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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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尊者率先反应过来，“你这笼子不是雕的？”
这个蝈蝈笼子从不夜尊者年轻时第一次见白宗主开始，他就带在身上了。
二人熟识后，不夜尊者有次好奇问过，白宗主把笼子给他看了，瞧着像藤条编的，但摸起来手感如石，里头塞了只灰色的蝈蝈。
那只蝈蝈看上去也像是石头雕的，灰扑扑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不夜尊者记得自己当时想摸出来看，被余光瞥过来的白宗主一巴掌扇肿了手背。
白宗主十分金贵这只蝈蝈，说这是他师父传给他的宗门至宝。
现下，白宗主却没有理会不夜尊者的问话，他死死盯着笼子，脸色十分凝重。
他将笼子缓缓解下来，往东篱散人的方向推了推，里头的蝈蝈一下子叫得更加响亮了。
钟灵的脸色跟着难看起来，她勉强压住心头担忧，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么白师叔？”
白宗主右手微动，从大拇指戴着的储物戒上摸出一只精巧的银刀，他心动手动，银刀一挥，就在东篱散人食指上划出一道淡淡血痕。
他同时左手握拳打出一道灵流，笼子应声而碎，里头那只灰色蝈蝈艰难地抖了抖翅膀，歪歪扭扭朝东篱散人飞来。
它左右摇晃，看上去十分急切。
像是在渴求着东篱散人手指上的血。
白宗主拉着东篱散人的手靠近，蝈蝈急不可耐扑上去，它吸到血，振翅的动作都快起来，身上那层石雕一样的灰色如同飞雪簌簌落了满桌，露出原本鲜活的青。
东篱散人微微皱眉，指尖的刺痛越来越强烈，但白宗主掐着她的手，并无停手的意思。
好在她也没等多久，蝈蝈吸饱血翻身跌落下来，白宗主连忙伸手接住，不多时，蝈蝈胸口沁出一粒血珠。
它又恢复成不夜尊者之前看到的样子，趴成只死虫。
白宗主顾不得安置它，他捻动着血珠，小心翼翼朝里灌注灵力，随着灵力消耗，额头上汗珠密布，一张天青色纸笺缓缓浮现在他气海里。
钟灵屏息等白宗主回应，时间像是无限延长过，不知过去多久，白宗主才猝然睁开眼。
他首先看向钟灵，苦笑着叹了口气，“是我之前说错，你师父的卦象算得还挺准。”
他像是耗费了不少元气，重重坐回石凳上。
白宗主：“这蝈蝈是我们药宗至宝之一，名为奇哉，生在上清秘境中，两百年才出生一只，极难捕捉，它只有一种用途，那就是识别至今尚未收录过的病疾。”
钟灵先看向蝈蝈，紧接着又看向东篱散人。
白宗主：“东篱师妹可以说是中了毒，但这毒要一味极其难得的引子才能发挥作用，若是没有引子，那毒便称不上毒，甚至可以算作补药，所以缠丝术查不出丝毫损耗。”
钟灵眉头轻敛，似有所思道：“就如同太极石？可以在转瞬之间扭转阴阳？”
白宗主颔首，脸色十分阴郁，“不错，血珠说，东篱师妹中的是一种名叫‘不尽言’的毒，下毒之人做得极为隐秘，东篱师妹中这毒应当已经超过三年，毒已遍布经脉肌理。”
白宗主：“东篱师妹如今的身体就像一个火药球，若是那味药引入口，顷刻间就会暴毙。”
此话一出，衡山宗众人齐齐脸色大变。
不夜尊者连声问道：“可有解毒之法?”
白宗主难堪摇头，“……纸笺上并无记载。”
他连这毒都探查不出，如何知道解法。
钟灵沉思片刻，追问道：“白师叔可知那药引是何物？”
白宗主略带不甘地摇头，“纸笺上说，此物有一股独有的奇香，任何东西都掩盖不了，但并未说它的味道和形状。”
他看向不夜尊者：“只能多加提防，你还是好好清一清宗门。”
药宗在南境的地位正如衡山宗在东洲，白宗主略微一转念，很快就将魔皇余孽与这边的事联想到一起。
若猜想如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钟灵眼神晦涩不明，魔皇陨灭于东洲与南境的边线，所以这两个地方的魔皇余孽最为猖獗，药宗与衡山宗没放弃过剿灭这伙余孽，一直卓有成效。
可若是……他们占着上风，其实只是那群魔头做出来的假象呢？他们如此伪装，还能为了什么？
想到这些年自己目睹的各类惨象，钟灵眼底铺满阴戾，拳头都忍不住捏紧了。
白宗主将那颗血珠放到东篱散人面前，“东篱师妹拿着这颗珠子，它存了奇哉一丝灵识，若是再嗅到‘不尽言’的味道，便会微微发烫。“
东篱散人也不废话，挥手便将血珠做成了手串，红艳艳一颗戴在雪腕上，丝毫不突兀。
见气氛低沉，东篱散人率先道：“我这不还好好活着吗？我多注意些，大不了辟谷，一定活到……”
有白宗主在，她没说六月初九。
东篱散人面上依旧一副淡泊模样，“知道那药引有奇香，已是一大关窍，总有了提防的法门。”
她看向钟灵，话锋陡转，“白师兄也给我们灵儿瞧瞧。”
白宗主会意，朝钟灵伸出手。
他故意岔开话头，“你师父那个老混账，命还挺好，自己一天天不是往东就是往西，还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大弟子替他管着昆仑顶。”
钟灵果然被他的话吸引注意力，微微蹙眉，“师尊对我有救命之恩，白师叔不要这么说。”
白宗主叹道：“哎，知道知道，不在你面前说他的坏话。”
他摸着钟灵的脉象，突然锁起眉头，“你心志坚定，少有惊怒起落，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宗主不常出门，但衡山宗弟子，尤其是菩者道人他们几个的亲传弟子，倒是因为夜猎常常去药宗叨扰。
衡山宗三人皆是身体一僵，钟灵心绪起伏，自然是因为钟知淮了。
白宗主见厚脸皮的不夜尊者竟然都踌躇着不开口，登时好奇与疑惑一齐涌上来。
但他也没有逼问人家的想法，正预备打着哈哈糊弄过去，钟灵却开了口。
钟灵：“是因为我那……我有……我儿子。”
这事早晚都要让人知晓，钟知淮那么大个人，又喜欢跑，衡山宗弟子数以万计，必然会看见。
钟灵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想法，干脆心一横直接说了出来。
说出来后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轻松不少。
不夜尊者跟东篱散人当即把嘴抿住，白宗主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喜上眉梢，“什么？什么什么？你儿子？”
他反应过来，眉间尽显疑惑之色，“不对呀，你都没有道侣，而且半年前你不是去过药宗，当时虽不是我亲自给你看脉，可我那二徒弟虽不成器，但也不至于连孕象都把不出来啊。”
钟灵硬着头皮继续：“……不是今年生的，他已经四岁了。”
接下来的话顺畅许多，毕竟打过腹稿。
她闭闭眼，木然道：“四年前我外出游历，在人间遇见一男子，与他一见倾心，结为夫妇，不料天不假年，他横遭劫祸被流匪所杀，我悲痛之后大彻大悟，回来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钟灵：“因为我怀他的时候不当心，他胎里不足，就一直养着，今年才见好。”
衡山宗三人不约而同悄悄松了口气，但白宗主注意力全在钟灵说的话上，便没注意到这点。
白宗主：“真的？难怪，难怪你前些年瘦了许多，难怪各宗的青年才俊你个个都拒绝。”
钟灵吐出一口浊气，面不改色点头，白师叔这样挺好，会自己补全古怪之处，不需要她再费心编话来圆谎。
白宗主喜出望外，“那快把孩子带来我看看，哎呀，我老早就说你们衡山宗搞不好是得罪了月老，让你师父去拜拜，他要早听我的，也不会现在就结你一棵独苗。”
他顿住，疑惑地看了眼不夜尊者，“就灵丫头一个？你们没有遗漏谁吧。”
不夜尊者不说话，要是真遗漏了谁就好了，这棵独苗还是从七年之后蹦出来的，他们衡山宗现在还不受月老待见呢。
白宗主：“那快把孩子带过来我看看，你应该早同我说的，不就是先天不足嘛，我们药宗强身健体的法子多得是，连灵根都能补。”
钟灵并不擅长说谎，东篱散人瞄了她一眼，帮忙道：“孩子太弱，带不出山门，只能先放在宗门里养着。”
白宗主也不想细究，钟灵联系宋明知的玄天镜，不一会，他就带着钟知淮过来了。
钟知淮看见白宗主半阖的眼皮都睁开了，脚一触地就蹬蹬两下跑过来，“白师公，你好久都不来衡山宗了。”
白宗主乍听有些疑惑，他是第一次见这孩子呀。
但他很快又满意笑开，“我就知道灵丫头念着我，肯定是在我们乖宝面前提过我。”
把心提到喉口的钟灵肉眼可见地放下肩膀，她这两日有些心乱如麻，竟然忘记了七年后钟知淮可能会将她的长辈都认识个遍。
白宗主把钟知淮抱起来，钟知淮刚想说话，就看到宋明知站在白宗主背后，正在拼命眨眼。
他想起四师叔跟自己说的，这个时候他还没出生，所以好些人都还不认识他。
他乖巧地点点头，顺着白宗主的话说下去，“是呀是呀，娘说白师公对她很好。”
钟灵闻言愣住，她望过去，就看见钟知淮趴在白宗主的肩膀上，朝她机灵地眨了眨眼。
白宗主用十分精细的手法给钟知淮把完脉，意外道：“你们衡山宗补身的法子也不错啊，乖宝看着比寻常四岁的孩子还要健壮些。”
钟知淮喜欢听人夸他，闻言扬起臂膀，“因为我每天都吃很多碗饭！”
白宗主被他的稚气逗得哈哈大笑，“这么棒呀，好好好，多吃些，以后长得高高的。”
白宗主这次出门心情格外畅快，不夜尊者也拿好酒好菜招待，他便在衡山宗小住了几天。
钟灵说出那番话后，觉得心结解开不少，趁着白宗主跟师父师叔他们饮酒忆往昔的时候，她跟钟知淮谈了一次心。
钟灵把自己说出去的借口跟钟知淮说了，又问了他认识的长辈有哪些。
她道：“毕竟现在你还没出生，你说的这些师公师婆，他们都还不认识你，如果你就这么扑上去的话，会把他们吓一跳的，所以以后见了人，要先等他们来问你。”
钟灵：“还有你妹妹，我现在也不确定她有没有跟着你一起来这个世界，又落在哪里，但我会努力去找她，把她带回你身边。”
她说了许多，最后说回绕不过的“爹爹”身上。
想起申远燮，钟灵实难有什么好脸色，申远燮再如何也还是个魔头，她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还跟他生了一双孩子。
但在钟知淮面前，钟灵还是维持住了基本表情。
钟灵：“你……爹爹，若是有人问起你爹爹，你不能说他是申远燮。”
她原本以为钟知淮会反应激烈，会不断追问她为什么，甚至可能会哭会闹，但她没想到，钟知淮听完立刻点了点头，问她：“那我要怎么说？”
钟灵默了一下，“就说，你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
这句话像是激发了钟知淮的一些回忆，他道：“我知道了娘亲。”
他爬过来，然后趴在钟灵的大腿上，闷声道：“爹爹教过我这个。”
钟灵愣住了，她本不该问，但鬼使神差般，她摸着钟知淮柔软的头发，问道：“教过你什么？”
钟知淮感受到母亲的温柔，用稚嫩的声音说道：“爹爹说，要是有一天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我就要什么都听娘亲的，要装作自己只是娘亲一个人的孩子，从来没去过魔界。”
他顿了下，声音变得难过，“还要我学师公，要是有人提起他，我就要喊大魔头。”
钟灵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激得她蜷起手指，她闭上嘴，只轻轻拍起钟知淮的后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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