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欺负老实魔修》遠夜十八

47、第四十七章

　　阿豆本来可以在卓英的洞府内安心养一个月的伤，但在七天之后，她主动向师尊提出与其他人汇合。
　　“也好。”
　　卓英答应徒弟的请求，随后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出去后记得按时服药。每隔七日，我会出来查看你的丹田情况。如果调养得当，或许能早一些恢复修炼。”
　　“多谢师尊。”
　　她将卓英的叮嘱牢牢地记在心中，不敢违背。

　　女修笑着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当初的枯草堆早已天翻地覆，发质柔韧而顺滑。
　　“不必这般严肃。此次受伤虽重，也碰了些修士不该触及的危险领域，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特殊时刻，特殊行事——你比我更早地懂得这点，倒也不错。”
　　“师尊……”
　　心间泛起涟漪之余，阿豆把被揉乱的头发整理回去。
　　等放下手，卓英带有笑意的脸庞变得严肃而郑重：“不过，你需谨记‘特殊’一词的含义。不可在平时也依赖于越线时尝到的甜头，知道吗？”
　　“嗯！”
　　身后背着大刀的小姑娘重重地点头。
　　她还打算长久地修炼下去，不想因此毁了道途。当时不清楚后果居然这般严重才大胆地修改了术法效果，若重来一次，阿豆定会去思考其他能拖住熊妖的办法。

　　卓英教导弟子的时候向来不避讳纪蝉衣，后者本要把新一批的丹药交给阿豆，不曾想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谆谆教诲。
　　“特殊时刻，特殊行事……”
　　他立于药田边呢喃，总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黯然。
　　几息后，药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挑了恰当的时机过去给阿豆补充这一个月内要服用的各种丹药。后者已习惯从他手中接过药瓶，她几乎将纪蝉衣视为了亲近的长辈，是以身为正牌师尊的卓英并未阻止。
　　毕竟阿豆的确需要它们。
　　只不过在小姑娘离开洞府以后，卓英会拿出一些妖兽材料与药植送给纪蝉衣，用来补上弟子所收丹药的价值，让药师不算白白付出。

　　尽管纪蝉衣宁愿白白付出。

　　“大约这些。”女修拿出储物袋递给药师，“下回我带阿豆他们去别渊时，大约会顺路到镜渊瞧一眼，最近需要什么材料？我帮你带回来。”
　　药师接过储物袋，也不看里头装了什么东西，稍加思索后回道：“旁的不缺，捎几颗蚌珠就好。”
　　“好，我记下了。”

　　卓英此人粗中有细，时常会遗漏一些薄物细故，瞧着像个侠士般直爽豪迈。
　　这样一名修士，偏偏在人际往来上计算得清清楚楚。不介意施人以恩，却对受到的恩惠滴水必报，半点不欠下人情债。
　　纪蝉衣不缺珍珠，收蚌珠来也无甚用处。但他清楚假如不提出要求，卓英也会拿一些她认为派得上用场的药草给他……与其真从她手中得到有用之物，倒不如主动讨要些无用的材料。
　　即便放在储物袋的一角堆成小山，也比被还清了恩惠好得多，至少能聊做安慰。
　　抬眸瞥见她一贯的坦荡神色，纪蝉衣无声叹息。

　　历练回来后，五人首次聚在一起。
　　虽然阿豆如今与凡人无异，半点动用不得真气，但参与战利品清点倒没有问题。反正储物袋上的禁制还未改动，贾铁心和冯秋水都能帮她把里面的妖兽尸体取出来。
　　尽管议事厅更方便些，他们还是下意识地在露天的训练场围成一圈，坐在各自生成的木凳上——当然，阿豆的木凳是冯秋水给她做的。

　　阿豆要当一个月凡人的情况大家早就知道了，贾铁心还有些不大放心地问：“丹田里的荆棘还在吗？现在是不是依然很不舒服？”
　　“还在，不过逐渐枯萎了。”阿豆摸向丹田位置，“不运真气的话，没多大感觉。”
　　“如此就好。”冯秋水也松了口气，但神色间仍旧有几分担心，“好不容易修炼到练气五层，一下子又倒退回凡人……剩下的这段时日里，你要是觉得哪里不方便，记得与我们说。”
　　比如从储物袋中拿取丹药。
　　她点点头：“我会的。”

　　因阿豆不能动用真气，纪蝉衣给的几瓶丹药都放在了普通的袋子里，没有丢进储物袋。她离开洞府的时候也由卓英领着，不能如平时一般自己进出。
　　虽然成为修士连一年都未到，阿豆却已经不太习惯身为凡人时的生活了，总会下意识要提起真气，接着被丹田传来的刺痛逼退。
　　于是在放阿豆出洞府之前，卓英给她下了封印真气的禁制，免得小徒弟不自觉地运功，让好不容易枯萎下去的荆棘再得养料。

　　关心完阿豆的身体情况，五人终于正式开始清点他们在后山所得的战利品。
　　其中等级最低的苋蛾少说杀了几百只，石龙子其次，然后是石铃羊、黑影狼，树纹猪因对付起来太麻烦而位居倒二，最后当属紫尖背熊。除去这些妖兽的残骸，他们在山里还采了点草药，不过因手法不太专业，且没有特别仔细地去寻找，所以数量不算很多。
　　阿豆负责用纸笔记录品名与数量，而其余四人则一个个清点起来。
　　如果使用神识，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大劲，一下子就能得出结论。
　　然而他们中唯一能用神识的贾铁心有点担心因此过度消耗神识，谨慎地选择亲自数。虽然也能麻烦莫愁人来扫一眼，但这一趟收获对五人而言意义重大，他们中又有几人还被警告最近别修炼，干脆借此打发时间。

　　……话是这么说，负责清点苋蛾翅膀的贾铁心数到一半就有点麻木了。
　　想到它们将来都会变成口袋里的魔晶，她才一口气把堆成小山的苋蛾翅给清点完。

　　阿豆提笔写下四人口中报出的数量，最后一个字结束后，她将清单平铺在由贾铁心做出的小木桌中间供其他人翻阅查看。
　　“仔细一清点，数字好像也没想象中的多。”贾铁心摸上下巴，“把这些全都卖掉，得来的钱平分——哦，因为我提前取走了兽血，所以分给我的可以稍微少一些，按市价折就好。”
　　没有人提出异议。
　　冯秋水瞧了一会儿清单，指向数量最多的苋蛾翅。
　　“我要二十对苋蛾翅。”她看向其余人，“你们有需要的材料也可以提前取走，到时按卖价直接抵。”

　　然而他们这帮人既不炼丹也不炼器，没一个人有正经的副业，要这些原材料也没用，不如直接换成魔晶。
　　小少爷、文砚和阿豆都摇头表示他们没有想要的，贾铁心盯着清单片刻，一阵烦恼过后下定决心道：“我要紫尖背熊的石柱。”
　　四人的视线均从清单转移到她脸上，冯秋水奇怪地问：“铁心要它做什么？”
　　“银针法器我用得极顺手，不出意外要一直用到筑基以后。但它毕竟只是练气期的法器，到时候得精炼一番才行。这熊妖背后的石柱可以先作为材料备着，等以后寻到更好的替代品再转手。”
　　她解释完，又询问起冯秋水。
　　“秋水要苋蛾翅，是打算……？”

　　她们之间的互相询问都没有恶意与打探底细的意思，纯粹出于对朋友的正常关注。
　　冯秋水温婉笑说：“我打算拿苋蛾翅练手，试试看能否自己制毒。匕首是我为数不多的攻击手段之一，好的毒药得花费不少钱，若能自产自用能节省许多。”
　　“制毒？我帮你问问纪前辈能否教授一二。”
　　阿豆自告奋勇揽下沟通的活儿，然而刚打算拿出通讯珠联系，便想起她现在不能使用真气，于是尴尬地摸了个空。
　　“……等师尊七日后来帮我检查时，我与她说一说。”
　　她的一系列动作叫冯秋水不由发笑，清脆的银铃声回荡。
　　贾铁心跟着哈哈地笑起来，而剩余的两位小少年中，文砚依然沉默，小少爷倒是笑了一声。
　　笑完，冯秋水对面颊微红的阿豆说：“不必不必。八字都还没一撇，不用那么着急。我先自己试一试，碰壁了再去找纪前辈……除了铁心，你们三人都不要么？修行固然重要，找个能省钱生钱的副业也很要紧。光靠将狩猎来的妖兽尸体卖出去，费心费力不说，还赚不到多少钱。”

　　卓英先前说过，他们可以尽情依靠各自师尊接济，但在座五人中冯秋水与陈天恩有各自尊严，两位长老并非他们亲生父母，断没有轻易向他们伸手讨钱的道理。阿豆与文砚过惯了苦日子，从前的伙食都靠为奴为婢和沿街乞讨得来，更习惯自己去赚取嚼用。
　　而贾铁心……
　　在成为‘贾铁心’以前，她是个有工作的成年人，显然最明白经济独立的重要性。

　　话虽如此，要他们现在想出除狩猎妖兽外的来钱方法着实有些难度。如冯秋水这般早早就有了主见，实在叫贾铁心心生羡慕。
　　“这次的收获先卖掉吧。”
　　见其余三人都因秋水之言陷入思索，贾铁心开口建议。
　　“副业一事不着急。先让钱包鼓起来，把在历练中消耗完的丹药符箓补齐。况且后山又不会拔腿跑走，需要材料的时候随时喊人一块儿过去就行了。”
　　“铁心姐姐说得是。”
　　冯秋水原本也只打算提一提，让他们能有所想法。有贾铁心帮衬，反而省去了她自己开口的功夫。

　　迫于五人所剩丹药都少得可怜，尽管有心等阿豆养好伤后一起去，日渐干净的药瓶却使他们不得不先去别渊城进行一波大批量买卖。
　　基础的丹药会帮阿豆一块儿捎来，其他的只能等她恢复后自己过去物色。
　　这批货分别去了药铺、当铺、法器店等等多个地方抛售，有卓英陪着，店铺伙计就算有心压价也不敢造次，大多以正常的收购价买下了这堆破烂。
　　当然，她们自己也会讲价。

　　“这些狼皮算你良品，这几张算普品，这张劣品。”
　　带着单片镜的中年修士拿着根棍子，把兽皮全部摊在地上用细棍来回拨弄检查质量，场面十分像艺考挑画。从头走到尾，他一边给它们定级，一边还要分心应付贾铁心等人的讨价还价。
　　“掌柜的，这怎么能算普品？”贾铁心取出佩剑指了指当中一块较为完整的兽皮，“划伤不多，没缺少哪部分，怎么也能评个良吧。还有右边那张良品，甚至是连着狼头一块剥下来的，这都及不上优品？”
　　负责收购这块十多年，掌柜对她们这样的可见得多了。
　　她半点不着急，慢慢悠悠道：“你这普品狼皮划伤是不多，可针眼多啊，真当我眼瞎瞧不出？人买回去做法衣，还得先帮你把窟窿堵上，怎么不算普品？”
　　“呃……”
　　“至于那张良品，你自己瞧瞧上头的狼毛被烧黑了多少。难不成道友要告诉我，这是狼妖自己突生异变，天然就有拳头大的碳色斑点？”

　　贾铁心一时语塞，以视线求助冯秋水，而后者则望向沦为跟班的小少爷和文砚。陈天恩有帮忙的心，可他哪里见识过这种市井场面，只昧着良心生硬地向掌柜说了句……“我观此兽皮定为优品也未尝不可，望掌柜重新定夺。”
　　虽已不是小少爷的随从，但文砚此刻发挥出其过去的本事，将‘主家办事，仆人少插嘴’的规矩进行到底，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后头。
　　见两人实在无用，冯秋水无奈之下自己上前，柔下嗓音帮腔：“就三拳头的黑斑而已，剪去清理掉便是，也不妨碍什么。看在我们初次前来售卖的份上，掌柜的就当给我们个彩头如何？”
　　掌柜停下动作瞥了他们四人一眼，没一会儿又转了回去。
　　“可以，我便按你们意思，将这张狼皮定为优品。希望两位小道友日后在别处买到略有瑕疵的优品资源时，也有这般宽容的心态。”
　　她仿佛软下态度，可说出的话却叫四人都难以继续还价。
　　贾铁心羞赧之际，心中暗道姜还是老的辣，她的还价水平也就能欺负欺负药铺那位小伙子了。
　　所幸他们来别渊的最后一站才是药铺，贾铁心还有机会让他肉疼到跳脚。

　　这批收获兜兜转转总算全都卖了出去，最后收获了数万魔晶，均匀地平摊之后每人能后五千多魔晶的进账。由于以后还得细算各自的加减，所以货款暂时由贾铁心保管。
　　之后在药铺采买完所需丹药，心情舒畅地宰了滑头伙计一笔，又去购买了一些符箓。因每人需要的符箓不尽相同，他们四人分别用自己先前剩余的钱挑选，并未动用这次的赚取的魔晶。
　　卓英在四个小朋友卖完东西后就告诉他们要离开一会儿，两个时辰后在南门集合。
　　魔晶还未分，几人身上也没太多闲钱，在小摊贩处随意走动时未瞧见特别中意的物件，便什么都没采买。

　　“时间还早，不如再去仙味馆坐坐？”
　　贾铁心由嘴馋而起的提案获得了一致赞同，他们点了些便宜的菜色美味地吃了一顿。小少爷找伙计买下几瓶调味料，贾铁心本想顺便打包两份菜回去给阿豆尝尝，却被秋水制止。
　　“这些菜中有魔气，阿豆如今可吃不得。”
　　“啊。”她一拍脑袋，“怪我怪我，竟忘了这一茬。”
　　虽遗憾喜欢美食的阿豆失去一次品尝美味的机会，但还是恢复伤势更要紧。

　　他们一行人在约定时间来到城门与卓英汇合，从镜渊回来的女修给他们一人塞了一颗浑圆晶莹的白珍珠，且还额外给了贾铁心一颗。
　　珍珠个头不大，与拇指指甲盖相近。
　　未等四人询问，卓英先含笑说：“这次历练完成得不错，这些蚌珠算捎给你们的奖励，多的那颗劳烦带给阿豆。”
　　贾铁心妥帖收好，表示一定会亲手交付。
　　小少爷反复端详，只觉比他之前见过最昂贵的珍珠也润泽许多，便问：“这蚌珠也是妖兽身上所取？”
　　“自然。都是筑基初期的蚌妖，有一定的避水之能。你们卖了、磨成粉入药或拿去炼器都行，算是别渊城的特产。”

　　好的，贾铁心懂了，是经典避水珠。
　　他们还都没有避水法门，当然会留下自用。

　　回去之后已是黄昏，但贾铁心依然坚持趁早把东西分完，便叫来阿豆一并分钱。
　　她因拿走了熊妖背上的紫尖岩，分得的魔晶是五人中最少的，冯秋水次之。
　　等贾铁心计算完毕准备发工资时，陈天恩忽然道：“这些东西能卖到这个价钱，全靠你们二人与店家从中周旋。劳烦从我的份额中拨出四百魔晶，就当作是辛苦费。”
　　他开口后，文砚与阿豆也纷纷点头，各自都说要划出四百魔晶给她们。
　　这样一算下来，她们一人可以多拿六百魔晶。
　　贾铁心与冯秋水面面相觑，这数额不算大，但也能买下一柄□□匕首还有余……想来小少爷是有盘算过的。
　　同门伙伴的一片好心，她们也就收下了。
　　然而待各自魔晶都到手后，冯秋水却又额外给贾铁心塞了两百魔晶——是直接塞进了后者的储物袋。

　　“秋水，你这又是？”
　　“虽陈公子他们说依靠我们两人才多赚了一些，可我们心知肚明，当中出力最多的是铁心姐姐，我不过偶尔帮衬几句罢了。”冯秋水按住贾铁心要把魔晶拿出来还给她的手，柔柔的语气中居然被铁心听出几分强硬，“这些魔晶是你应得的，收着便是。”
　　“……好。”
　　她不再推辞，抓紧时间把丹药拿出来分了分，没忘记将蚌珠塞到阿豆的储物袋内。
　　等分赃会结束后，天都已经黑漆漆的一片，五人便各自回了寮舍休息。
　　贾铁心负责了讨价还价和计算个人所得，精神难免有些疲累，可坐在床上开始盘腿打坐，想起方才的场景，心间泛起暖洋洋的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