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集》常山渐青

58、刘嫂借体温表

　　惠英家小小的院门被迫打开了，院子里的昏暗灯光随即温柔地照射了出来，然后把院门口一小块地方给轻轻地照亮了。
　　“哎呀，是刘嫂啊——”惠英打开门后首先招呼道。
　　她明明知道是少平先叫的门，可是她却不敢先和他说话。
　　“哦，惠英啊，原来你在家啊？”刘嫂假惺惺地说道。
　　“是啊，刘嫂，今晚我不当班。”惠英热情地笑道。
　　其实，她什么时候也没上过晚班啊，她现在不过就是没话找话说罢了，要不然话，眼前的气氛就显得太过尴尬了。
　　“惠英——”少平在打了个酒嗝之后，直愣愣地喊道。
　　“哦，是少平啊，你怎么也过来了？”惠英慌忙问道。
　　“哦，惠英嫂，其实，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少平直接就说了个瞎话，他到底还是年轻，所以脑子转得够快。
　　“我这么晚跑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说明明转学的事情，你不是和都我说过好几回了吗？”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哦，你说那个事情啊，”惠英的脑子转得也挺快，她立马就明白少平的意思了，于是赶紧接话道。“不着急，不着急的！”
　　“哼，这两个烂人可真会演戏啊！”刘嫂十分鄙夷地心说。
　　“正好，刚才我和一个很好伙计一块喝酒，他当场就说话了，差不多，呃，应该能办那个事，所以我就急着赶过来了——”少平颇为费力地解释道，他唯恐刘嫂不能正确领会自己心头的想法。
　　“其实，我也怕耽误了孩子的事情嘛！”他笨拙地笑道。
　　“不好意思，可能打扰你休息了！”他又文绉绉地说道。
　　“来，来，进屋来说吧！”惠英赶忙客气道。
　　“刘嫂也进来吧，”她接着说道，“我去找体温表。”
　　“惠英，你知道我是来借体温表的？”刘嫂直接咋呼道。
　　“哈哈，刘嫂，刚才我在院子里已经听到你的声音了。”惠英笑嘻嘻地回应道，其实她说这话也是有心带二意的。
　　“哼，她个熊娘们竟然敢吓唬我，我也吓唬吓唬她！”实际上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她也猜疑到对方这回就是故意来搅局的。
　　“你看看你，两个耳朵就是尖，什么话都瞒不了你！”刘嫂半是夸奖半是讽刺地说道，心里头的战斗意志变得更加高昂了。
　　“怎么样，现在感觉身上有劲了吗？”善良的惠英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关切地问道，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只顾着和刘嫂说话。
　　心上人就在身后跟着，她却不敢随便搭上半句话。
　　“我自己觉得还行，就是孩他爸摸着有点热——”整天就喜欢干一些咸吃萝卜淡操心之类破事的刘嫂，也随着惠英的敷衍问话而继续信口胡诌起来，她反正铁了心地要把眼前这场大戏看下去。
　　“最好是回头再喝点姜汤，然后蒙上被子好好地捂一捂！”惠英进屋之后又热情地建议道，她这话说得也是非常中规中矩的。
　　“喝了，下午已经喝了一大碗了。”刘嫂呵呵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惠英一边去卧室的抽屉里找体温表，一边大声地应付道，“反正像感冒发热这样的小毛病，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治，多数情况下还得靠自己身体的抵抗力——”
　　“是的，你说得对，还是惠英你懂得多啊！”刘嫂一边假模假式地和惠英周旋着，一边用一双标准的死鱼眼盯着少平看。
　　“这个熊娘们，就不能对我礼貌点吗？”少平厌恶地心想。
　　“嗨，我这也是胡乱悟出来的土经验，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其实呢，要老是发热不退，还是得上医院，让人家大夫给开点药或者打个针，那样最管用了。”惠英非常爽朗地笑道，然后就拿着一个小小的体温表出来了，随后就将它小心地交给刘嫂了。
　　“真是麻烦你了，惠英，你看这黑天半夜的——”刘嫂接过体温表之后虚情假意地客气道，就是绝口不提离开的事情。
　　少平见状，迫不得已使劲咳嗽了两声。
　　“哎呀，小孙这是怎么了？”刘嫂故意大吃一惊地问道。
　　“难道说，你也觉得不大舒服？”她随即又胡吣道。
　　“我刚才喝了点酒，可能嗓子有点干。”少平没好气地说道。
　　“哎哟，那可得注意啊，”刘嫂故意虚张声势地关心道，“不能仗着年轻力壮，就不把身体当回事，酒可不是个好东西——”
　　“刘嫂！”惠英见状赶忙提醒道。
　　“啊，你刘哥平时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又热吸又热喝，几乎顿顿饭都离不开酒，时时刻刻都离不开烟，结果弄得自己整天咳嗽痨病放虚屁的，任凭别人磨破嘴皮子，他也不听——”没点眼色的刘嫂喋喋不休地说道，脚底下就好像长满树根了一样，估计连院子里的那条少平给明明买的小黑狗都撵不走她。
　　“然后呢，他老人家年年都得打好几回针，吃几回药，让家里破好几回血，才能凑合着挺过去……”她继续没完没了地唠叨着。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惠英和少平现在都厌恶死她了，都恨不能把她一脚踢出这个小院去，可是她偏偏就乐意看一看对方的笑话，就喜欢瞧一瞧人家的尴尬，要不然的话她就会觉得浑身不得劲。
　　要说她有多坏吧，倒也不至于，她反正就是这样一种人！
　　“哼，这一对狗男女越想让我走，我还就越不走，我倒是要看看他们两个能玩出什么大马猴来！”她心中暗暗想道。
　　她真心实意地认为，自己这样做是有本事有能耐的表现，而且将来她也好在合适的场合向别人炫耀，炫耀她是如何和这一对狗男女斗智斗勇的，是如何治得他们脸上无比难看和下不来台的。
　　“那个，我和刘哥不一样吧——”沉默已久的少平被迫发话了。
　　“哎呀，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刘嫂非常利索地抗议道，都不知道是来干嘛的了，“反正都是大老爷们，翻来覆去就是那点事！”
　　惠英听到这里，觉得心里十分难受，于是就皱起了眉头。
　　“哼，这才哪到哪啊，我才喝了不到三成的酒呢！”少平故意仰着脸冷冷地说道，他就是要让刘嫂知道，他简直恨死她了。
　　“小孙，老嫂子这么说话，其实也是为你好！”刘嫂听后竟然开始玩起倚老卖老的可笑把戏了，尽管她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老人。
　　“刘嫂，”惠英见状不得不再次强调说，“少平可能是碰见能帮得上忙的人了，所以才从酒桌上跑过来和我说事的——”
　　“哦，就是明明转学的事情！”她特意如此提道。
　　“然后，我也觉得他今晚喝得不多，”她继续琢磨着说道，既怕不小心惹恼了刘嫂，又怕少平听后会生闷气，“所以说，看样子应该没有什么事——他年轻力壮的，嗓子肯定没什么大问题！”
　　“哦，惠英啊，我这也是发热发的，脑子大概有点过敏了，一听见别人有点小动静，就想着可别感冒了，可别着凉了——”一看就是闲得难受的刘嫂又厚着脸皮为自己辩解道。
　　“其实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惠英！”她随后又如此解释道，整个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无耻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