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欺负老实魔修》遠夜十八

44、第四十四章

　　心动不如行动，贾铁心立刻正儿八经地盘起腿来打坐。
　　她虽没知会秋水自己要做何事，后者却能从其郑重的神情中判断出事关紧要，便也运功为她护法。

　　约过去半刻，盯梢的陈天恩从石头上下来对两人说：“熊妖情况有变，我们可以继续撤退了——或者，试试能不能把它斩杀于此？”
　　“要如何斩杀？”
　　冯秋水并未立刻拒绝，而是询问起小少爷的打算。
　　他们在此妖兽身上投入许多资源，阿豆还身受重伤。若有机会，自然要将其大卸八块拿去换成魔晶或制成法器才划得来。
　　师尊教她要精打细算，如今正是锱铢必较的时刻。况且她们身上各有师尊赐予的保命物件，也算不得担了极大风险。
　　“它身上已有伤口，我的浴火诀应该能发挥效果。再加上还有些起爆符以外的符箓剩下，或有胜算。”
　　陈天恩看了眼阿豆与文砚，又道：“他们二人不适合继续参战，文砚待在此地慢慢调息，差不多恢复后先带阿豆回宗。我们三人留下与之一战，胜了自然更好，败了也不过是受点伤再传回宗门。如何？”
　　他说的正是冯秋水所想，战局既然已发展到这般境地，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把握好。
　　“极好，待我与铁心说一说。”

　　文砚虽在打坐却没有完全沉浸进去，还记得分出一丝心神警戒外界，能听见两人的对话声。
　　他当然也想留下精进剑术，奈何不能使用断潮剑的自己在这场决战中作用甚微。且阿豆当下情况的确需要照料，其中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他。
　　两相权衡之下，但凡脑子正常的都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去，阿豆交给我。”他开口，“若我调息完毕离开此地，会用通讯珠联系你们。你们如果在我启程前结束，也联系我，到时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处理完妖兽尸体。”
　　小少爷颔首：“好。若有异常，随时留言。”

　　另一边冯秋水和贾铁心亦沟通完毕。
　　后者还未提炼完杂质，但杂血丹的药效在妖兽身上只能持续七个时辰左右，而面对即将筑基的妖兽，这个时效不知又要打上几折，亦不清楚药效是否会随时间流逝而减弱。
　　当时贾铁心自觉纪药师已交代得极为清楚，然而到了实战的时候才发现仍旧有许多未明之事，她得自己做实验检测结果。
　　时间不等人，贾铁心只得省去之后的诸多过程，将她刚刚搜刮出来的杂质放进阿豆体内。
　　其实此举本来会非常危险，不过阿豆对她和秋水全然信任未做抵抗，才让她成功将杂质塞了进去。

　　“文砚，你回宗后记得和卓前辈说明此事，别让杂质在她体内留太久。”
　　贾铁心反复叮嘱，文砚连连点头。
　　她始终有些不太放心，毕竟杂质这东西她自己可以简单化解，不知道阿豆能否解决……但她更不放心让阿豆维持荆棘不断增长的状态回宗，只好出此下策。
　　见阿豆紧紧皱在一起的郁苦神色稍霁，四人均不同程度地放松了一些。

　　秋水与贾铁心探头瞧了眼熊妖当下的方位，离他们此地已稍有些距离，不用担心到时候打起来会波及到阿豆与文砚。
　　而熊妖也像是完全安定下来了的样子，待在远处不怎么动弹，想来是杂血丹起效了。
　　“先修整一刻，恢复更多真气再出发。”铁心感受丹田内的情况后建议，“毒药的时效再怎么说也不会连一刻都撑不到，我们得先调整好自身状态才能迎敌。”
　　他们二人听完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吞服丹药打坐调息。
　　等到了约好的一刻钟，三人的丹田其实还未充盈，但碍于必须速战速决，便不多废话直奔熊妖而去。

　　奔袭间，他们简短地商量了一下战术。
　　“我们三人中只有小少爷善兵器，需要麻烦你挡在前头。秋水从旁施展辅助术式，找准时机帮忙。我攻远程……对了，待会儿劳烦你给的银针施浴火诀。”
　　贾铁心不小心当着陈天恩的面叫了私下里的称呼，但后者并未在意这点小细节，答应了她的安排。
　　冯秋水则说：“明白了。我还有些毒药，一会儿便干脆在这头妖兽身上用个精光。”
　　因担心毒药会在妖兽体内留存，从而影响妖兽肉的卖价，冯秋水这次历练中并非使用多少次□□匕首。
　　不过既然熊妖已经中毒，干脆敞开了下毒，让毒效多叠加一点也无妨。
　　她还剩下麻痹散、灼心丸、醉梦丹等等，无法保证一定会起效，但用了总归比不用保险。

　　三人来到熊妖近处，发觉它并非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而是被大幅度限制了动作。
　　杂血丹的正常功效为阻滞真气运转，对妖兽来说，真气约等于魔气，而它们又没有经脉，魔气遍布于四肢百骸，最后结果便是正常行动受阻、身体强度被削弱。
　　就像现在，熊妖对敌人的到来发现得非常晚。
　　他们都走进周身三十米的范围了，它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子，摆出那一副凶相，高抬上半身，宽厚的胸膛领着两只强而有力的前掌往他们的方向拍去。
　　紫色石柱微微发光，半空中落下淅淅沥沥的碎石雨。
　　稍微有些妨碍他们行动，但比起方才能要人命的石锥而言已轻微太多，足以窥见熊妖此刻的真实情况。

　　“上！”
　　陈天恩厉喊一声，拔出宝剑在瞬息间附上浴火诀。
　　冯秋水适时补上一个迷烟术，熊妖五感本就被削弱，又有这黑烟干扰，更加辨识不出陈天恩的正确方位。他踩着熊妖慢速挥舞着的手臂靠近它庞大的身躯，而后一剑刺进它尚未愈合的伤口。
　　熊妖吃痛地咆哮，带着血腥气和臭味的气流涌向小少爷，倒比头顶不断落下的碎石还干扰后者的动作。

　　随后二十八支火焰箭矢扎进黑烟，隐隐闪着橘红色光亮的十二根银针也藏在箭矢中间一并飞进去。
　　因熊妖的动作幅度不剧烈，而它本身的体格又过于庞大，在黑烟外围的贾铁心能凭着之前的印象判断出旧伤的位置，让火焰箭矢与银针全部集中于一点。
　　只听黑烟中传来的哀嚎声，就能判明她的攻击起效了。
　　银针已无毒且没有精血加持，好在熊妖的肉身强度在杂血丹的作用下不似方才坚硬，进入虽仍有难度，却未受到不得寸进的阻力。对于练气九层的妖兽来说，细针的作用微乎其微，她便将十根细针聚拢到一起，变成第三根粗针。

　　附有浴火诀的银针从被陈天恩扩大恶化的伤口处进入，一个往上，一个往下，一个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寻找心脏。
　　浴火诀附加的疼痛令熊妖疯狂地扭动身躯，一座小山在地面来回翻滚，陈天恩瞄准时机继续以剑划开其腹部的长长伤口，而冯秋水则时不时地给在他周围施上木盾，抵御飞来的较大碎石块。

　　不过即使被下毒，练气九层依旧是练气九层。
　　熊妖因痛苦而疯狂动作起来之后，陈天恩反倒很难再近它的身。它的动作毫无章法，轻易判断不出下一瞬要做什么，继续待在它旁边容易被熊掌扫到。
　　这一掌若拍到实处，恐怕陈天恩又得断几根肋骨。
　　他退至黑烟之外，而冯秋水则以真气御匕首，将它当成飞剑射向熊妖，插进它腹部的口子。匕首握柄处泛着荧绿光泽的圆润宝玉在刀尖刺入皮肉之际缓缓黯淡下去，秋水计算好时间收回匕首，又取出另一种毒药存入宝玉，重复起刚才的行为。
　　几种毒素混合起来，就算效果轻微亦多少影响到了熊妖。
　　它的动作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嚎叫也变得有气无力。

　　“上吗？”陈天恩问。
　　“再等等。”被双头石龙子偷袭的记忆涌上脑海，贾铁心斩钉截铁道，“说不定它只是在示弱，就等着我们大意之下靠近，然后给出致命一击。先不要贸然过去，尽量用远程和它耗一阵。”
　　三人均有远程术法，轮番上便可。
　　火焰箭与飞剑进行反复轰炸，与此同时还留在体内的银针也没歇着，持之以恒地破坏熊妖的血肉以及内脏。他们三个一人负责远攻，另外两人打坐恢复真气，然后将远攻的人替换下来，和它耗了将近半个时辰。
　　如此平平无奇的磨血皮的重复劳动，让他们下意识地麻木起来。

　　“吼噢噢噢——！”

　　就在陈天恩打出不知第几个烈箭诀的时刻，那伏在地面上任由他们攻击的肉山突然翻身暴起，精准地朝三人所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冲来。
　　小少爷暗道不好，大喊：“分头跑！”

　　正打坐调息的两人闻言立即往其他方向遁走，熊妖只能挑其中一人追逐，于是在它原先冲刺路线上的贾铁心不幸中招。
　　巨大的熊妖一个前扑，地面便裂开一道延绵数里的深渊裂口，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贾铁心眼睁睁地看着前路变为裂开的两侧悬崖，而她自己就在裂口正当中。练气修士尚无法御空而行，就像武侠的轻功一般必须要有支点。她不敢往下看，踩着半空的碎石勉强维持在空中逃窜而不落到缝隙里。
　　熊妖的速度很快，可贾铁心拼尽全力的奔逃也不慢，两人之间的差距虽有缩小，但胜在缩小得很慢，暂时不用担心被它追上。
　　而且中间她打坐调息过，熊妖却一直在承受他们的骚扰，双方状态不说此消彼长，也算处在相同的起跑线。

　　陈天恩与冯秋水逃出一段距离，见熊妖追着贾铁心而去，迅速折返支援。
　　烈箭诀与飞剑诀齐发，分别击中了熊妖后腿与侧腰。
　　但它看也不看施术攻击的两人，一门心思对贾铁心紧追不放，直接冲出十几里。好险贾铁心的逃窜方向与文砚和阿豆的藏身位置不同，不然就要波及到那两人了。
　　“他们太快了，追不上。”冯秋水眼见熊妖与同伴越跑越远，不由皱眉，“可惜提速的符箓用完了，不然还能勉强追一追。”
　　“没办法，先追再说。”

　　逃在前头的贾铁心已觉小腿有些刺痛，以真气全力御体逃窜收效明显，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练过几个月的健体功法，她的身体素质与往常不可同日而语……奈何今天在碰到这只熊妖以前就在赶路，而碰到它之后就更加是一路逃窜。
　　其中短暂的休息时间并不能让过度使用的双腿恢复到最佳状态，再跑下去不说会不会被熊追上，她的腿得先废了。
　　双方都外强中干，就看谁先油尽灯枯。

　　贾铁心极有自知之明，她明白打消耗战永远是他们这边劣势。
　　妖兽与修士间本就存在着巨大的体力差，更别提对方离筑基仅有一步之遥，和自己相差整整四个小境界。
　　一息之间，她做出了决断。

　　贾铁心不再往前冲，她将集中在腿部的真气覆盖全身极速刹停，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反而往熊妖的方向跃去。
　　妖兽显然预料不到到处逃窜的猎物竟自己送上门，且重量导致的惯性叫它难以停下来——在三人中选了贾铁心追逐，也是因为它已没法轻易在瞬息间改变朝向。
　　在熊妖减缓冲势预备抓住小蚂蚁之际，后跳的贾铁心又踩着半空的碎石几个旋身之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它的背上。紫色石柱与头颅间的脖颈部位分布着同样颜色的小石块，但均对贾铁心造不成伤害。
　　她借助这些埋在皮毛内的坚硬石块稳住脚跟，像骑马一样握着熊妖颈边黑毛，如脚踏马镫一般踩着石头，紧紧贴附在熊妖后颈处，任他如何动弹也甩脱不下来。

　　意识到小蚂蚁的险恶用心，熊妖大吼一声开始往旁处翻滚。
　　可它脊背上的石柱很高，反而使后颈成了一处死角。
　　几番失败的尝试后它学了聪明，有意识地撞向附近地面的树木怪石。
　　贾铁心被晃得像在坐过山车，脑浆都快被摇匀之际，便看到头顶上一棵大树即将砸下来，真真正正的‘大难临头’。
　　双手要握着熊妖毛发不能掐诀，还在它体内窜着的银针就算破体而出也难以为她解决当下困境。

　　……怎么办？

　　她当即将真气全部集中到背部，又贴得和熊妖更近一些，就差把自己埋到它皮肉里去。
　　接连的树木与石块砸下，仅有真气御体的小姑娘被凶猛的力道几度重创脊背。
　　喷出一口血染红白牙，她被折腾得心里罕见地发了狠，揪住熊妖毛发根部的同时张口咬住一大撮，死都不肯放手，甚至还催动银针使劲地在它身体里钻，力求扎不死也要疼死这难搞的熊瞎子。
　　迟一步来到的冯秋水见状立马给熊妖背上的同伴施展木盾，即使不能完全抵挡住它横冲直撞的力道，好歹也帮忙缓冲并卸去了些许力气，叫贾铁心好受许多。

　　“这样下去贾铁心撑不住，我去替她。你掩住气息，帮我们加盾。”
　　陈天恩撂下话后也不等冯秋水回答，几个跳跃直奔熊妖，凌空一剑破开熊妖皮肉，深深刺进它后颈深处。
　　如此一剑居然能破防，足以证明它当下的虚有其表……当然，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妖兽暴起前正轮到小少爷掐诀远攻，那时他消耗了不少真气，导致这会儿都没有太多余力给剑附上浴火诀，只能用最普通的真气给它增加一些锋利度。
　　依靠着插入熊妖体内的宝剑，陈天恩勉强稳住身体，在熊妖的叫声中朝狼狈不堪的贾铁心大喊：“走！”

　　“它的力气在减弱！别管我，集火！”
　　贾铁心努力回喊，然而声音里没了中气，显得异常虚弱。
　　她倒也不是不想走，可现在贾铁心是纯粹凭着一股劲在硬撑，一旦松开，动弹不得的身体就会顺着皮毛滚落进下方的裂隙，反而更加危险。

　　小少爷不是在紧要关头非得和同伴争执这些的性子，感受到贾铁心的情况，他无言地拔出剑，任妖兽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涌出，而后又坚决地刺下新的伤口。
　　剑气还有最后一道，等到熊妖的后颈附近被他刺得鲜血淋漓，陈天恩聚集真气激活剑气，在极近的距离下让它吃了一发。
　　几处血洞被这道剑气连成深深的砍痕，而令人意外的是，熊妖居然没有更多动静。

　　——它终于力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