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欺负老实魔修》遠夜十八

8、第八章

　　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人员，五位少年少女与一名英姿勃发的女修再次齐聚于议事厅。

　　听到几人与三日前分毫不差的决定，卓英点点头，并不特别高兴但也没觉得棘手，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之前便与你们说过，合欢宗仅有我一位宗主与其他四名长老，加上莫杂役与傅管事，再无其他人员。由于我们各自亦要兼顾修炼、处理私事两头，并无太多时间教导多名弟子，是以我们会分别收你们中的一人为徒。”
　　这事他们都记得，无人惊讶。
　　说到此处，女修扬首朝门外说道：“好了，你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合欢宗的四位长老鱼贯而入。
　　贾铁心好奇地回头，与她一同对来者感到好奇的还有阿豆与秋水。文砚依然是那副没有少爷命令就不动作的木头模样，而陈天恩——他大约根本不在乎师尊究竟是谁，只要能修炼就行。

　　进来的四人中打头的是一位娇俏少女，仅观外貌，年纪与他们十分接近。还未发一言，众人已能从她张扬的走路姿势与骄矜的神情中感受到大致性格。跟在少女身后的另两人皆为年轻女修，面无表情的在前，婉婉有仪的在后。
　　最后进来的乃一名男修，同时也是贾铁心的熟人，宴采归。
　　他称卓英为师姐，是合欢宗长老之一倒也合理。

　　“这五人竟全要留下来？真是麻烦。要我说，你直接将人赶出去又有何妨。在哪修炼不是修炼，非得待在合欢宗……谁知不是小小年纪就贪图心法，可疑至极。”
　　为首的少女长老一张口就将对五人的不喜暴露无遗，她个子虽矮，却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于正眼瞧他们。嗓音一如想象中那般尖利，目使颐令的模样尤其像贾铁心刻板印象里的恶毒女配。
　　“倒不必将人心想得如此坏。况且以灭门为代价，换取一个不知能否成功的渺茫希望，着实有些得不偿失。”
　　气质温婉的女修上前为五人开脱，脉脉含情的眼瞳如一汪甘泉，眉眼间还生着一颗浅痣。被她浅浅注视之后，贾铁心竟有种面红心跳的奇妙感觉。
　　少女长老不满发言被驳，还嘴道：“呵，这修真界可有的是愿意杀父弑兄换取一本阴阳和合心法的人呢。你敢说这里头就没有一个浑水摸鱼进来的？”
　　“他们先前俱是不渡州的凡人，如今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如何有能力筹谋你所说的那些？况且卓姐姐也说过，一共有十人遭余孽毒手，其中五人在赶到前已被炼为人丹。他要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在卓姐姐赶到之前丧命？即便有，也无从得知卓姐姐已发现了那余孽的踪迹，会来诛邪。退一万步说……身在不渡州，他又从哪里得来合欢宗余孽的消息。”
　　温婉女修一下子讲了许多。
　　可能是内容皆在帮他们辩解，又可能是她柔润的声音听感极为舒适，语毕之后，贾铁心不由遗憾，只觉还想再多听一会儿女修讲话。可是有人心绪被安抚，有人却被挑起了怒火。
　　“施行露！你就非要和我唱反调才高兴！”
　　若周围有桌椅，少女长老大概就要在众人面前演一波拍案而起。然而在没有道具的情况下，她只好两手叉腰摆出一副要吵架的动作，配合着其面貌体态，竟还独有几分娇蛮少女的可爱。

　　“……”
　　剩余那位冷若冰霜的女修不顾两位要发展为争吵的同门，随意从五人中点了一名，朝卓英说道：“他。”
　　“好。”卓英颔首，对被点到的人交代，“陈小公子，今后你便拜于吴情吴长老门下，去她身后吧。”
　　陈天恩领命起身，抱臂立于吴情身后。
　　只瞧两人神色，还真像是一对师徒，师尊冷若冰霜，徒弟面无表情。

　　“吴情！你怎么抢先，该是我第一个选！”
　　少女长老气得跺脚，施行露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让你只顾着与我争论，总归先下手为强。”
　　“你们两个……好，好得很。”
　　她还想怒骂，可思及再耽搁下去连施行露也要越过她先挑徒弟，便极快地扫了剩余四人一眼，挑中了里头仅剩的男性。
　　“文小公子，今后拜于沈静姝沈长老门下。”
　　存在感极低的随从一言不发地站到少女身后，这下就剩阿豆、铁心与秋水三位姐妹了。

　　贾铁心倒不觉得自己是被挑剩下的，毕竟无论骄横的沈静姝还是冷漠的吴情，和她的相性应该都不太好。
　　未被两人挑走，她心里还松了口气。
　　轮到施行露时，女修不打算和前两位一样盲挑，含笑朝她们问道：“听说有一位妹妹与我灵根相同，俱是五行缺金，不知是哪位？”
　　“是我。”
　　贾铁心举起了手，她和秋水一个缺金，一个缺土。
　　“那便……嗯？哎呀。”
　　施行露本打算带走与自己相同灵根的贾铁心，然而后者举手的动作令领口一斜，叫她见到了小姑娘颈间戴着的红珠子。
　　同为合欢宗长老女修自然认得此珠，她掩唇作惊讶状：“宴前辈既然已有挑中的人选，怎的不早些说？”
　　自踏入议事厅后就一直隐于后方的宴采归这才作答：“之前去不渡州时因师姐分身乏术，代为照顾了一小段时日，算不得挑中。施长老若有意收徒，不必顾忌。”
　　“这如何行。”施行露摇头道，“前辈与小妹妹早先结识，那便是有缘。我怎能不解风情，去做那断人缘分之事。”
　　说完，女修又打量几眼剩余的两人，点了冯秋水为徒。

　　于是贾铁心与阿豆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宴采归与卓英的弟子，铁心其实更愿意拜入卓英门下，但仔细一想，不提卓英的主动选择，阿豆的确比她更适合。
　　卓宗主容貌举止皆英武不凡，贾铁心虽里里外外都和温婉可人没有半点干系，却也与她这般英姿搭不上边。
　　况且宗门再小，宗主一职多少都尤其特殊意义。心里只想着要避战的人，着实有些不太适合当掌门的大弟子。
　　这么一看，宴采归倒成了最好的选择。

　　分完弟子，卓英又道合欢宗门下不过十余人，本次也是她执掌宗门后第一次大规模收徒。大家虽各有师尊，平日里也能聚在一起修炼，或切磋招式或分享心得，互相之间保持亲近的关系，共通经营良好的宗门氛围。
　　贾铁心听着颇有些很久以前上学，开学典礼时站在操场上听校长致辞的既视感。
　　她悄悄打量一圈，可以明显看出沈静姝长老和陈天恩对这番倡导‘其乐融融’的说辞抱有其他想法，只不过碍于卓英身份并未当场唱反调。
　　小少爷自宁凉回来后就一直死气沉沉地板着脸，还不如初见时那一番闹腾的模样来得有活力。从他身上见不到半分要与同病相怜的其他人报团取暖的意思，而那小少爷的随从又十分‘物似主人形’，和影子一般整日不声不响地跟在小少爷后头。

　　实在很难想象，她要怎么样才能和这两人保持良好的同门关系。
　　不过么，反正她们女子三人关系融洽就好，两位‘男士’怎么样与贾铁心无关。
　　冒出这念头后，贾铁心脑瓜子里又不由想起前世看过的诸多修仙小说，女主角拜入宗门必然会和师兄弟关系极好，与他们情深意笃。
　　实际上……嗯，有点难评。
　　上过学的都知道即便同学之间，也是女生与女生扎堆，男生与男生扎堆。
　　若没碰上那种温柔亲和到想叫他一声‘母亲’的师兄，同门之间怎么想都该是师姐妹更亲近，甚至也会交流许多黄色笑话与‘生理知识’。瞥开谈情说爱和同桌的因素，同性别的人当然更容易成为好朋友，相处起来也百无禁忌一些。

　　念头飞远了，这篇翻过。

　　拜师会结束，五名弟子分别跟着五位师尊离去。
　　贾铁心自然跟在宴采归身边，出了议事厅后只一眨眼的时间，她面前的景象便倏地变成一片……
　　呃，普通的庄园之景。
　　这辈子的贾铁心是没见过世面，但上辈子见得多呀。打量一圈周围环境，她选择用‘普通’来形容，都算给师尊面子。
　　一栋二层高的楼房，一口望得见尽头的湖泊，一座树荫下的凉亭。木楼墙角、凉亭上，附近的草地里都爬了不少牵牛花。目之所及虽未见到开垦过的田地，但俨然已成一派富裕的乡下别墅之所，和小姑娘心目中修仙大能居住的‘洞府’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好歹是去导师家做客，贾铁心将略微的失望情绪收敛起来，没叫对方发现。

　　“铁心姑娘，请坐。”
　　洞府入口就设置在在凉亭附近，宴采归便索性带着小姑娘去了树下洽谈。
　　这座亭子不似议事厅旁的那座，里头并无石凳石椅，取而代之的是个高出地面一尺有余的木平台。
　　铁心依言与宴采归面对面盘腿坐下，心头不免紧张起来，背脊挺得笔直，坐姿也板正得紧。学生面对师长是这样的，尤其她和宴采归还没那么熟悉。
　　“听闻铁心姑娘有去藏书阁借阅本册，不知对如何引气入体是否有了解？”
　　他问得随和，不似有考教之意，贾铁心便也如实回答：“大致明白要静心感受周围魔气，将魔气引入经脉。能顺利运转一周天，便算是成功引气入体，到达练气一层的修为了。但纸上读来的终觉抽象，不瞒您说，我曾自行在睡前试过感知魔气……未能成功。”

　　更具体地说，她在几次尝试中顺利酣睡，一夜好梦。
　　冥想的终极是改善睡眠，贾铁心彻底悟了。

　　“除却极少数天之骄子，大部分人都无法自行引气入体，这便是师长的意义所在。”宴采归毫不意外新徒弟的失败经历，温文尔雅地引导道，“铁心姑娘请闭上眼睛，然后按我说的做。”
　　贾铁心依言闭目。
　　眼睑遮挡住外界的光线，但一层薄薄的皮肤终归无法如厚实的墙一般彻底将两者阻隔开。她此刻所望见的景色并非一片漆黑，而是带着纹理的肉红——眼睑被日光映照而透出的颜色。
　　“我为铁心姑娘彻底隔绝光亮，若觉自身坠入黑暗，请点头向在下示意。”
　　宴采归一说完，贾铁心的视线前方就像被几十层厚厚的黑布遮挡住了似的，肉红顿时转变为黑色。
　　小姑娘点头，同时又有些迟疑。
　　“确实变黑了，但……似乎也并非彻头彻尾的黑暗，仍能见到一些若隐若现的青白纹路。”
　　和在关灯的房间里闭上眼一样，她想。
　　引气入体乃人生大事中的大事，事无巨细地把所见之景转换成语言告知给便宜师尊为妙，反正仔细点总不会出错。
　　“嗯，的确会如此，你很细心。”他称赞一句，随后又说，“我要剔去‘杂质’了，铁心姑娘。”

　　……剔去杂质？
　　她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