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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花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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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彦说话算话,第二天就带他们去看向日葵了。赵雪琴要走亲戚,没能去成。
韩爷爷拿上相机,妙之星带上画板,几人有说有笑地就出发了。
这日太阳躲到了云层里,是个阴天。
虽说没有蓝天白云,但可以躲过烈日暴晒,也算一桩美事。更有夏风徐徐吹过,散了不少热气。
景彦找了一家农家乐,那农家乐正好在花田边。
茅草顶,木头房,凉亭假山小院,可谓是吃喝玩乐,欣赏美景互不耽误的好地方。
妙之星摆上画架,韩爷爷坐在旁边指导,给她讲作画技巧,给她讲梵高画向日葵的故事。
“韩爷爷,为什么那些著名画家死后才出名呢?”妙之星听了梵高的一生后忍不住感叹,“梵高有生之年只卖出了一幅画,都说他是穷死的。要是他知道自己的画已经价值连城,该多心酸啊!”
“哎。”韩爷爷叹了口气,“没办法,一个是时间问题,一个是时代问题。有些东西需要时间的沉淀。比如你已经学了这么多年的知识,只能拿来应付考试,不能创造财富。但是随着时间的增加,知识的积累,再过几年,你就能拿着这些知识在社会上发光发热了。再说时代,梵高追求的是一种狂野的造型,带有一定的力量和强度,强调的是神的传递,而非形的表现。可当时主导美术主流地位的还是传统的古典写实主义风格,主张忠实的表现自然,他的艺术风格超前了,当时不被认可。”
“妙妙。”韩爷爷语重心长地说,“人生中有很多无奈的事,遗憾也是在所难免。我们左右不了命运。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其它的交给时间。”
“嗯,我知道。”妙之星看着自己已经完工的画作说道,“我们班主任的口头禅:时间终会告诉你答案。”
“对咯,你现在种什么因,将来就会结什么果。”
彼时,妙之星对人生这个话题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她只是一个被爸妈捧在手心的宝贝,被长辈疼爱的孩子,被老师喜欢的三好学生。
一些道理听着听着就忘了,直到经历的时候才知道:果然,人生处处是无奈。
收拾间隙,她朝后边看了眼,见景彦正坐在凉棚里,长腿大剌剌地敞着,脑袋靠在柱子上,耳朵里塞着耳机。
由于戴着墨镜,不知道他睡着了,还是在听歌,
如果将他这幅形象放进相机里,用日式风格比较好,妙之星暗想。乌黑茂密的头发,白色的衬衣,浅蓝色的牛仔裤,一整个清新自然。
正想着,韩爷爷从椅子里起身:“走了,我们拍照去。”
景彦对拍照兴致不高,和老人们拍了几张合影便懒得入框了,充当起摄影师来。
到了快吃饭的时候,他一声收工,便打算收起相机。
这时韩奶奶在旁提醒道:“等会,你还没跟妙妙合影呢。”
凑巧,刚好说到了妙之星的心坎上,她正犹豫着开口求合影呢,韩奶奶帮她说出来了。
满脸期待地瞥向景彦,他也看过来:“还要拍么?”
妙之星听到“还”字,激动的心一下子就瘪了下去,他似乎并不想跟她拍照。
可韩奶奶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似的,招呼着让韩爷爷拿上相机给他俩拍,并把他俩赶到了花田边。
由于那向日葵有两米多高,站矮了看不到花海全貌。因此两人站到了路边的石墩上。这样一来,笑脸和美丽的花海全都可以框进镜头里。
两人起先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在韩爷爷的提醒下,景彦迈开脚,一步横移到妙之星身旁。他们就这么挨到了一起,手臂贴手臂。
妙之星身形僵了僵,景彦身上的温度像一股电流隔着衬衣传递到她裸露的肌肤上,擦出朵朵火花。
她感觉自己整个五官都放大了,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体里血流的速度,也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好奇妙的感觉,她没有躲开。
“阿彦,脑袋稍微低一点......妙妙,下巴抬起来......都保持微笑,我数一二三了哟。”
镜头里,男生双手插兜,站姿随意,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立体的五官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跟新生代偶像似的风华正茂。几分骄傲,几分酷。
旁边的女孩则站得端正,双手搭在身前,勾着手指。一袭白色无袖连衣裙,身材高挑纤瘦,皮肤白得跟羊脂玉似的,灵动的眼睛如鹿乍现,清澈明亮。
清风拂过,裙摆飘飘,拂到他的牛仔裤上。
金色的花海终究成了陪衬,衬出两个养眼的人儿。
到了饭点,农家乐里已是宾客云集,大厅包间座无虚席。
餐桌上摆放的都是家常菜,色香味俱全。
妙之星因出游而心情激动,没有吃早餐。这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饭菜一上桌,便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她最先吃完,吃完去卫生间时,发现刚还在院子里跟小伙伴撒欢的汉堡没了踪影。她四处找了找,没瞧见,心想着这小家伙肯定是跑出去了。
妙之星步履匆匆地走出小院,放眼望去,却没见汉堡的身影。
正当她走到农家乐转角处时,汉堡忽地从花田里蹿了出来。它像是在追寻着什么,耳朵高高扬起,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整个身形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妙之星正要出口唤它,却见这家伙脑袋瓜子一甩,小短腿扑腾着就钻到了花海里,白色的爱心臀晃眼间消失。
“汉堡。”妙之星怕它跑丢,紧跟着追到田坎边,弯腰朝地里看去。汉堡正朝前方飞奔,她声音加粗,厉声唤道,“汉堡,回来。”
小东西压根不理她,脚下半秒未停,跟装了风火轮似地横冲直撞,跑得傲娇得瑟,不可一世。
前方向日葵密密麻麻,百亩花田更是无边无际。
它要是继续冲刺,一时半会铁定是回不来的。
而就在这当口,妙之星忽然想起小时候从大人口中听来的一件事。
据说狗子要是被正在田里采蜜的毒蜂咬了,就会变成疯狗,被疯狗咬了就会得狂犬病。
想到这儿,妙之星立马又唤了几声汉堡。然而这会不仅没了它的身影,也没了任何动静。没做犹豫,她立马钻了进去。
约莫走了二十来步,妙之星终于看到了它的影子。她边叫它,边加快了步伐。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这家伙正在追一只小鸟。鸟儿大概是受到惊吓,又找不到出路,在向日葵的枝叶间扑腾扑腾地无脑乱飞。
莫名其妙的,花海里就这么上演了一场人追狗,狗追鸟的追逐戏。
等到妙之星好不容易抓到汉堡时,她已经搞不清楚来时的方向了。
向日葵高出她一两个头,她站在里面只能看到阴云密布的天空。
她试着朝一个方向走,结果走了很远都没走到头。之后她又折返回来,朝反方向行进。由于地里的向日葵种得太密,叶子贴着叶子,根挨着根,没办法判断它们的走向,只能靠感觉,拼运气。
然而,她今天的第六感不大灵敏,走哪都不对。
胳膊上被向日葵的叶子糙得发痒,额头上也起了层汗。
封闭的空间让妙之星变的烦躁,心里越是烦躁就越是着急,一着急浑身都像是在冒火。
本来就走到了奔溃的边缘,结果一条突然出现的青蛇彻彻底击碎了她的防线。
这东西是她最怕的玩意儿,噩梦一样的存在,看到的那一刻,她吓得魂都没了,转身就跑。
恐惧像是抽掉了浑身的力气,带着心脏溜之大吉,只留下一个毫无招架力的躯壳。
妙之星双腿发颤,却不敢停留,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诸多电影情节。后面似乎跟了很多很多......
越是怕,越要想,结果便是自己吓自己,吓到心惊胆战,呼吸混乱。
“嘿,有人吗......”她带着哭腔高声尖叫,希望有人听到她的呼喊给予回应,“阿彦哥哥......阿彦哥哥......”
她快疯了!
景彦吃完饭出来,没瞧见人,狗也不见了。
以为她们在院子外面玩,于是踱步到大门口,环顾四周,人和狗都没在。
他又朝右手边走去,刚站到拐角处,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叫喊声。
他下意识朝花海看去,正纳闷,又是一声传来,这次已是足够清晰。
“有人吗......阿彦哥哥”
景彦眉头不经意蹙起,这丫头没事跑田里去干什么?
再听声音来源,都到深处去了。他无语地冷嗤了一声,走到田坎边的石墩上,双手合成喇叭状,“妙之星......”
正焦头烂额的妙之星总算听到了回应,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声声地叫着阿彦哥哥,你在哪边?
辨别出方向后,她抱着汉堡,弯着腰身像逃命似地朝前面冲去。
没多久,前方忽然闪出一道身影,白色衬衣,浅蓝色牛仔裤......
“阿彦哥哥。”这一声像是夹杂了几场风雨几度寒。刚出口,眼睛里就跟针扎了一样,酸涩疼痛。
“怎么进这里面来了?”景彦猫着腰从枝叶间钻到了她面前,见她抱着汉堡,猜到原委,“这家伙乱跑了?”
妙之星惊魂未定,眼里含了泪,不好意思抬头。
景彦看她垂着脑袋不说话,俯身瞧了瞧,吃惊道:“怎么,受伤了?”
妙之星摇头:“没。”
“那你哭什么?”
话音刚落,两颗泪珠不能自抑地夺眶而出,落到汉堡背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脆弱的情绪说来就来,挡都挡不住。
景彦见她小脸红扑扑的,额前碎发沾了汗水贴在皮肤上。视线再往下,手臂有些泛红。
“怕自己弄丢了?”他又问。
“不是。”妙之星喉头哽咽,嘴角颤了颤,眼泪啪嗒啪嗒倾巢而出。
景彦捉摸不透少女的心思,眼看着她越哭越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觉得好笑,逗她说:“某些人之前不是说自己长大了,再也不会哭鼻子了吗?看样子,有些话不能说太绝,该哭的,还是得哭。”
“没有。”妙之星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嘴角轻瘪,委屈巴巴的,景彦看着心里软了软。
“到底怎么了?”
妙之星顿了顿,抽泣道:“我背上好像被蜜蜂蛰了,疼......”
说完,她不再忍了,火力全开地哭起来。似乎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并不是她矫情。
“哪呢,我看看。”
妙之星侧过身,双肩因哭泣而发抖。
景彦一眼就瞧见了她脖子下面的那片红。
再一细看,中间都肿了,那凸起的包块起码有鹌鹑蛋那么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造出这么大场面的,恐怕只有毒蜂了。
景彦呼了口气,却故作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擦点药就好了。”
妙之星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来。
“我们先出去。”景彦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接过汉堡。
妙之星抹了把眼泪,跟在他后面。
层层叠叠的绿叶张牙舞爪地挡在前面,擦到皮肤上极度不适,她烦死了,啪啪地拍开。
刚走出几步,景彦突然伸了只手过来:“牵着我。”
妙之星一愣,顿在原地。
身后没有反应,景彦回过头:“赶快。”
也就犹豫了那么一瞬,妙之星抬起右手。刚靠近,景彦便捏住了她的手腕。
“跟紧了。”
男生的手宽大而有力量,妙之星感觉那里像是生了一团火。
火光从手腕一路向上直达中枢神经,而后四散开来,漫遍全身。
妙之星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任由他牵着前行,像个失去思考的灵魂似的。
她感觉无数细胞正在向心脏涌进,它们在狂欢,它们在喝彩,跃动的后坐力让她浑身紧绷,走起路来却是轻飘飘的。
之后,心上像落了无数片花瓣,荡漾开来。
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愉悦。
妙之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她从脸红到了脖子。
韩奶奶看了看她背后肿起的包,又见她泪眼涟涟,心疼坏了,暖声安慰:“没事,一会用肥皂水洗洗,冰敷一下就好。”
又转头指挥景彦:“阿彦,这刺有毒,得拔出来才行。我眼睛不好使,你来。”
韩爷爷去找老板要了把小镊子递给景彦,他走到妙之星身后。
由于她的肤色实在是太白了,肩背又薄,因此那片红和那个包着实显眼,看着挺揪心的。也难怪她哭,这要是蛰在男孩子身上,也要皱起眉头,叫几声苦。
景彦凑上前,眼睛盯着隆起的地方,上手轻轻一按,毒刺露了个头出来。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将那毒针锁定,然后先按再挤。
妙之星肩膀抖了一下,但没吭声,抿唇忍住疼痛。
“看到了,忍忍,马上就好。”说完,景彦拿上镊子,聚精会神地夹刺头。
一吸一呼之间,毒刺轻而易举地被他给拔了出来。
几人松了口气,而妙之星只觉背后火辣辣的。也不知是毒蜂蛰的,还是他的手给压的,那烈火熊熊燃烧已成燎原之势,把她给热坏了,恨不得一头钻进旁边的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