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明珠觉未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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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岁和扶着巨物的长颈，近身相靠，坐其背上，才得以看清这疾行禽鸟的模样。
白头黑体，生有三首，各各赤目尖喙，是邪灵谷的守伺兽三明乌，由来不详，只知道自发现这邪灵谷的玄秘之时它就存在。
平日栖息在邪灵谷陡峭岩壁的洞穴中，饮涧泉食浆果为生，不常现身。
谷中有异动就长鸣，若是恰巧碰见它也不必惊慌，它不攻击人，亲近人是为了载人更快地抵达谷底。
这不是戚岁和第一次入谷，却是第一次撞见三明乌，书本上的三言两语照应眼前之物，别有趣味。
三明乌倾身飞下，形同箭矢，周遭暗影如飞瀑。
不多时巨鸟飞速渐缓，安稳落地，站住脚还抻了抻双翅。
一只头用那尖喙梳理羽毛，一首用头顶搡了搡背上的少女，提醒到目的地了。
戚岁和摸了摸它的头，柔声道：“你飞的真快，谢谢你啦。”
那鸟像是听懂她的道谢，脸侧蹭了蹭戚岁和的手。
戚岁和利落跳下，再回首三明鸟已然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声直穿云霄的长啸。
收回眼，戚岁和才打量起周遭，一转身便是一道石门映入眼帘，石门平整无装饰，倒是一侧石壁上有朱红篆书镌着一联。
上面赫然写着“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为和”。
是《道德经》的言语，也是这制控邪灵的道法，这石门正是邪灵洞的入口。
戚岁和施法启动石门，在外看门内是满目黑洞，入身其内光景大变，脚下幻出一条石径，两旁则生着摇曳的幻灵花草，暗空之中有无数银光回流，仿若夏日萤火的星点，每一点芒光尾迹迤逦，煞是好看。
看见有人进来，这些无邪灵微芒更是兴奋，围绕着戚岁和打转。
无邪灵是至纯至净的精魂，色泽清亮，虽是无形之体，可五感敏锐的人也是能感受到它们微凉的温度。
戚岁和感受到它们充满善意的抚摸，莞尔一笑，从腰间的锦囊中拿出一三寸玉瓶，取下玉珠塞，瓶中一股奇异的馥郁扑鼻而来。
无邪灵似闻见饵料的游鱼，欢腾雀跃地追着这股异香，毕竟这是对他它们大有增益的净峦香。
戚岁和将瓶子放下，自己脱身往前走去，行至尽头是一块巨幅玉璧，玉面刻着精致花纹，是各类长相奇特的兽类，三明乌也在其中，有水里如珠帘倒挂在玉璧上。
这玉璧的背面就是水天镜。
是的，无邪灵和邪灵就这一璧之隔。
这玉璧是可以变幻朝向的，流经玉璧的水流温度尚温，应是互换不久，难怪无邪灵如此躁动。
戚岁和刚收回手，腰间的灵玉隐隐泛出绿光，这意味着附近有中清派的弟子。
不用想都知道那人就是她要叫回去吃饭的师弟。
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戚岁和隐约察觉指尖微痛，她骤然握拳，却抓了个空。
此时昏暗的虚空光彩流溢，被净峦香安抚下来的无邪灵再度暴动，比刚才有过之无不及。
定睛一看，无邪灵正追着一道白烟，对这个侵犯领地的不速之客十分愤怒，竟焕发出各色精茫，在岩壁上映出妖异之色。
即便是势不抵众，那道白烟也不见多狼狈，只见它四处游动，形体时聚事散。
几缕白烟从四方窜出，再汇聚成一个擎着骷髅头的幽灵，径直往戚岁和的方向袭来。
戚岁和欲迎战，突然感到身后一阵风伴着一股冷香，她灵机一动，抓住那人的衣袖，一个旋身就躲在他背后，一声娇叱含着几分调侃。
“小小邪灵，谷大王在此，还不快快拜见。”
那邪灵因眼前突变略微踯躅，等看清前方何人，自己的魂体无法动弹，无形之体却像是负了千斤重。
几乎由不得它再过多思索，只见一道银光嗖的自那人的衣袖中纵出，流矢般刺穿其身。
心口一窒，等回过神，颅顶正中一银色飞钹，无痛可重若千钧。
一时将它死死定在原地。
邪灵难受得紧，可知晓这是要将自己送回去，不禁得意起来，尖声笑道：“屁个谷大王，不过是一个跑腿的小喽啰，还不是拿我没办法，杀不了我？哈哈哈……”
呕哑嘲哳的邪灵之音顿时扩散在洞室之内，触及石壁激起阵阵回音。
无邪灵受这动静刺激，如被石子惊扰的鱼群纷纷游动起来，围绕在两相对峙的邪灵与少年周际，银光流转夺目。
因为邪灵报复心强，一旦遭到杀戮，濒死湮灭之际，焚身齑粉将被周遭的邪灵体察，被激怒的邪灵仅靠邪灵之怒就能繁衍出新的邪灵体。
因此宗门规定不到迫不得已，不允许随意杀除邪灵。
邪灵出言不逊本是想激怒少年，不料眼前人仿佛未曾听见，波澜不惊。
“不杀非杀不了，草草杀了岂不无趣，你瞧瞧自己这幅出言不逊的模样实在像狗急跳墙。”
不待少年进一步反应，身后那女子倒是先发声，随她半身探出的还有她手上的一轮灼光。
邪灵下意识看去，来不及辨清何物，就在那轮银光中看见自己的模样。
霎时一阵灼热恶心之感涌现，魂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几近透明。
好在是一刹那的自视，那股痛苦潮水过境，退的也快。
邪灵控制自己不去看戚岁和手上的镜子，它气急想要报复。
奈何动弹不得，骷髅头白烟四袅，一双黑洞衍出暗红烟色。
邪灵之音再度响起，嘲哳全无，低低回响，带了些蛊惑意味。
“沉望吾之眼，归去无何有。”
“真是不知所谓，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少年声如清风，明如朗月，声量未压邪灵欲施傀儡控术的咒语。
兀自有股逢山开路的辟空之力，叫人很难忽视。
话音才落，那邪灵汇成一行青烟被吸纳欲一乌色琉璃鼎中。
“这是九阴鼎？”戚岁和注意到少年手上的神器，惊呼道：“凌谙，你怎么会有这个？”
少年转过身，语调很淡，“你识得此物？”
“祸灭九阴，福生十方，九阴幽渺，极阴极寒，”戚岁和说，“上好的九阴之石似乌色琉璃，用其筑皿有生收魂灵之奇效。”
戚岁和目光定在九阴鼎上，流连许久，才抬眼看持鼎之人，“这是师父告诉我的。”
强入眼帘便是一双俊朗眉眼，乌眉似雨后的远山危崖，雨雾浅绘的凌厉，一双长眸明洁璨若星子点缀。
撞入他眸底的那刻，戚岁和的脑海中即刻浮现一句诗歌——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这本是形容女子所作，放在他身上也全然合适。
就是这双眼睛让他发怒红眼时，总比别人多出三分无辜可怜之色。
叫恃强凌弱者更想欺侮，也叫心软之人更加心疼。
戚岁和拾回撞碎的目光往下游离，在他宽肩停驻片刻，看一点无邪灵携着银光飞过他的脖颈的微凸，心情平复许多。
肌理伏动，一道声音跟着落下，“这是我从藏宝殿的拾芥阁里找到的。”
戚岁和疑惑，“拾芥阁有这等宝贝这么久都没人知晓？”
中清派的藏宝殿收藏着世间诸多神器宝物，极为珍贵的都置于鎏金阁。
不多效用的杂品则堆在拾芥阁。
虽然藏宝殿定期会有弟子去清理，可少有人会认真打扫不被重视且工作量大的拾芥阁。
当然，戚岁和知道凌谙是那少数人，儿时她在中清派的那几年，因为她不讨厌凌谙，两人几次被分到一起，有师兄师姐带他们去扫洒。
待亲手仔细整理好鎏金阁，对拾芥阁只是灵力草草清理。
年幼的戚岁和问师兄师姐为何区别处理，师兄指着阁楼上的牌匾道：“小师妹，你认得牌匾上的字吗？”
戚岁和仰面望去，脆生生地答：“拾芥阁。”
师兄倒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夸赞道：“不错啊，小小年纪认得不少字。”
戚岁和昂首道：“‘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这个爹爹教过我的。”
“那好，所以你应该也是知晓这释义为何，拾芥拾芥，得之极易。”
说罢，他斜了眼满室杂乱堆放的东西，理所当然道：“不是我们想区别相待，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值钱，它们都是废物，所以只能待在拾芥阁里，如果还能同鎏金阁里的法器宝物有一样的待遇，岂不荒谬。”
师兄师姐走后，还在原地思索这句话的戚岁和听见背后窸窸窣窣，她回头望去，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正来回搬运着东倒西歪的物品，灰尘飞扬呛的他连连咳嗽，他却还是闷头将它们摆好。
往来穿梭的身影就像是一只勤恳的蚂蚁。
戚岁和也蹲下来跟他一起搬，“你是要整理好它们吗？”
除了细碎的脚步声和器物清脆响声，并无应答。
就在戚岁和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一道低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嗯，像鎏金阁那样。”
戚岁和环顾四周，弱弱道：“那今天是弄不完的。”
须臾又摇头晃脑地自顾自道：“今天弄不完就下次继续弄，总有一天能弄好的。”
凌谙怔忪片刻，看了眼同他一起收拾的女童。
尘芥在金辉中浮动，系着她双髻上的天青丝绦也在荡呀荡。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明珠觉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