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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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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落日应该会照耀迦徕雪山,如果是往常,冉也会去看。
而此时此刻,他并不关心屋外如何。
他只想假借听故事的名义,陷落在这温柔城池里。
陆观棋整个人似乎都被暮光浸透,说话的声音平和温润,如一泓清泉流淌。
故事有些长,他们一个讲,应该就安静地听,直到最后一缕余晖被夜色围剿。
“你猜,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陆观棋讲的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志怪故事,而是他自己编的。
讲的是在古代,狐妖和书生的爱恨纠葛。
狐妖在家中排行第六,狐妖的姓氏也很随便,就姓“胡”,叫胡小六,书生姓叶,就叫他叶生。
陆观棋此时正好讲到小六和叶生克服了重重阻碍,马上就要永远在一起时,小六却因为放松警惕,在洞房花烛夜现了原形,小六雪白的狐狸尾巴被也生看到了。
“书生一定吓坏了。”冉也不假思索道。
陆观棋点点头:“是啊,叶生惊骇不已,慌忙之间竟忘了喊下人过来,小六才上前一步,想要解释一二,叶生就不停地后退,眼看着一个不注意就要摔到地上。”
“叶生只觉得身体一轻,心道不好,却不成想,小六用尾巴卷住了他,这才没叫叶生摔倒地上去。”
陆观棋说到这里,确有其事地翻过一页,继续讲故事。
小六将叶生稳稳放在地上,然后收回尾巴,他很是难过,抱着自己的尾巴说:“郎君,你这是……怕了我?”
叶生听见小六的话音,知晓小六这是哭了,害怕之余心里又有些愧疚难当,支支吾吾几下也说不出句话来。
“郎君,我是狐妖没错,可我……从未想过要加害于你啊,并非我有意隐瞒,你我二人走到今日,哪止情投意合,我以为我们早就情比金坚,此生再难分离了啊。”
小六又开始啜泣。
“我虽是妖怪,可我也真心待你啊。”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郎君,你莫非是不想要我了吗,着呢多年的感情,你撇下了,可叫我另觅他人,是万万做不到了啊。”
叶生看着抱尾哭泣的小六,想起二人往日的点滴来,扪心自问,小六虽是狐妖,却是从未伤害过自己的。
叶生:“相公,不……我还是叫你小六吧。”
听到这里,冉也坐不住了:“相公?为什么叶生叫他相公,小六不是……”
陆观棋:“嗯,是相公,小六是男的。”
冉也觉得有些奇怪,狐狸和书生的故事倒是不少,但其中的狐狸往往是女性角色,在陆观棋前面的叙述里,胡小六总是体贴入微,能说会道,冉也就没多想。
男狐狸精……冉也倒是第一次听说。
“古代就不能有同性恋人吗?他们不也是相爱的吗?”陆观棋觉得没必要见怪。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第一次听。”
于是陆观棋接着讲。
小六听也声改了称呼,更是难过:“你连一句相公也不肯唤我了吗。不是刚拜过堂成了亲的吗?”
叶生不知是习惯了他的尾巴,还是顾念旧情,也没有逃跑,垂头丧气坐在地上:“小六,你我终究是……人妖殊途啊。”
“我不在乎什么人妖殊途,我只想和你一生厮守,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小六的眸色猩红,不过因为尾巴的遮挡,叶生瞧不见。
“你如果还当我是你郎君,就变回真身,让我瞧瞧,如何?”
小六一愣,立刻停止了哭泣,却把头埋得更低了:“我怕你见了,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去。”
叶生:“我方才知道与我朝夕相处之人乃是狐妖,一时惊愕不已,不过既然是你,倒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如果连你到底什长么样都不知道,我才更不安。”
“我做好准备了,你变回去吧。”
只见白光一闪,一只白狐趴在床榻上,毛色纯净如雪,很是漂亮,黑色眼睛亮亮的,大抵是因为纲哭过。
叶生问:“小六,是你吗?”
狐狸别过头,似乎不愿意承认。
叶生自己也不敢相信,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小六本来的样子,也叫他心生欢喜,虽是狐狸,竟也可爱得紧。
“是生气了吗?”叶生惭愧地低下头,“叫你也不应啊。”
叶生见狐狸不做反应,心里有些焦躁,于是他试探着喊了一声:“相公?”
狐狸应了,跃下床,走到叶生旁边:“你不害怕吗?”
叶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心里警惕却少了恐惧,还摸了小六的尾巴。
“没想到你真是狐狸,至于害怕……有是有,但我也舍不得推开你。”
“那你说什么人妖殊途,我差点就……”小六突然话音一转,“你就不怕我因爱生恨,一怒之下把你杀了吗?”
“你们凡人不都说狐妖最会蛊惑人心,你就不怕是我给你灌了迷魂汤吗?”
陆观棋讲到这里,突然停下来问:“阿也,你怎么看?”
冉也正认真听着,突然被问有些莫名,但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胡小六很有些自己的心思,不过蛊惑,应该不至于,他们是相爱的,叶生知道,小六……未必会忍心。”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毕竟是狐狸,拥有狡猾的本性,说不准他那天就把叶生吃掉了呢?”
冉也只是当故事来听,他觉得反倒是陆观棋这个说书人较真了。
冉也思忖片刻,道:“他不太有安全感,或者说,小六因为自己的身世,不愿意完全信任叶生的爱。”
“他需要确认自己得到爱,这是小六的唯一诉求。”
“当然,这只是我的理解。”
陆观棋并不回应,只是继续讲故事。
叶生将狐狸抱起来,和小六对视:“我相信你不会的。”
小六一声不吭,叶生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便用手一遍遍顺着狐狸的毛,一边轻声哄慰。
说时迟那时快,小六猛然暴起,亮出利爪和尖牙,作势要朝叶生咬去。
叶生也不躲,不够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叶生笑了,狐狸并不是真的要咬他。
他笑着问:“相公,你不是想咬我吗,怎么把利爪都收回去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敢?”
叶生没有说,他其实是害怕的,不过他就是想赌一把,赌爱人不会真想伤害自己。
“你忘了,刚才我就要摔地上了,是你怕我伤着了,用尾巴护住我。”
“你想的,郎君我都明白。我刚躲开你一次,不会再躲开第二次,叫你寒了心。”
小六变回人身,和叶生亲热起来,把人抱回床上继续他们还没有完成的事。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小六还是介意那句“人妖殊途”,叶生拿他没有办法,却也不好意思就那么脱口而出,只好一边亲吻,一边讨饶:
“我回头、再与你说……好不好?”
小六却很是固执:“不,现在就告诉我。”
“我说的,你怕是,不愿听,”叶生的解释因颤抖变得断续,“反叫你,坏了……兴致。”
“你越是这样,我才耿耿于怀。”
叶生紧咬嘴唇,让他先停下动作:“我毕竟是凡人,余生也不过数十载,你是狐妖,我走了,岂不是要留你一人。”
“我本以为,你我二人,能做一辈子的爱侣。”
叶生哭了。
小六登时一愣,忙不迭去擦叶生的眼泪,不停的安慰,他没想到,原来叶生怕的不是妖怪,怕的是分离,怕爱人孤单百年,千年。
小六说:“我家中也有过兄弟姊妹与凡人结缘,却并非从一而终,你怎就知道我非你不可?”
“既如此,相公,你又在难过什么?”叶生一点一点把他的眼泪舔掉。
“你不是说,我们早就心意相通了吗?既真心待我,又为何指望我心上蒙尘,看不真切呢?”
陆观棋在说这一段的时候,眼睛就像是幽深的黑色湖泊,不经意和冉也对上视线:
“你不是说过,非我不可吗?”
冉也一时忘了躲闪,却突然被门外的响动吸引了注意,正要起身去查看,被陆观棋摁回去。
“我应该知道是谁,你等一下。”
陆观棋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的一瞬间,有个人就摔了进来。
是端仁。旁边还站着冉姝,女孩的平衡显然要比前者优秀,稳住身体没摔倒,但也无地自容。
陆观棋早就注意到门外有人,他其实并不在意,不过被冉也察觉就没办法了。
“你们偷听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