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再舔舔》喜柿

6、第 6 章

　　江斐凡提起“回家”两个字都觉得很别扭，他住在这里，但房子不是他的，房子里的大部分东西也不是他的，充其量算个落脚点。

　　所以住进来之后，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江斐没有添置其他的东西。

　　如果东西买的太多，要搬走的时候会很麻烦。

　　祁泱就更没必要买这些东西了。

　　他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几套，再把钱花在用不了几次锅碗瓢盆上，实在是浪费。

　　但祁泱还真就这么干了。

　　江斐有时候真不知道他是适应的太快还是太天真。

　　但他不是扫兴的人，短暂地惊讶后，江斐笑着接过祁泱手中的盘子：“想吃火锅了？”

　　“……别的不会做。”祁泱偏头看着煮开的锅，耳尖悄悄泛红。

　　江斐也不会，不仅不会，在搬出来之前连厨房也没怎么进过，倒不是说有人溺爱他，而是他住过的地方大多有食堂，像他这样的闲杂人等是不允许进入的。

　　他笑着将一盘切的薄厚不一的藕片放在切的大大小小的土豆旁，拉开椅子，“好香，开饭吧。”

　　锅很小，放了几片蔬菜后汤就满的要溢出来，煮东西也很慢，两个人一起吃，总感觉没吃两口又要重新下菜，等待的时间很漫长。

　　他们面对面坐在一张四人餐桌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祁泱话少，江斐本不应该如此沉默，不管熟的不熟的、人多的人少的，有他在的地方很少会尴尬，可他今天就是不想找话题。

　　除了看着那一锅刚下的菜，没有别的事可做。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回学校上学？”

　　太安静了，祁泱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我今天找到工作了。”

　　“干什么的？”江斐用漏勺压了压没有被汤汁浸泡的蔬菜。

　　“拣货。”

　　这次有了经验，祁泱没有像只无头苍蝇那样看见一家店就进去问老板需不需要人，他只去几家快递站，很快就找到了工作。

　　江斐捏着勺抬头看他，祁泱盯着还没煮开的锅看了一会儿，最后放下筷子，低声道：“马上就要出去了。”

　　江斐在今天总算收到了好消息，上次去试镜的网剧男二确定由他出演。

　　不是大制作，主创也没两个出名的，胜在角色人设好，是目前江斐能接到最好的角色。

　　这事在回家之前本来是很值得开心的，现在却不得不考虑起另一个问题——他去剧组了，祁泱应该怎么办？

　　两个小时前江斐接到通知就考虑过，他的想法和上次一样，祁泱是快成年的人了，又是男孩儿，一个人待在家几个月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此刻，他看着准备起身的祁泱，胸口好像堵了一团什么东西，他喘不过气。

　　江斐有一段时间虚荣心爆棚，看见别人穿了名牌，用了新款手机，他也疯狂想要拥有。

　　借着周末在整个城市游荡了大半天找兼职，得到的回答却总是“我们不需要短期工。”

　　天已经完全黑了，江斐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一度陷入迷茫。

　　他最近心思不在学习上，班主任找他谈了好几次话，话里话外都是要好好学习，可是好好学习的目的是赚钱养活自己，那他为什么不现在就去赚钱呢？

　　他真的很需要钱，想参与同学们的交流，想拥有炫耀的资本，不想连买一支笔都要思考再三。

　　回去的路上遇见一家没什么人的理发店，江斐攒了好久的钱只够剪一次头发，平日里是绝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的，但那天不知道怎么了，江斐走进了理发店。

　　开始剪的时候发型师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江斐顿了几秒，点了点头。

　　“没考好还是被家长骂了？”

　　其实都不是，但江斐说：“没考好。”

　　理发师浑不在意地笑笑：“哈，我小时候也读书不成器。”

　　“实在学不进去那就算了呗。”

　　江斐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要好好学习改变命运，那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学习是可以放弃的。

　　他愣了几秒，理发师继续说：“我也差不多你这个年纪就出来打工了，学习又不是唯一的出路。”

　　“你看我现在不也过的很好？”

　　“重要的学一门手艺。”

　　江斐从镜子里看着他，一头黄毛，穿着铅笔裤、人字拖，一个人守在这家偏僻的理发店里，不知道是员工还是老板。

　　他叼了一根未点燃的烟，语气含糊：“真的，上不了就别上了，早点出来学一门手艺比什么都强。”

　　江斐又看了他一眼，彻底沉默了。

　　但凡接受过完整的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大约都有点心气，不甘心像理发师说的那样学门手艺蹉跎一生。

　　“好好念书，然后找个好工作”这种话听过太多次，以至于它的重要性流失在日常琐碎中。

　　虽然还是羡慕同学身上的名牌，还是会自卑，但在那之后江斐再也没想过用课余时间去兼职赚钱的事。

　　锅沸腾了一轮又一轮，江斐夹起一片肉，放进口中嚼了两口，又抽了一张纸吐出来。

　　江斐想起那双漂亮又执拗的眼睛，他的确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可又觉得祁泱的人生不应该这样。

　　就像当年他身边明明有那么多辍学去打工的例子，他却还是不甘心和他们一样。

　　祁泱到家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回来了？”

　　沙发上突然站起来个人，睡眼惺忪，衣服上褶皱明显。

　　祁泱愣了几秒，表情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怎么不回房间睡？”

　　江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见他手上的东西，“是早餐啊，买了什么？”

　　细碎的头发半掩着眉毛，一双温和的眼睛漾着浅浅的笑意，江斐身上有一种温润和谐的气质，即使是刚睡醒，也叫人觉得容止端静、清风晓月。

　　祁泱提着塑料袋的手下意识往身后一缩，很普通的早餐，特意买了双人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想拿出来了。

　　“……小笼包豆浆。”

　　祁泱弯腰换鞋，江斐顺势从他手中接过早餐。

　　“还挺会买，这附近就他们家的小笼包便宜又好吃。”

　　祁泱又觉得他买的早餐没那么糟糕了。

　　他飞快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江斐在餐桌前等着他。

　　最近的天气仍旧炎热，耽搁了这么久，小笼包还冒着热气。

　　祁泱直觉江斐有话要说，坐下时背绷的笔直。

　　总归是寄人篱下，又是自尊心的强的年纪，江斐到嘴边的话哽了一下，“正常高二的学生再过几天也差不多放假了吧？”

　　“嗯。”祁泱很轻的应了一声，筷子在小笼包上戳了几个洞。

　　“要不要回去考个期末考？”

　　祁泱捏住筷子的手泛白，抬头看着江斐。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小孩实在太过敏感，江斐无奈地笑道，“不是赶你回家。”

　　“我知道你想独立，可你一没学历，二没特长，难道打零工一辈子吗？”

　　“先回去把期末考考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你还有整整一个暑假能决定以后要做什么。”

　　“真的，不赶你。”江斐再次强调。

　　祁泱盯着他看了好久，好像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很久之后半敛着眼皮，低声道：“兼职工资要满一周才能发。”

　　得，还是个财迷。

　　江斐忍不住笑：“多少钱一天啊？”

　　“150。”

　　“不要了，”江斐对别人的钱向来大方，“我过几天去外地拍戏，你和我一起？”

　　“给你发工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