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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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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等着看肖玲的草编手工艺品直播,直播时间为上午九点半,盯着时钟,嫌弃钟表上的秒针跑得像蜗牛,怎么这么慢,还没到直播时间,心急如焚。
为了看盛世美颜,再难熬也必须受着。
顶着黑眼圈,终于熬到上午九点二十九分五十六秒。
四、三、二、一,开始!
大家满怀激动终于等到直播时间,一点进去,发现肖玲端端正正地坐在手机前,一字一句认真地解说着草编文化,期间还时不时拿起桌上的草编动物为直播观众展示,人长得清秀,解说的也很详细,同样的直播卖货她确实比其他的直播卖货做的更有内涵。
但是,她们今天在电脑前等了那么久,是为了看这个吗?
显然不是呀,她们要看昨天那位小哥哥,小哥哥怎么还不出来~
【小哥哥出来,小哥哥出来】
【我要见昨天那位帅出天际的小锅锅】
【再不出来,我就要弃楼了】
……
满屏都是让肖珏出来的呼吁声,肖玲对此视而不见,她打定主意,不能再让肖珏在直播间露脸,即使直播观众减少,即使卖不出货,她也要保护好肖珏,不能让肖珏暴露在直播间。
说起来也很奇怪,她莫名的就觉得不能让肖珏暴露于人前,直觉如果她那么做了,未来可能会带来很大的灾难。
关了直播间,她故作镇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起青草编织起来。
何甜一直关注直播间的情况,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你没事吧?”
今天的直播完全跑偏了题,被呼喊肖珏现身的字幕霸屏,肖玲的解说几乎没人听。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劝肖玲。
“没事,”肖玲语气平缓地说,“你还是认真上班吧,别管这边了,别被你们领导抓到你上班摸鱼。”
何甜大大咧咧地说:“没事,今天领导出差,没人管。”
“……”肖玲不赞同她的做法,“你要做到领导在和不在一个样。”
“好的,好的,我马上认真工作,”何甜点头答应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真不准备让肖珏露脸?”
“不,”肖玲语气变得冰冷,大有不想继续讨论这个的意思。
挂完电话后,肖玲看了一眼在玩魔方的肖珏,又拿起手中的青草编织,编到一半,停了下来,对着手里的草编小狗发呆,没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中午的时候,肖玲意外地接到高军的电话,一个七尺男儿,此刻说话却不利索,声音哽咽,“玲玲,我妈怕是不好了——”
“什么?”肖玲心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前天不是还好好的?高叔说她都可以吃一碗粥了。”
“今天上午爸打电话过来,说我妈不行了,现在在县医院抢救,让我们夫妻和弟弟赶紧回去,迟了怕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怎么会这样?”肖玲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睛渐渐泛红,眼泪却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哽咽道,“我也回。”
“嗯,玲玲——”母亲正在抢救,高军这一刻已经顾不上羞耻,他仅迟疑了半秒,“玲玲你手上还有没有钱?我,我想——”
“有,我手上有一点钱,我这就去医院。”不等高大哥说完,玲玲就主动接话。
“好,谢谢,谢谢。”高军说着便语塞了,自从接了父亲的电话后,他整个人都难受极了,母亲之前那次就很凶险,侥幸留了一口气,却因家里穷,无法得到救治,拖到现在,这一次又是脑出血,他完全不敢想象情况有多糟。这次不用说,大家都明白,如果再不送医院抢救,母亲怕是留不住了。
巨大的恐惧让他顾不上面子,四处找人借钱,一个上午能找的都找了,却只凑了两千元,这笔钱放在平时都可以算是他们家的巨款,现在在高额的医疗费前只能算杯水车薪,所以他才想到玲玲,明知道她不会有多少钱,但他却还是开了口,没想到她这么积极、主动,他既心存感激又很羞愧。
一个上午的时间让他足足感受到人间冷暖,雪中送碳的人是少之又少。
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找老板,请他将他们三个的工资结一下,不管能拿到多少,他们现在要立刻赶往医院。
肖玲这边挂完电话,便开始收拾行李。
“……”肖珏站在旁边不安地拉着衣角,眼神却一直注视着姐姐,心里忐忑,不知道姐姐这一次要走多久。
一想到上次他一个人留在家,那种惶惶不安,那种浓浓的思念,他不想再感受,于是他鼓起勇气,走到姐姐身边,轻轻说:“姐姐,这次能不能带上我。”她如果不带他,他已打定主意磨到底,磨到她同意为止。
“好的。”肖玲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我肯定乖乖的,不给你添乱。”肖珏接着自说自话,看姐姐站着不动,静静地看着他,他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姐姐刚刚是答应他了?
高兴地咧开了嘴,笑到一半,他又反应过来,姐姐正伤心着呢,他怎能表现得太高兴。
他忙收住表情,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实他也没什么行李,收拾的就是姐姐给他买的衣服和玩具,一个包就可以装下。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肖玲神情凝重,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愁色。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都是关于高婶的回忆,在她记忆里,高婶就是她一位可亲的长辈,在她孤独的人生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她第一次来例假时惊慌失措,是她安慰她并教她怎么处理。
她在学校被小孩欺负也是她带着她找小孩家长理论。
小时候发烧,也是她背着她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
……
点点滴滴,如细泉般流入她的心房,滋润着她那颗干涸的心。
县医院ICU急诊室外。
肖玲赶到时,就见高叔如一个被丢弃的孩子彷徨无措地坐在门口座椅上。
“叔,医生怎么说?”
高叔听到声音,半晌才转过身,看到是玲玲,神情有些惊讶,他想说妻子没事,让玲玲不用担心,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发出声,却是破锣嗓子,“你高婶,这次怕是不好了——”
他神情凄惨,极力忍住才没嚎啕大哭。
面对情绪有些失控的高叔,玲玲劝道:“没事的,没事得,高婶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一会儿,高叔才努力压下心底的悲伤,摆了摆手,抹了一把脸后,才说:“高军兄弟刚刚也到了,他们正在医生那。”
肖玲点点头,面对ICU急诊大门,这白白的大门就像一扇生死门,站在这里,强烈感受到人类在生老病死前的无力和对死亡的恐惧。
‘吱呀’医生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高军兄弟俩从里面走出来,面如死灰,眼神暗淡无光。
高父迎了上去,“医生怎么说?”
高军高铁兄弟俩对上父亲期待的目光,转头对视一眼,唉!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个钱字压垮了他们所有人。
“你俩到时说呀?医生到底怎么说的,”高父心急如焚,偏偏他俩又不说话,眼神躲闪,他心里咯噔,难道是淑芬她没抢救过来?这个念头一生出,他两腿顷刻间软了下去,整个身子倒下。
高军急忙接住他,“爹,你怎么了,别吓我呀。”妈还在里面躺着呢,如果爹也倒下,他简直不敢往后想。
高父两手哆哆嗦嗦,紧紧拽住儿子的手臂,问:“你妈她到底怎么样了?难道她,她已经——”
“没有,”高军听出父亲的意思,急忙打断他往后讲的话。
“你妈她还在?”
“我妈她还在,医生说已经抢救过来了,”只是还有句话他一直不敢说。
“不对,你们这副模样,现在又这样吞吞吐吐的,肯定有事,你们要急死我吗?医生到底怎么说的,你到是说呀?”高父一听到淑芬被抢救回来了,心霎时回到了原位,心眼活泛起来。
高军看着高父那急切又期待的眼神,他与弟弟高铁对视了一眼后,咬咬牙说:“医生说要尽快手术,妈妈的病不能再拖了,不然——”
一听这话,高父立马懂了,能让儿子这么为难的也就是钱了,他的话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样,每个字都仿佛千斤重担,“手术需要多少钱?”
高军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话就像被卡在喉咙里,憋得整张脸通红后,才蹦出:“三、十、万。”
“多少?”高父脸上惊愕无比,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难怪儿子说不出话来,三十万,三十万呐,这是他们高家所有人不吃不喝努力五年才能凑出的数,他们家现在能借到多少?他忍不住看向高军。
“我们能借的都借了,总共凑起来只有一万五千元。”这还算上村里人送来的,高军说完抱住头蹲在地上,
“一万五,三十万,一万五,三十万——”高父嘴里喃喃自语。
“淑芬,淑芬——”眼泪顺着他的眼角皱纹流了下来,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高铁一把拦住路过的护士,问:“护士,你们这可不可以卖血?”
护士摇了摇头,对于他会这么问一点也不惊讶,在医院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没钱想卖血他不是第一个,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高铁心痛得像被针扎一样,眼神失望又无奈。
怎么办?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