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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竹君邂逅更情亲 ...

  •   宋清辞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时候真听了大哥的话,自个儿灰溜溜地跑了,岂不是白瞎了嫂子一片赤诚。
      她,她都把大哥那样按在身下了。
      自己怎么也得帮腔说上两句。
      万一半只脚过门的嫂子被大哥推回去了咋办。

      正当宋清辞绞尽脑汁琢磨着合适理由的时候。
      常竹君虚握宋清辞的手,做放手状。
      脸上却是泛起一阵红晕,伴着一声轻笑。
      “妹妹出去正好,在外面替我们这孤男寡女守着。”
      “到时候,这荒郊野岭的,宋晏你想说什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也没人瞧见。”

      如今宋晏被她那一吻弄得心乱如麻,常竹君都看在眼里。
      趁着他脑子还没复归清明,兵贵神速,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
      一念闪过,常竹君松开宋清辞的手,三两下又贴近了宋晏。
      宋晏本就头疼,闻得那山涧清爽的香气又贴近了些,又怕她又会在清辞面前光明正大弄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只得连连往床头靠。

      可木床就那么长,原本坐下三人就已经挤得慌,宋晏挪了半天,最后还是被常竹君贴得紧紧的,甩都甩不掉,简直和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宋晏只恨当初为何要动那恻隐之心,允许常竹君留下。

      【常小姐,常家此刻交易的口信我已知晓。】
      【常老将军若是没有别的想要交代,您可以先行回去了。】
      【莫急莫急——】
      【家里太闷,我难得出门一趟,总得玩够了再回去。】
      【女孩笑得狡黠】

      “常竹君,你是常家人,你也知道现在京城局面算不上好。”
      “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再把心力浪费在我身上。”
      面对常竹君的穷追猛打,宋晏的回答显得颇为无奈。

      总算聊到了问题真正的症结,常竹君这时候反而松开了宋晏,一人起身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宋晏。眼里赤诚热烈,心中回忆起那单薄的一身白衣。

      【在下宋晏,拜见上将军。】
      【如今奉钱家家主之命而来,望与将军详谈议和之事。】

      “宋晏。众世家敬你的胆识与口才,约定以你为契,修生养息。”
      “我常家是你拜访的第一家,当时你一身白衣,籍籍无名,却浑身是胆,敢假借钱家的微风与我常家议和,最终一手促成了如今八方和谈的局面。”
      “如今,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盐茶铜铁瓷器棉纱丝绸,七项。过了这两年,官位上该换的也都换了干净,给皇帝上演相互攻讦的好戏也到了假戏真做的时候。”
      “但宋晏,你不会死。”
      “即便你知道了那么多秘密有如何,跟我回去,有我常竹君护你,没人能杀得了你。”
      常竹君话语里平添两分厉色,将门之女,有着独有的豪情。

      明明常竹君只是说了短短几句,讲讲自己注意到宋晏的原因,却真真切切冲击到了宋清辞。
      不是,怎么的你们也重生了。
      上辈子,长离看你们在朝廷上,猪脑子都要打出来了。
      结果你告诉我,其实你们都是演的?
      宋清辞尽力保持冷静,但心胆肝脏还是颤了几回。
      八大世家,联手蒙蔽皇帝。
      而自己大哥甚至是促成这个局面的“推手”“说客”。

      这时,宋晏摇了摇头,苦笑两声,看了看一旁愣住的宋清辞,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重新压回心里,转头说道。
      “我宋晏本就无意入世,不愿与世间有过多牵连,否则也不会穷读经书到及冠之年,却连乡试都未曾前去。如今行此胆大包天之举,也只为报生父养育之恩,仅此而已。”

      常竹君听罢,连走三步,拂过窗棂,点了点窗棂上的一处断痕。
      借着宋晏的话头,说道。
      “宋父于你有养育之恩,这一年来,我替你杀的刺客,双手之数仍不能及,我于你有恩没有?”

      【宋晏,又来一个。】
      【好像是钱家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恨你。】
      【少女拎着血淋淋人头,如是说道。】

      宋晏沉默了。他知道这个问题无论回答有或没有,都只是一个错字。
      回答有恩,那么便是他承认自己亏欠于常竹君,需要为此报恩,但应报恩之理,答应了常竹君的请求,日后只怕会越欠越多,身上牵连也只会越来越多。
      回答没有,那便是在空口说胡话,不仅有违宋晏自己的原则,而且也算是耍赖之举,率先打破了规则,那常竹君也可以不遵守规则,将他强行扛走。
      说到底,如今宋晏体弱气浮,根本无力抵抗精力旺盛的常竹君,这场“谈判”本就不公平,主动权自始至终都掌握在常竹君手里。
      全看她是想要个强扭的瓜,还是个自愿的瓜罢了。

      见宋晏许久没有回答,常竹君将手搭上了宋晏的肩,轻轻说道。
      “既然我也于你有恩。”
      “娶我,行不行。”

      宋晏没有正面回答,缓缓垂眸,视线从常竹君的面庞划过,最终落在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右手手指顺着极浅的掌纹划过,事到如今,顾不上舍妹在此,宋晏也只能道出真相。
      “半年。”
      无端端一个词从宋晏嘴里跳出。
      他用手撑着木桌,脱开常竹君的右手,艰难起身,然后倚靠着书桌,扶起椅子,坐下,拦住了窗外洒进来的一席阳光,徒洒下大片阴影,一副河清海晏的五官藏在黑暗之中,唯有那双凤眼,如同万古不化的冻泉,执着地将冬日暖阳尽数拒之门外。
      他的视线扫过宋清辞,最后停留在了常竹君的眉眼。
      四目对视。
      宋晏开口。
      “大言不惭,我自幼成才,七岁作诗,九岁撰文,一时也风头无两,束发之年,我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会在二十二岁殒命。”
      “也是从那年起,家母日益病弱,长年卧床不起,家父日日忧虑,也逐渐消瘦,那时宋平十一岁,清辞七岁,正是最黏母亲的年纪,他们几乎日日夜夜陪伴在母亲床前。”
      “只可惜,人事情愫,难挽日暖天寒。”
      “三年后,慈母见背,父亲大受打击,辞官不成,告病休养,宋平心有不甘,南下问道学艺,清辞大哭一场,性子大变,日益刁钻顽劣,直到许林寒住进府里,才好转些许。”
      “自那之后,我恍然惊觉,家母之死,其牵绊之人皆伤心欲绝,而我命数已定,何以深交挚友,而又复伤其情。”
      “孑然一身而来,亦愿孑然一身而去。报生父养育之恩,也是为了解开最后的牵绊。”
      “我本福薄,无命消受。竹君,你还是另寻良缘为好。”

      与宋晏期望出现的不同,常竹君并没有失神,她只是执拗倔强地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在说:“所以呢?”
      更让宋晏吃惊的是,宋清辞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仅仅是一缕悲风抚过,恍惚迷了眼,勾出星星点点的泪光来。
      将京城八大世家,左右两相,皇帝老儿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宋晏,今天接连走眼两回。
      他既低估了宋清辞,也低估了常竹君。
      “你说你要孑然一身,可眼前正有一与你纠缠不清之人。”
      “有因必有果,不了却我这一桩姻缘,你当真能自认为能孑然一身,走得无牵无挂。”

      短短两句,说的宋晏再一次皱紧了眉。
      宋清辞见状,赶紧用手戳了戳常竹君的后腰,示意她趁热打铁,趁火打劫,趁虚而入。

      常竹君也是瞬间领会了宋清辞的意思,跟着起身,站在宋晏跟前。
      她贴得极近,宋晏根本没有逃脱的空间,只能坐在椅子上,看着常竹君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屏住了呼吸。

      但常竹君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她只是用右手将些许鬓发捋回耳后,反而退了几步,主动让开了空间。
      宋晏赶紧喘了几口气,但眼神下意识地跟着常竹君的背影而去。
      常竹君弯腰帮着收起了地上散落的藏书,摞到一起,搁置在了床尾,却独独抽了一本《尉缭子》拿在手中。
      “初次会面,你我便曾就这本兵书相谈甚欢。”
      “我常竹君为将门之女,京城偌大,世家小姐那般多,但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没有几个。她们所言无非脂粉,首饰,郎君,诗词,宴会之上,往往孤坐,独喝闷酒。”
      “这两年来,能与我交心,谈天说地者,唯你一人。”
      三句话说完,常竹君又坐在了床头,坐在了宋晏身边。

      而宋清辞见识到常竹君这一套以退为进,示敌以弱再直捣黄龙的说辞,心里也是暗自夸赞:“大嫂好手段。”

      事件越发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宋晏心里一段又一段的回忆不断翻涌,心跳也不断加速,没有细想,便急忙着回话。
      “常竹君,两年来,你我之交,淡然如水。你视我为友,我亦视你为友,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宋晏的说辞是那般无力。
      呼吸之间,常竹君自然而然便想出了一串反驳的话语。
      “宋晏,你说我们君子之交淡如水。”
      “但与我共读策论兵书,痛骂占卜鬼神之说的,可是你?”

      【宋晏,这“夫出不足战,入不足守者,治之以市。市者所以给战守也。万乘无千乘之助,必有百乘之市”作何解。(注释1)】

      “与我共赏音律,共弹古琴的,可是你?”

      【宋晏,我这一手破阵曲如何。】
      【给点反应嘛,我千里迢迢背着琴过来。】
      【让开,我来。】

      “与我对饮至天明的,又可是你?”

      【宋晏!】
      【这可是我从爹那顺来的好酒,喝!】
      【人生苦短,陪你便是。】

      四句话说完,宋晏默然,心中轻叹。
      两年岁月,休沐的日子,百二十有余,不知不觉,两人见面次数也难以数清。
      紧接着,常竹君又说道:“你说君子之交,我说郎情妾意,既然你想把人世间的感情掰扯清楚。”
      “不如跟我回府,我替你寻得太医,医治先天之亏。余下年岁,你我二人,慢慢掰扯?”

      宋晏想不出任何一句能反驳的话,但二十二岁这一数字依旧如鲠在喉。他最后一丝残余的理智正不断发出警告:别答应,答应不过是伤了竹君而已。
      脑海中念头挣扎倾轧,宋晏深吸一口气,摊开一张纸,研墨,持笔,明明脑海里《内观经》《僧伽吒经》之类的经书已经浮现,可一落笔,却又是《尉缭子》第一篇的起始句:黄帝刑德,可……

      被完全打乱节奏,没法冷静思考的宋晏最后选择了沉默,对于他来说,既然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但在常竹君的眼里,宋晏现在完全就是溃不成军,仓皇逃窜的状态,那正适合毕其功于一役。
      下一秒,常竹君抛弃了之前建立的所有语言上的优势。
      只是用着黯然神伤的语气,道。
      “宋晏,你,当真从未对我动心?”

      宋晏没有抬头,埋头笔走龙蛇,背对着常竹君。
      尽力压抑心中的波澜,道。
      “不曾。”

      短短两个字,却将屋内彻底带入了寒冬,小小的暖炉锁在角落不敢言语。
      静默之中。
      宋晏心里想了很多。
      明明默书不停,心却没有一点静下来的迹象。

      只是在房门打开,屋外寒风吹进来的那一刻,宣纸上的龙蛇墨迹,忽的断了,顷刻的回眸,看着眼里那不再轻快的背影,宋晏持笔的手,颤了颤。

      但说时迟,那时快。
      明明白白瞧见宋晏动心的宋清辞,当即用脚跟恶狠狠地磕了一下床脚。
      咚的一声闷响。
      半只脚踏出门槛的常竹君立刻转过了头。
      檀口微启,眼眶泛红,一双瑞凤眼,满是泪光。
      正正好好应上了宋晏那顷刻不舍的回眸。

      所有的幽怨,迷惘在此刻都化作唇边的一笑嫣然。
      常竹君收回了脚,转过了身,两手相握背在身后。
      “宋晏,你输了!”
      【宋晏!你输了。】
      眼前的女孩和记忆里,兵棋推演之时意气风发的身影缓缓重合。
      泛甜的酒香,杀气直冲云霄的乐律,闷闷不乐的顷刻阴郁,在这一瞬间全部在宋晏的脑海里闪回。
      他置下笔,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洗笔,收纸,有条不紊地慢慢整理。
      这同样也是在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绪。
      可当他做好心理准备,一撑着桌子起身,常竹君的双唇近在咫尺。
      当着宋清辞的面,她微微踮起脚,捧着宋晏的面庞,一吻落下。
      ……

      良久唇分,宋清辞掩着唇暗笑。
      上辈子自己没参与,大哥孤独终老。虽然这回自己好像也没发挥什么作用,但嫂子简直就是手拿把掐,张弛有度,三两句把大哥拿下了。

      呼——吸——
      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还是房外一阵马嘶,打断了两人。
      从温柔乡到冰冷现实只需要一个呼吸。
      常竹君率先开口。
      “你屋子边上的眼线,都被我处理了。”
      宋晏用着那骨相极美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咱家这么早准备彻底撕破脸投靠皇帝?”
      京城的局势说乱,确实乱。八大世家之间各自牵牵绊绊,偷偷摸摸给对家下套子。
      宋晏平日里干的就是帮忙拉架,维持住世家之间的平衡。
      但这局势说简单也简单,皇帝,世家两方势力而已。
      通过几年科举的积累,当朝皇帝嘉庆还是在朝中养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批文官势力。
      常家本就精忠报国,军功起家,根儿上还是视君如父。
      只是因为这些年,上上任皇帝,也就是如今嘉庆帝的长兄建昭帝英年早逝,继位的下一任皇帝,建昭帝的四岁儿子又突然坠井而死,嘉庆稀里糊涂上了位。
      朝局动荡,一时间被大势裹着,加上常家家主越老越糊涂,掉进钱眼里,才和其余世家沆瀣一气。
      “嗯,几个月前,我爷爷去世了,你也是知道的。”
      宋晏点了点头。
      常家老家主,平北侯,常胜,他见过面,聊过天,回回聊天都要谈到常府大堂上高悬的那块御赐匾额,一边努力挺起胸膛,一边举着自己颤颤巍巍的食指,在空中比划“气冲斗牛”这四个字。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像是那个战无不胜,封狼居胥的将军,而不是那个在兵器,盔甲上做手脚,捞取油水的常家家主。
      “父亲不愿意再和这群虫豸混在一起,喘息了几年,北边那些蛮子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大乾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
      “今天我们一起回家,然后我就去找太医帮你看病。”

      常家,这么早就要投靠皇帝。
      宋清辞也从甜蜜的氛围里转醒,不由自主蹙起了眉头。
      大哥大嫂话里讲得明明白白,如今皇权势弱,世家当道。
      常家作为第一个投靠皇帝的世家,怎么着也能落个扶龙之功,家里又出了三个武侯,军功等身,虽然没有在职士官,但常胜老将军的子弟在北府军与西平军根深蒂固。
      宋清辞光是回忆起来,就能感受到常家的那份难以撼动。
      可偏偏是这么个世家,成为了八大世家中第一个被抄家的对象。
      当时许林寒虽然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权倾朝野,风头无两。
      在翰林院遭了刺杀没死,没过两天,重伤未愈,就以谋逆之罪将常家抄了个干干净净,作为“杀鸡儆猴”的“鸡”,常家很够格。
      但那时候嘉靖还没处于将崩不崩的奇妙状态,许林寒也没有完全掌控朝政。也就是说,选择对曾经“雪中送炭”的常家下手,是皇帝的意思。
      这就很微妙了。
      听大嫂的意思,常家明显是站在皇帝,站在大乾这一边的,怎么会犯谋逆之罪?
      而嘉庆皇帝还真认可了这个罪名,对昔日“雪中送炭”的满门忠骨痛下杀手。
      是功高盖主惊扰了皇帝,还是简简单单被许林寒蒙蔽?
      亦或是常家的地位,根本没有想象的高,所谓的“雪中送炭”不过都是臆想?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以目前手里这些信息,宋清辞完全抓不住脉络。
      愣神思考之际。
      常竹君的视线投向了她,而宋晏下定决心,适时开口。
      “可以,把清辞也一并带上。”
      “我得和她讲明利害。”
      虽然清辞的心病,是许盈儿子来了之后好转的,但现如今,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
      毕竟,这两天清辞还去了许林寒那边。
      得找个温柔点的说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竹君邂逅更情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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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没有断更没有断更 现实生活有些琐事亟需处理 努力恢复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