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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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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豫!”
怒吼冲破天际,只见明若寒双目涨红,情绪大为失控,宛若一头被束缚住的凶兽般,嘶嚎狂吼。
“这是你自己选的。”刘豫丝毫不在意,手中剑刃耀着寒芒,抵在宁泽殊的细颈前。
进一寸,便会划破肌肤,滚出鲜红的血珠。
刘豫没见过明若寒这般情绪失控的模样,竟连先前赵大人辱骂他的事都抛到了脑后,啧啧称奇地盯着明若寒狰狞的面容。
“还真是……上演了一场好戏呢。”刘豫又看向低着头的宁泽殊,眸光闪过不满,用剑背挑起他的下巴,“你怎么能不看着呢?”
凉意经由一点扩散,刺得宁泽殊瑟缩了下。朦胧的双眼望向不远处站在正中的男子,凄悲在心底迅速扩散,层层荡开。
当下,他对他只余深深的愧疚。
似乎从碰见自己起,明若寒就没得过什么好事。如今被威胁,依旧是因为自己,或许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灾星。
若是不存于世,对明若寒来说,一定就好了。他不会束手束脚,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宁泽殊眼神一定,带了必死的决心,对着送到眼前的剑尖就要往上撞。
“不要!”明若寒察觉到他的意图,先一步大喊出声,试图上前阻拦。
然而距离何其之远,更不用说围着的许多士兵。
距离宁泽殊最近的刘豫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转过头,看他紧闭着眼,往剑身上撞的自杀行为。
一时间,所有一切都在明若寒的眼中放慢,宁泽殊决然地深闭双眸,锋利剑身逐寸逼近那脆弱的脖颈,鲜血淋漓的画面在脑海中轰然浮出。
宛若娘亲亡故的那一天复现,他同样没有能力阻止,即便他已长大成人,即便他早已高官在身。
霎时间,他就像是变成了小时候眼睁睁看着娘亲离世的孩童,绝望惊惧被阻拦在原地,纵使伸出手去够,也触摸不到分毫。
正这生死之间,人人精神紧绷,没人注意暗处飞来一记尖啸,寒芒逼近,直逼刘豫。
“殿下!小心!”有人大声提醒,刘豫怔然转头,那磨得锋锐的箭端瞬时贯穿他的额头,力道十足的后劲扯着他的身体往后猛倒,脚步跌退,握剑的五指霎时松了,危险的长剑锵啷坠在地上。
“砰”一声,高大身躯倒在殿门前,一线鲜血顺着贯穿的箭矢蜿蜒流下,滑过刘豫死不瞑目的双眸。
刹那间,殿外陷入阒寂,只余鲜血涌出刘豫额头时的汩汩声,诡异漫散在所有人耳中。
“叛贼已死!”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就像是让众人清醒的梵钟般。
下一刻,全乱了。
哭嚎声,慌乱的喊叫声,痛苦的哀鸣声,在殿外久久回荡,直击青天。
参与叛乱的兵士们没了指挥的人,眼神四处乱飘,跟同伴对视,不知该做些什么。
而被人擒住的太子趁势一挣,站直背脊,朗声道:“叛贼刘豫已伏诛,其余人放下兵器,则赦免其罪!”
听到此,没了主心骨的兵士们纷纷放下手中兵器,再不敢行那谋逆的事。
宁泽殊由此失了支撑,双膝一阵发软,如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般,身子瘫软下去。
就在即将坠地前,被只有力的臂膀纳入怀中。
熟悉安心的冷香扑了满面,托着悬空的心慢慢落到实处,他拽着那触手发凉的衣襟,紧不住发抖,“我们还活着,对吗?”声音亦在颤,怀有无限的惶恐。
即便刘豫的尸首就在一旁,他也无法安心,感觉就像是还陷在噩梦中,无法醒神。
后背的冷汗黏腻冰凉,刺激得宁泽殊不停颤抖,接着一只手抚住了他的背脊,温暖借着掌心扩散。
“宁泽殊……我爱你。”镇静如他,此刻开口,声线都带了颤。
宁泽殊瞬时喉咙发紧,连话都不会说了,抬起眼眸望向他,一刹就蓄满了泪。
他说他爱自己。
明若寒捧住他的脸,把真心的话掰碎了喂给他听,“我说我爱你,你听好。”
“可我……”
可我是灾星啊,我害了你。
这些话都在泪水中模糊了,被堵在喉咙中,明若寒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疼惜抹去他眼下的泪,“你不是。”
宁泽殊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容易满足,他说不是,他便相信了,不会再因此不安。
危机解除,殿外的朝臣们亦纷纷奔向妻儿,赵大人左手抱着妻子,右手拢着年幼的孩儿,老泪纵横,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一时间殿内哭声连片,闹哄哄的,没人再注意到明若寒这边的情况,他们二人也就能如寻常夫妻那般相拥,说些知心的话。
太子慈悲的双眸扫视着这一切,随后稍稍整理了下衣衫,眼神落在远处的暗地,仿佛是跟什么人对视了一下,随即便有片身影悄然离去。
他才恢复那副和和气气的模样,拢着手安抚殿内一众受惊的内侍和朝臣。
天渐渐亮了,宫乱中的尸首消失,只余深陷地中的暗红血迹。
太子先是为先皇举办了盛大的丧礼,接着在朝臣的叩拜中登基为帝。
无人再提及那场子夜中的宫乱,深埋在内阁朝臣的心中,与那夜的尸首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新天子嘉奖了那夜不顾生死,指责二皇子的朝臣。赵大人因此成为了内阁阁老,而明若寒名正言顺成了内阁首辅。
但他因着宁泽殊受惊厉害,请休在府中陪了他几日。旨意送到府上的时候,明若寒正在陪宁泽殊喝药,一到这时候他就跟个孩子似的,死活不肯喝药,觉得苦的厉害,闹着不愿意喝。
谁都没有办法,原先服侍他的秋石因为被抓走时受了惊吓,现在还在修养,没办法过来服侍。
府上的仆从还都被遣散了,无奈这活就只能落到了明若寒头上,他亦是没什么好办法。
后来终于找到了个还算不错的法子,就是有些……
“唔……”
被放开的宁泽殊双唇水润,唇角滑下一线褐色,清苦味在唇舌间弥漫,但好在大部分都进了肚子。
明若寒看着碗中还有小半口的药,立刻就要饮入口中。
“别,”被吻得夺走了力气的宁泽殊艰难拦下他,双眸水亮亮的,含有幽怨,“你这是耍赖,说好了,就一口。这一口喝了大半下去了……”
“是一口,没错。”明若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食言。
宁泽殊来了脾气,顿时不满道:“那你要这样,我以后都不喝了。反正你马上就要回宫里当官去了,也管不着我。”
他赌气转过身,拽起被子,往里头一窝。可还没等溜进去,就被人扼住了腕子,拉着转过身来。
“你—”
余下的话被尽数封在了喉咙中,一口温热的药跟着渡过来,宁泽殊不得不全数饮下,还要承受他暴风疾雨般的搅弄,真是好个软弱可言。
他不服气地抬起手,攥成拳头捶打在明若寒的后背上,放肆且大胆,然而转瞬就被明若寒扼住手臂,强行压实在床上。
呼吸越发稀薄,意识逐渐模糊,宁泽殊也从激烈的抵抗变成了被动的接受,顺承地接受他的侵入,感受唇舌勾缠在一起时的酥麻刺激。
好一会儿,明若寒才似餍足了般,将人放开。他擦去宁泽殊唇上流出的药液,幽暗眸底翻腾着难以消磨的欲色,“即使你怨我,但药不能不喝。”顿了顿,他低下头。
此刻的宁泽殊就如同朵被捻得糜烂的花,眼角眉梢泛滥春情,感受到呼吸的凑近,却也无力扭头避开。
只能听着他用似乎威胁的语气,在耳边道:“那种话不要再说了,你知道的,我爱你至深,不可能不管着你。”
宁泽殊耳廓顿时一热,该死的,明若寒从那夜之后就仿佛跟变了个人一样,一听到自己嘴里说出什么指责他的话,就要像这样重复一遍他爱自己的事。
不是,这合理吗?
哪有人天天把这么暧昧的情话挂在嘴边的,真是不知羞的!
心里埋怨,然而嘴角却还是没忍住翘了翘,“哼,别以为说些好话就可以抵消。你过两日回宫里去,我天天都难见你,那还不如在扬州好。”
宁泽殊自然而然抓过他的前襟,用手指摩挲上面的纹路。虽然从前嘴上不说,但是宁泽殊确实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时时待着的每一天。
宫里来了圣旨,让他任内阁首辅,那可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不论明若寒愿意与否,他都会变得很忙,没空陪自己。从前或许还能接受,可由奢入俭难,要现在的自己怎么接受?
真是的,要不要直接把他迷晕偷偷带去扬州?
反正他上次就是这么干的,事件平息后,宁泽殊才从十三的嘴里知道是马车里的香是迷香。他就说觉得那天莫名突然很困,明明自己体力很好的,又没有真的做下去,怎么会突然就睡着了。
不过想归想,宁泽殊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不可能要求明若寒跟自己一样,这辈子就这么躺平了。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适当的距离还能保持新鲜度,挺好的。
于是结束请休的明若寒很快回了宫,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进入大殿,早朝的朝臣渐次来到,然后他看到了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的两人。
姜照和杜清栩。
他二人跟没事人一样接受朝臣们的招呼,随即如往常般站进队列中。
瞧着这一幕,明若寒神思电转,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但他不太相信自己的猜测,在下朝后主动找到了新天子。
“看来姜国公身体已经无恙了。”天子眉眼慈善,说起话来慢慢吞吞。
明若寒回了句客气话,随即直入主题,“臣在朝上见到了姜照和杜清栩,陛下难道不知他们是叛臣一党?”
天子温善的眸光微眯,似乎在衡量什么,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随后他展颜一笑,那些令人错愕的感觉顿时消失。
“有些事知道的太清楚也没有用处。朕那二弟自幼骄矜,别人夸上两句,他就要把脑袋昂到天上去。因而听信了旁人的谗言,做下许多的错事。此番谋逆亦是受了别人的挑唆……至于姜照二人,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帮了朕一把而已。”
话说到这个地步,明白人都不该再问,怕触怒龙颜,然而明若寒仍是张了口,“臣还有最后一事想问。”
天子不置可否,明若寒问道:“若那夜刘豫没死呢?”
天子神色诧异了瞬,抚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温和说着,“那可不行啊,他就需要死在那一天,这样才对。”眼角明明温柔,却倏地滑过抹残忍。
眼看明若寒仍不离开,他问,“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若寒撩袍下跪,“臣要辞去内阁首辅一职。”
……
刚刚起床的宁泽殊,在吃过早饭后就开始跟面前的药对峙,还没分出个胜负,就听十三过来禀报说明若寒回来了。
这么早,宁泽殊还以为他会忙到晚上才归,一时愣了下。就这一下的工夫,明若寒已经从门外踏了进来,顺道还把门给带上了。
他一身朝服,惹眼的朱红色,比起常穿的霜白不知有多衬他那张浓丽的俊脸。
清早明若寒起身的时候,宁泽殊没能醒来,也就错过了这一幕。是以直到现在看见了,才被惊艳到。
“怎……”宁泽殊满眼欢欣,站起身迎接,结果话刚出口就被微凉的唇封住。
他似乎很迫切,一边剥离宁泽殊身上那碍事的衣襟,一边推挤着他后退,两具火热的身躯一齐倒在床上。
床畔间充斥着明若寒的气息,他身上独有的冷香极具侵略性,根本不是皂角的微薄气息能抵挡得住的,很快就被压制冲散,最后全数覆盖。
宁泽殊从内到外都是他的味道了,明若寒从背后拥紧他,微微汗湿的脑袋埋在他后颈处,深吸一口,欲色稍平的眉眼间具是满足。
两颗心隔着身躯贴到最近,宁泽殊不适地哼唧了下,试图脱离这个黏糊糊的怀抱,“……你,你这算是强迫吧?”
明若寒嗓音低哑,藏着未尽的欲,“你我两情相悦。”
什么嘛!那可是他的头一次!本来想搞得浪漫一点的,结果就这样半推半就给交出去了!
可恶!
“泽殊,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他语气突然正经起来。
在这么旖旎的情况下还有正事要讲,宁泽殊不由揪起心。
为使气氛不那么严肃,他打趣道:“不会是你被罢官了吧?”
这本是玩笑的话,谁知身后的明若寒却应了声,宁泽殊心一紧,翻过身看着他,满眼担忧,“因为什么?再怎么说,当今皇帝还是我侄子,他要罢你的官,我就入宫找他说理去!”
明若寒心中甜丝丝的,就着他转过来的脸,啄了下他的嘴角。宁泽殊满脸春色未褪的潮红,水悠悠的眸子里写着对他此刻不专心的不满,“快些说。”
“其实不是罢官,”明若寒没退开,顺着唇角含住那颗乌痣,用舌头舔了下。
从很早之前他就想这么做了,他总觉得这颗痣长在宁泽殊唇下格外的性感,从前每每看到就忍不住心痒,此刻终于得偿所愿了。
“那、那是什么……”宁泽殊呼吸霎时沉了,本就潮色未褪的脸漫起又一轮春色,嗓音沙而慢,哆嗦着压抑轻喘,“你别……吊着我。”
明若寒张口咬住他耳垂,轻笑了声,“陛下让我去扬州赴任知州。”
“扬州?!”宁泽殊骤然从意乱情迷中回神,捧住他的脸,惊喜难当,“不当首辅了?可以回扬州了?!”
“嗯。”明若寒偏头,两片薄唇印在他掌心,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旋即捉住宁泽殊的胳膊压过脑袋,沉暗的眼底欲壑难平。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