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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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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何甜一脸若有所思地拿着平日最喜欢吃的榴莲发呆。
看到性格一向跳脱的女儿竟然露出这样困惑的神情,何甜的妈妈徐媛女士好奇地问:“这是患单相思了?”
“讨厌,”何甜听到妈妈的调侃,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不是有喜欢的人,那是找不到工作?
“妈妈都和你说了,你就进你爸的公司,何必自讨苦吃,自己去找呢?”
何甜立马捂住耳朵,“妈,你别担心了,我说了我要靠自己,我不要靠家里,不要靠爸爸,我要凭自己创出一片天地。”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现在谁不想啃老,她可好,偏偏她和孩子爸愿意给她啃,她还不愿意了,何妈妈摇了摇头,暗想等她出去撞了南墙,她就知道她们的好喽!
“你坚持,妈妈现在就不劝你了,没找到工作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影响心情,影响身体可就不好了。”
何甜一听妈妈的话,放下手里的榴莲,用纸擦了擦手后,一把搂住妈妈的胳膊,将头歪到妈妈的肩膀上,“妈妈,我今天已经找到工作了。”
何妈妈一听女儿竟然找到工作了,一脸惊讶地转头看向她,现在工作有多不好找,她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人家海龟硕士、国内985硕士都很多找不到工作,她女儿普通大学的本科生竟然凭自己找到了工作?
“妈,您那是什么表情,能不能把您的表情收一下,”看到妈妈那夸张的表情,何甜不干地说。
不想打击女儿那颗强壮的心,因为按以往经验再说下去,女儿没被打击到,她大概会受不了了,为了维持好母女关系,何妈妈岔开话题问:“既然都找到工作了,你回来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妈妈,我问你,几块钱很大吗?”
何妈妈伸手探了探何甜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何甜气鼓鼓地瞪着妈妈。
何妈妈好笑道:“你平日里的零花钱最少也是以百为单位的,现在你问我这个问题,不是搞笑?”
“算了,算了,我不和您说话了,就知道您很肤浅。”
她很肤浅?
胸口被狠狠扎了一刀的何妈妈,捂着胸口,赶紧撤离,她就知道,不能和女儿聊太深层次的话题,女儿她不配。
没到晚上,肖玲身体已经扛不住了,彻底瘫在了床上,幸亏提前服了止痛药,白天虽然已经没有那么疼,但是还能感觉到整个肚子抽筋般丝丝痛感,木木冷冷的,浑身不舒服,每动一下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提线木偶,只能被人扯着走。
现在瘫在床上,大概是药效已过,肚痛又阵阵袭来,身体软绵无力,好难受,一想到她每个月的三天都将体会这种生生死死的疼痛,一年有12个月,一年将疼36天,她就瞬间失去了面对未来的勇气。
第二天,还没出门,肖玲就接到了何甜的电话。
“肖玲,你今天准备干什么?”
肖玲缄默几秒后,才开口回答:“我今天准备去东城的人才市场看看。”
“好嘞,”何甜开心地说,“那我们在人才市场见哦。”
挂断电话,肖玲愣了一会,她不知道何甜是什么意思,她们只能算有两面之缘的路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东城的人才市场毫无意外也是人头攒动,不足1000平方米,里面挤满了人,说话声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逛了大半天,肖玲还是没有投成功,钱包越来越扁,不要说去火焰山,恐怕之后的伙食都要没着落了。
今天是痛经的第三天,肚子还是隐隐传来钝刀割肉般的疼痛。
拖着病体,她脸色苍白,轻咬着下嘴唇,眼神中透着无奈与失落,身体的微微颤抖泄露出了她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是的,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肖玲,肖玲,”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噢,是何甜,这一刻,她的脸上勾勒出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笑。
何甜笑着朝她走来,“走,我们去吃饭,今天运气超好,我抽到了一张免费试吃的卷。”
不容肖玲推辞,何甜就强硬地拉她去了一家餐厅。
才坐好没多久,桌上就摆满了各色菜肴,竟然还有两小盅乌鸡汤。
肖玲眼神晦暗不明,盯着满桌的菜发愣。
“吃呀,不吃白不吃,咱们今天白赚了一桌菜,别愣着了,赶紧呀。”何甜满脸血赚了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劝肖玲多吃。
肖玲没有说话,低着头吃着眼前这些她没有尝过的菜,每一道菜都非常好吃,落入肚中,让冰冷的身体渐渐产生了温度,暖意从心底一股股地直冒。
其实何甜在肖玲踏进人才市场的大门就已经看到了她,当时她没有喊她,只是跟在她后面,她着她穿梭在人群中,瘦得有些脱相的脸,用纤细形容她过于瘦弱的身躯,背着一个黑色的旧背包,背包上挂着一个泛黄的草编小狗。
每次从招聘摊位钻出来,她都要捂着肚子,站在一边缓几分钟,那个动作像极了她的小姑姑,小姑姑每次痛经都是这个动作,这样的表情。
她观察了一会儿后,就用手机提前订了午饭,她只是单纯想帮她。
饭后,何甜无意中摸到了她背包上的草编小狗,好奇地问:“这哪里买的,怪可爱的。”
“我自己编的。”
“你编的?”何甜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
“嗯,我编的。”会编小狗很奇怪吗?她们村子里的人都会编呀,而且编的比她还好。
何甜眼珠子转了转,一脸商量的语气对她说:“你能不能给我编几只小狗。”
“可以啊,”肖玲满口答应,“你要几只小狗?”
“如果可以,能不能给我编十只?”
“好,没问题。”
说干就干,两个女孩跑了很多家店,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小菜店里找到了编小狗的原材料——稻草,城市里能找到这个真的非常不易,就手里的这把稻草还是从蔬菜的身上扒下来的,对,就是大家想的这样,这稻草被用来当捆蔬菜的绳子。
和何甜分开后回家,路过公交站时,她看到了那个男人还蜷缩在那,眼睛看向马路,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雕像。
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乞丐的眼神变得明亮而有神。
脚下没有犹豫,她径直朝他走了过去,男人随着她的靠近,眼神越来越亮,就如同黑夜中闪烁的星光。
她在他面前站定,从背包中取出打包盒,满满的一大碗饭和一大碗菜,放下后,她就转身走了,全程没有说一个字。
男人这次没有犹豫,打开了食盒,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哼,臭女人。”
这声咒骂声一开始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他一直低着头。
“上次因为这个乞丐,害我没面子,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黄色衣服的小孩出现在了公交站台,他眼神阴沉地盯着肖玲的背影,然后尾随着她,跟了过去。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男人的注意,抬头惊讶地看着小孩渐渐消失的身影,捧着饭盒呆愣了几秒后,想起小孩手里拿着的尖锐大石头。
他丢下食物便朝着小孩的方向奔去。
未有所察的肖玲捂着肚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阴沉了三天的天空,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下雨,气压越来越低,风越来越大。
嗖嗖的冷风吹的身上的衣服都变形了,像一层塑料膜一样紧紧贴在身上,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额前长发盖在了眼睛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小心,”一个声音如雷鼓般震耳欲聋。
只感到眼前一花,身体被一个人形重物推开,恍惚间有个人挡在了她前面,随后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一道很轻的呻吟声。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这一瞬间,待肖玲快速睁开眼时,就看到前面的人形墙,和他身后逃跑的身着黄色衣服的孩子。
她顾不上追那个男孩,视线极速地转回到眼前的男人。
是他,那个乞丐。
破旧的衣服被划了一道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在汩汩淌血,他眼里却闪着光芒,关心地问她:“姐姐,你没事吧?”
肖玲这一刻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掐了一把,酸酸疼疼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压下心里的异样。
她从背包里掏出纸巾,压在伤口上,然后快速跑到附近的药铺,买了止血的药,为男人包扎好。
想为他再买点吃的,一摸钱包才想起,刚刚的止血药25元,已经花光了她最后的钱,现在她的钱包比她脸还干净。
人家为了她受伤了,她却穷的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拿不出谢礼,她感到非常窘迫。
空气仿佛静止了,连刚刚肆虐的风都停止了。
他俩静静的站在了药店门口,一个窘迫的不敢抬头,一个安静的凝视着她。
前方一道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如同惊醒他般,他警惕地看向四周,飞快地跑了。
肖玲拎着背包,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夜里,大雨倾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如倒豆子般狠狠地砸在地面,须臾间,路面上已形成了一个个水洼。
肖玲躺下又坐起来,手紧紧捏着被角,竖着耳朵听着屋外的雨声,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担忧。
夜深人静,风雨声格外清晰,大风大雨犹如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
‘砰’一声巨响,像是雨篷被大风刮断了,重重地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随后附近一片的电瓶声响起,‘嗡嗡嗡’刺耳极了。
她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咬了咬嘴唇,拿上雨伞,打开房门,冲入了大雨中。
突然间,一道闪电将夜空撕裂,天空中发出刺眼的光芒,紧接着一声巨响,重重砸在耳边。
她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一刻她已顾不上大雨如鞭,疾风如剑。她只希望她还来得及。
颤颤巍巍摸索到公交站台,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黑影正缩在角落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一缕一缕的雨水从发梢低落,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湿透。
漫天风雨,到处都是水,冰冷的雨水,他好冷,紧紧环抱住自己,可是到处都冷,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突然头上多了一把伞,为他挡住了风雨,他努力撑开眼,“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