,手握麦克风,对着天花板高歌。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
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
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
花衬衫正唱的投入,一个脸上写满沧桑的胖子勾上了他的肩,“花哥,别怒放了,再去外面招惹那些花花草草,嫂子真要打断你的腿了。”
“怎么可能,你花哥,我……我跑得快,她压根,赶不上我。”
胖子毫不客气地笑道:“不知道是谁,上次差点被打进医院。”
花衬衫愣了会,含含糊糊地说道:“那,那是我让着她!”
“不对,你个死胖子套我话呢!老子可没去外面找过别人!咱们这群人里,数……数我最专一”
说着,花衬衫摇摇晃晃地走到祁立这边,一下子把麦克风怼到他面前,“祁哥,你说,我是不是咱们中最深情的!”
祁立正忙着欣赏他从奶茶包装袋里发现的两百块钱,红红的,散发着资本的芬芳和人间温情的甜蜜,不想猛然被人递了话筒。
“深情?对不起,我才是各位中最深情的人。”
全场静默。
片刻
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不是虎哥,祁哥刚刚说什么?!”一个黄毛拍着他身边正在打麻将的人肆无忌惮地笑道。
“祁哥,你才多大,说深情?哈哈哈哈哈!”
“祁哥,你这是纯情,不是深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肯定是喝醉了,快,快扇我两下!”
一片混乱中,祁立云淡风轻地开口:“你们年纪大了,都不懂。”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地,砸出了更上一层楼的狂笑。
凌晨一点,霓虹灯牌闪烁,街上的人潮早已退去,几点黑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晃过,路边摊处,只剩下两三桌未尽兴的人依然在高谈阔论,摊主正忙着打扫战场,清点一天的成果……
一弦弯月高挂空中,偶尔有几缕飘渺的云游过,静谧且安宁。
突如其来的大笑惊扰了树上熟睡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在空中绕了一圈又返回巢穴。
祁立翘着二郎腿,往后面一躺,靠在椅背上,将纸币放到面前,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铜臭,难闻。
不过
谁让我是一个深情的人呢,我会好好对你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