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记[破镜重圆]》芋洋

64、chapter64

　　言赋今天连续参加两台大手术，出来的时候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下了手术台，跟夜班的同事交接完，言赋到更衣室换衣服，刚换好，就看到许联来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刚下手术，很累吧？”

　　言赋疑惑道：“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办公室里其他交班的同事，路过跟他们打招呼。

　　许联明显找她有事，把她带到了主任办公室。

　　言赋：……

　　什么事情非得在办公室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言赋迅速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犯错。

　　最近和同事和睦相处，患者满意，没被人投诉过，按理说没有什么大事。

　　跟着许联进了办公室，言赋这才看到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叶维昭和郝哲鸣。

　　言赋先跟叶维昭打招呼，“叶阿姨，您找我吗？”

　　叶维昭拉着她坐下，帮她理了理头顶那根炸毛的头发，“是你昔日的同窗，他专门飞回来邀请你参加医学课题组，问我肯不肯让你去。”

　　言赋看向郝哲鸣，“什么课题组？”

　　郝哲鸣双手交叉：“就是针对一个先天性心脏病预防筛查技术的测试，我记得你对这方面有兴趣，就向导师推荐了你。”

　　言赋扣了扣手指，她是对心脏病筛查技术有兴趣，只是这个节骨眼，她不能离开。

　　叶维昭见言赋犹豫不决，便开口说：“阿姨同意你去，要是你担心钱的问题，要多少阿姨都给。”

　　言赋向叶维昭投去感激的目光，“谢谢叶阿姨，不过，我……不想去。”

　　“为什么？”郝哲鸣第一个不理解，站起来问道。

　　叶维昭见状，把言赋拉到一边：“言言，你是不是担心霍骁然那边？”

　　言赋小幅度点头。

　　叶维昭拍拍她的背：“那阿姨去跟他说，言言你要明白，这个机会很难得，如果你去了，那么以后你的履历上就多一笔浓墨重彩。”

　　言赋：“叶阿姨，您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好。”

　　言赋从许联办公室出来，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她想应该是哪位患者打来的电话，就拨了过去，边打电话边往外走。

　　“喂，您好。”

　　“是我啊言医生，最近还好吗？”电话那头传来牛贵平的声音。

　　言赋压着声音，“牛贵平？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保证不到五年，你一定是国内最炙手可热的女演员。”

　　言赋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那就太可惜了，我还有个问题要问言小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霍骁然？”

　　言赋顿时慌了，“你要干什么？我建议你再查查清楚，霍骁然不是你说动就动的人。”

　　牛贵平的语气依旧平和，“那我们，拭目以待。”

　　言赋左眼皮狠狠跳动几下。

　　“喂？你说话呀！”

　　那头已经挂断，言赋对着手机咆哮，路人向她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言赋垂着的的手微微发抖。

　　这时，郝哲鸣追出来，“言赋，你为什么要犹豫？当最好的外科医生是你的梦想，他不值得你放弃梦想在一起。”

　　言赋烦乱地如同一团乱麻，冲他吼道：“他值得！他什么都值得。”

　　郝哲鸣看出她的心情不好，第一时间道歉：“抱歉，我刚才表达有误，我的意思是，他要是知道也会支持你去的。”

　　言赋呛声：“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言赋此刻双手都开始大幅度发抖，胸口喘不过气，她一只手死死捏着包，竭力控制着自己，同时狼狈地往卫生间跑。

　　好难受，好像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窒息感让她根本维持不了平时正常体面的状态。

　　许是被她刚才的样子吓到，郝哲鸣没再跟上来，独自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靠着卫生间冰冷的墙，半个多小时后，言赋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才抬脚从里面出来。

　　双腿仍然发虚，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家里走，刚出医院大门，迎面碰到来接她的霍骁然。

　　言赋强行打起精神，艰难扯出一个笑容，“男朋友，我好累，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霍骁然看了她几秒，没说话，蹲在她面前，“背女朋友回家喽！”

　　言赋慢慢圈住他的脖子。

　　霍骁然的后背宽阔，趴在他的背上，好有安全感。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没走一会儿，言赋眼皮开始打架，她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到家之后，言赋依旧没醒，霍骁然把她放在床上，动作轻得好像在哄一个婴儿。

　　帮她盖上被子，阖上门，霍骁然从房间退出来，然后走到阳台，掏出手机拨通了展川的电话。

　　“喂，然哥？”展川正忙着写实习日记。

　　“今天在医院，你师傅遇到什么事了吗？”

　　“今天没什么事啊？”展川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一番，“不过，我师傅做完手术之后被许院长叫到了办公室，具体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好，多谢。”

　　霍骁然挂断电话，摁灭手机，扶着阳台栏杆站在风中，心中的不安被成倍放大。

　　一个小时后。

　　霍骁然还站在原地，手臂搭着栏杆，抻直脖子，望向空荡荡的穹顶，夜空廖廖几点星子。

　　他知道她生病了，却没有勇气找她确认。

　　突然，卧室穿来一声惊呼，“都走开，都走开。”

　　霍骁然冲进卧室，看到揪心的一幕。

　　言赋蜷在墙角，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头发遮住了半张脸。

　　她满脸惊恐，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眼睛看向一团空气，清丽的双颊满是泪水，前面的头发沾了泪水，贴在她的脸上。

　　霍骁然艰难吸了一口气。

　　他的心好像被人捏碎。

　　霍骁然慢慢靠近，想去抱她，余光看到她右手捏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他心提到嗓子眼，害怕她伤到自己，只能试探着往前走，想去拿走她手里的刀。

　　他往前一步，却看到她身体抖得更厉害。

　　“你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了，你走开啊！”

　　言赋胡乱挥舞着刀，霍骁然趁她抬手去抹眼泪，快速上去拿刀，言赋很警觉，一抬手。

　　水果刀不偏不倚划在霍骁然手腕上方三寸的地方。

　　看到伤口处滴下的血，言赋停顿了几秒。

　　霍骁然抓住机会。

　　“言言，不要怕，是我是我。”霍骁然不顾手臂上的疼痛，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不怕不怕，我是霍骁然。”

　　听到“霍骁然”三个字，言赋不再抗拒，渐渐止住了哭声。

　　“是不是做噩梦了？”

　　刚哭完，言赋的声音闷闷地，“嗯！”

　　“我们不怕啊，那些都是假的。”

　　“霍骁然，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一定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好，我不离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言赋捏着霍骁然的手，“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走路不要走偏僻的巷子，别人给的水不要喝，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霍骁然：“怎么？当你男朋友是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你答应我吧！”她目光破碎，好像在求他。

　　“好，答应你，都答应你。”

　　“言言，你最近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

　　言赋点头：“嗯！”

　　“那明天周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只要和你在一起，怎么都好。”

　　*

　　第二天，言赋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她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自己在床上，她挠挠头，她明明记得昨晚自己是在地上睡的，不知道为什么半夜跑到了床上。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一打开门，看到霍骁然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旅行背包，还在一个劲儿往里面塞东西。

　　言赋走过去问：“你要出差吗？”

　　霍骁然一只手扯着包带，神情茫然了片刻，“对不起，忘了跟你说，你今天不是休息，我打算带你出去透透风。”

　　“可以吗？”霍骁然耐心问道。

　　“当然可以，”言赋一口答应下来，“早知道要出去，你应该早一点叫我起来的。”

　　“没关系，就在承安辖区内的一个地方，完全来得及。”

　　言赋指了指卫生间，“那好，我也去收拾。”

　　站在卫生间镜子前，言赋看着里面的自己，最近老是频繁最噩梦，没怎么睡好过。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睛猩红，言赋洗完脸之后，拿出一支浅色口红涂了薄薄一层。

　　她从里面出来，霍骁然正在厨房水槽边洗水果，言赋走过去喝水，发现他没有挽起衬衣的袖口，两只袖口一圈都被水浸湿。

　　言赋问，“你怎么没把袖子挽起来？”

　　霍骁然没看她，视线一直放在洗葡萄上，“我刚才忘了。”

　　言赋将水杯放在餐桌上，“那我帮你吧！”

　　“不用，”霍骁然躲开了，“马上就好了，其实有人说，穿这件衣服把袖子放下来更好看。”

　　言赋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她笑，“你不要听别人乱说，我男朋友，怎么都很帅，就算裹一层窗帘布都好看。”

　　突然被夸，霍骁然忍不住弯唇，他突然凑上来啄了下言赋，“我的漂亮宝贝也是。”

　　言赋皱了皱鼻子，“我刚才好不容易涂的口红。”

　　“那你再去涂一次，等你涂好我们就出发。”

　　“好。”

　　十一点整，两人从家里出发。霍骁然带她去的是一片果园。

　　车子只能停在路旁，两人戴好遮阳帽，顺着一条羊肠小道走进果园深处。

　　每走一段，就能看到一个在树下摘苹果的人。

　　大人小孩都有。

　　走大概十几米的路程，就能看到一个较宽阔的帐篷。

　　帐篷下站着的人见他们过来，急忙迎上来，“小然来了，欢迎欢迎。”

　　霍骁然介绍道：“这是老周，是这片果园的老板。”

　　言赋冲那人点头，“周先生好。”

　　“这是我女朋友言赋。”

　　老周：“言医生，久仰久仰，叫我老周就好。”

　　言赋：“你怎么知道我的职业。”

　　“这不骁然嘛，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女朋友是哈佛医学博士，找到机会就炫耀。”

　　言赋看向霍骁然，后者正一脸不好意思低着头。

　　老周招呼他们进去，“听小然说你爱吃苹果，今天就肚皮敞开了吃，吃不了拿回去吃。”

　　言赋：“那怎么好意思，你们栽一颗树也不容易。”

　　“以前真的不容易，剪树枝，施肥，防害虫，防风，好不容易果子长大了，结果没有路子，只能贱卖给水果贩子，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

　　“但是现在好了，”老周一片炽热的目光看向这片果林，感慨道，“是骁然帮我们介绍了几家超市，现在苹果成熟了只需要运输到市里就行。”

　　老周单手摸着一颗果树，抬头看着果树叶在空中旋转。

　　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言赋被触动。

　　她想起在美国时，常听到的一句谚语：爱你的技艺，不管它是否卑微。

　　她在老周身上看到了一种虔诚，对这片果园的虔诚，这份感情，就好比她对每一场手术。

　　霍骁然一边听着老周抒发感慨，一边跳起来够到两个红彤彤的苹果。

　　给她的那个，霍骁然认认真抽出一张湿巾擦得又红又亮，亮到能照见她的眉眼。

　　自己吃的那个，他则是扯起衣襟，随便擦了几下就一口咬下去，“老周，白雪公主要是吃了你的苹果，肯定不是被毒死的。”

　　老周没懂：“那怎么死？”

　　言赋看一眼霍骁然，自然接上他的梗：“是被甜死的。”

　　“哈哈哈哈哈，”老周没忍住，“怪不得你们是一对儿，说话也忒搞笑。”

　　树林中回荡着几人开怀的笑，言赋抬头，阳光如金粉一般撒在片片树叶上，果树枝叶繁茂，苹果红彤彤挂在枝头，像迷你小灯笼。

　　言赋心里有一种称得上窃喜的情绪，有一种背着别人，偷偷得到宝藏的喜悦。

　　因为她总是无意间发现，和她在一起的这个人，比她想象中更好。

　　他从出生就衣食无忧，身上却没有沾上一丝一毫的骄奢，对身边的人都坦诚，最多有时候爱耍酷。

　　可偏偏，这一点，言赋也喜欢到不行。

　　老周去忙之后，霍骁然带着言赋来到果树更深处。

　　言赋突然想起个问题，“霍骁然，老周说我爱吃苹果，是你告诉他的？”

　　“当然！”

　　“你为什么觉得我爱吃苹果？”

　　“你记不记得高中那会儿，上完两节课之后，有个自由活动时间，大概四十分钟，你差不多每天都在那个时候掏出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看书。”

　　言赋：“其实，我每天都吃苹果，不是我有多爱吃，是我妹妹，她不喜欢吃苹果，只有苹果她不和我抢，其他的妈都说要留给妹妹。”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个原因。”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换个角度，她不愿意吃我才有机会每天都吃。”

　　言赋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所以咱们俩第一次逛超市，你那个苹果是买给我的？”

　　“不然呢？”

　　“那你还为此编出一个女朋友，你累不累？”

　　“我也不想那样，但那会儿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走得好快，太阳开始西斜，霍骁然背对太阳站着，整个人晕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言赋认真道：“霍骁然，在过去的十年里，每一天，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好巧，我也是。”

　　最后，两人摘了一大框苹果，回去的路上，言赋计算着，拿到医院都要分给谁，每个人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