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见隐身的我》声声不念

20、第 20 章

　　“这还不是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李闯那滚蛋还真以为榜上了什么富婆，结果端茶倒水，服服帖帖两个月，才知道那女的口中的千万，指的是老家的荒田！哈哈哈！”

　　付清冉笑得不能自抑，拍打着祝枝棠的手臂。

　　祝枝棠没被她的话逗笑，却被她激烈笑声感染，眉眼弯了。

　　两人上台阶没留意。
　　祝枝棠手里的袋子不堪重负，破了一角。
　　红彤彤圆润润的圣女果掉出来。

　　一颗撒了欢滚得极远，落在了一双黑皮鞋前面。
　　那人蹲下来，圣女果沾了些灰尘。
　　他想起了那颗草莓。

　　抬头，看向她们。
　　一个表情惊恐，但看到他时，露出灿烂的笑脸。
　　另一个呆怔站在原地。
　　时聿没看到过祝枝棠这么明显的情绪起伏，眯着眼辨别地上的东西。

　　一个坠落在地，摔得碎裂的柿子。
　　看样子是不能吃了。
　　但看祝枝棠的样子，似乎很悲痛。

　　一如那次在基地的试验田。

　　付清冉一把扯住那袋子破洞，祝枝棠才回神，将没掉出来的放入随身的帆布包。
　　付清冉用纸将烂柿子捡起来。
　　滚落的圣女果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个女人从时聿身后走了出来。
　　“时聿，我们还有事忙。”

　　时聿手指一顿，揉搓着圣女果上的灰尘，直起了身，向出口走去。
　　路过祝枝棠时，将那个已经擦干净的果子递到她的手心。

　　圣女果微凉，在祝枝棠掌心摇摇晃晃。

　　好在掉的不多，两人一会儿捡好了。
　　坐上电梯时，付清冉忍不住问：“你刚才想什么呢，一动不动？”

　　“想——”

　　儿时，那颗妈妈托着她的手，写了她名字的柿子。
　　父亲工作忙，并没有时间帮她摘那个果子。
　　柿子一天天变红，一天天变软。
　　祝枝棠也渐渐忘记。

　　直到有一天，她脚步慌张跑去医院。

　　路过那棵柿子树。

　　柿子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摔得稀巴烂。
　　残骸难辨。
　　但祝枝棠笃定那颗一定写了她的名字。

　　祝枝棠笑着摇摇头：“没想什么。”

　　“没事，还有三个呢。”付清冉安慰她，又转了话题，“刚才时聿身后女人是谁啊，没在学校见过。”

　　祝枝棠盯着楼层从15变成16。

　　付清冉：“能进家里来，关系不一般。”

　　她又嘟嘟囔囔几句，见祝枝棠兴致寥寥，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又想什么呢？”

　　这次祝枝棠垂下眼角：“想着，那个柿子真可惜呀。”

　　“正好柿子上季，姐请你。”
　　付清冉尾调轻扬。

　　祝枝棠唇角勾起。

　　.

　　本周，京大图书馆策划外文图书交流活动，恰逢智利作家弗卡西来华宣传。
　　由学校出面，邀请其前来。

　　一时增加了工作量，祝枝棠和付清冉忙了起来。

　　不过，由于此次活动有许多外国学生。
　　外院组织志愿者前来帮忙。

　　祝枝棠正沟通宣传立牌改版问题，对上了郑美岚的眼眸。
　　她手里抱着箱子，打招呼并不方便，但还是扬着胳膊肘，像只扑腾飞翔的小鸡仔。
　　刘晗并不知道两人认识，还将郑美岚拉到一旁：“别打扰祝老师工作。”

　　意识到祝枝棠身份不能透漏，郑美岚很有眼色地装作不认识。

　　还是祝枝棠沟通好，向她走过去。
　　她今日化了淡妆，不似宴会上的灼眼，依旧明艳，多分亲近感。

　　郑美岚捏了捏发痛的手掌，笑着：“我和子修谈过了，目前是想着继续处，毕竟我还年轻。再说，像祝子修这么人长得不错，又傻又有钱的男的不好找。”
　　她说的时候，明明是笑腔，但是却抖了下。

　　“嗯。”祝枝棠没说什么。
　　面对郑美岚直言不讳的心思，她倒不觉得反感。

　　郑美岚将发涩的情绪压回去，继续道：“听他说，你和家里不太合……早年就脱离家里，自己出来生活，所以上次辅导员找我问情况，我就没告诉她你的事……”

　　“不用说，在这里我就是京大的图书管理员。”祝枝棠将箱子提起来，“我和祝子修关系一般，你也不用特意和我亲近。”

　　郑美岚晃然，解释：“没有的，我是真心喜欢你。”

　　听到“喜欢”二字，祝枝棠脚步微顿，眼眸垂下，继续迈步前进。

　　祝枝棠听过太多人脱口而出的喜欢。
　　已然过了那个心潮澎湃的年纪。
　　不是每一份喜欢都是纯粹的。
　　她的外貌，她的家室。
　　那些才是她柔软的外表。
　　外表之下，那个格外硌人的一团，棱角锋利，难以触碰。

　　圆珠笔从前台滚落，祝枝棠蹲下捡起，站起来时，男人面容显现在眼前。
　　他俯身，银色镜框下阖眸盈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距离拉得近，祝枝棠能看到他眼里的倒影。

　　“时老师来这么早？”祝枝棠将圆珠笔放回笔筒，不动声色理着桌上的东西。

　　时聿见她神色毫无外露，直起身子，扶了下眼镜：“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一堆书要上架摆好。”祝枝棠毫不客气，“时老师帮个忙。”

　　时聿没想到祝枝棠这么直接，连些客套话都不说，就指挥他。
　　他不禁想他是哪里惹到她了，还是……

　　“小晗。”祝枝棠喊住正抱着书往展台方向走的刘晗，“把书给时老师就行。”

　　“啊？”刘晗看到时聿一副尊贵打扮，愣住，“这……”
　　她哪能使唤自家班主任，即使时聿平常纵容他们，但他今天这个隆重装扮，也不是来搬书的。

　　“我来吧。”
　　刘晗两手一轻，就见一叠书背时聿抢走了，见她没跟上，时聿还回头问她：“放哪？”

　　付清冉憋着笑走过来：“人家来做脑力工作，你怎么拉走去做苦工了？”

　　“缺人。”祝枝棠答得理所当然。

　　付清冉都不禁怀疑：“他惹你了？”

　　“没有。”祝枝棠淡淡道。

　　付清冉不解，但是没再问，工作最重要，她去一旁忙着调设备。

　　祝枝棠将手里的笔记本放下，去看那个高大的身影。
　　侧颜带笑，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倨傲感。

　　刚才，她接了个电话，是福利院打来的，说感谢时聿先生对福利院的捐赠。
　　联系不上他，就打到了她这里。

　　每年福利院收到大大小小的捐赠不计其数。
　　所以祝枝棠并未放在心上。
　　但看到时聿时，免不得想起这件事。

　　以及他耳垂那抹绯色。

　　人被她差使走，祝枝棠路过展台，看着西装革履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时聿，正低头认真听着刘晗怎么摆书。
　　头顶灯盏光线柔和，将他硬朗的轮廓柔和许多，扫去些清冷疏离。

　　这短暂姿态没持续太久，有人拨通他的电话。

　　说着祝枝棠听不懂的语言。
　　但他嗓音磁性带着好听的尾调，不似说中文时那么清朗。

　　大概是贵客到了，要他去接人。

　　时聿这身打扮，估计这次翻译工作就是他的。

　　祝枝棠低下头，在本子上清算项目。

　　余光中，人影朝她走过来，祝枝棠装作没看见。
　　他并未打扰她，只是道了句：“我先去工作了。”

　　祝枝棠抬眸对上他不卑不亢的视线，清淡“嗯”了声，在本子上划了一道。

　　再次看见时聿时，便是他被簇拥着在人群。
　　站在一个矮瘦的外国男人旁。

　　周围围着媒体，不仅有学校的媒体，市里还来了。

　　被镜头包裹的人清冷自持，是专业的严肃感。

　　祝枝棠驻足，在展台一侧看着他们。

　　主要是欣赏策划书展的现场效果。

　　为了拉近同学与文学的距离，此次主要是围坐。
　　周围坐满的学生，还夹杂着不少外国人。

　　有些同学没抢到座位站在后面。

　　话筒滋啦一声，传来时聿清朗的中文翻译。
　　祝枝棠第一次见时聿工作的模样，现在有点相信，那些关于说他年少有为的话。

　　不知何时，郑美岚站在她身旁，她瞻望着台上的人。
　　“想当初，第一次见时老师，还以为是个冷漠的人，没想到是外冷内热的和蔼老师。”

　　祝枝棠瞥了眼她的崇拜目光。

　　又听她说：“时老师翻译真好，若有一天我也能像他站在上面就好了。”

　　她说得向往又带着奢求。
　　惹得祝枝棠眉心跳了跳，本来已经挪走的步子，又转了回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书展活动要有人巡视盯着。

　　祝枝棠没去凑热闹，在工作区踱步。

　　今日的图书馆热闹不少，相比之下，前台冷清许多。
　　祝枝棠转了几圈，坐回前台，处理今天的工作。

　　耳边音响躁动，若仔细辨别，能听出现在已经到了读者互动时刻。

　　某人苏冽的声音时不时鼓动着她的耳膜。

　　直到那嗓音似乎近在耳边，夹杂着低沉的笑意。

　　祝枝棠猛然从电脑前抬头，落入旋动的黑色深潭。
　　才注意到一行人从展台向门口走。

　　时聿挺直脊背，将手从兜里拿出来，听着身旁一个负责人说：“餐厅已经定好了，邀请弗卡西先生吃完饭再走吧。”
　　他回身对身旁的那个人转述。

　　祝枝棠站起身，跟在馆长身后，送着他们。
　　付清冉撞了撞她的肩膀。
　　“时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祝枝棠望着付清冉纯粹的笑颜，嘴唇动了动：“没什么？”

　　“没什么？我看互动一结束，有学生趁机搭话，时聿就趁机溜出来了。”

　　刘晗笑着插嘴：“估计是时老师想趁机让我们练练口语。”

　　付清冉：“时老师对你们还挺上心。”

　　祝枝棠不置可否，那句“翻译手稿帮我收一下”扰动着她。
　　她快步向展台走过去，看到沙发角落里有个笔记本。
　　她将它拿起来，本子是前台随便拿的，并不是他的贴身物件。
　　扉页隽秀字迹寥寥，都是祝枝棠看不懂的单词。

　　在某一瞬间，祝枝棠脑子里突然闪现碎片的对话。
　　——“我想要当大翻译官。你呢？”
　　——“我，画家？不知道，也可能当个大学老师吧。”

作者有话说

　　作家非三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