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月光拿了替身剧本》昭岁晴

92、我第一封情书

　　到了周末，李岁宁带着礼物和周星辰坐飞机飞往另一个城市。
　　巧的是周星辰的父母刚好和周予安住在同一个市的同一个区，仰清市和昌宜市离的不算近，下了飞机之后，周予安来接他们。

　　机场离周海洪和方文珠住的地方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路上三个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
　　周予安把他们送到之后就离开了，李岁宁拉着周星辰的手，站在联排别墅前，按响了周海洪家的门铃。

　　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那个比周星辰记忆中略显苍老的脸露了出来。

　　方文珠看到来的人是周星辰，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脸上也带了笑：“来了？饿了吧？快进来吧，妈妈亲自下厨做的饭。”

　　周星辰露出一个客气的笑，扶着李岁宁的腰让她先进去。

　　方文珠看见李岁宁，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就想起来了李岁宁的身份。她看出周星辰和李岁宁的关系匪浅，连忙调整表情朝李岁宁露出一个笑。
　　看样子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医院扇李岁宁的那一巴掌了，但她知道李岁宁的身份，配周星辰也差不多，方文珠很满意李岁宁。

　　周星辰昏迷之后，周海洪和方文珠重新开始领导公司，这三年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
　　周灿阳完全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他只知道伸手要钱，根本不关心家里的生意和开支。周明月和周灿阳差不多，甚至花的比周灿阳还多，因为攀比心和盲目追求“潮流”，她经常买一些价格昂贵的大牌衣服和包包。他们习惯了伸手要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至于这钱是哪里来的，他们才不关心。

　　周海洪和方文珠之前差不多已经过上了半养老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再插手公司的事情，和很多政策和行情都脱节了，所以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公司的运营跌入了这几年的最低谷。

　　现在灿明万家早就不复周星辰管理时的辉煌，而且大有衰败的趋势。方文珠知道如果这时候李岁宁嫁给周星辰，那么李家就可以帮扶一下灿明万家。等周星辰接受灿明万家之后，方文珠知道他有能力力挽狂澜，将公司带到一个新高度。
　　她相信周星辰在看到自己的内疚和想要弥补的心思之后，一定会逐渐原谅他们的过失。毕竟她生了周星辰，他们有血浓于水的感情，周星辰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把两个人迎进门之后，方文珠喊了一声周海洪，夫妻二人带着两人来到了餐桌前。

　　李岁宁把带来的礼物放下，微微笑道：“我知道伯父这几年身体有些不好，就托人从国外带了一点保健药品。”

　　周海洪客气的笑笑：“大老远的过来，还带什么东西？快快快，你们也饿了吧，快坐下吃东西吧。”

　　李岁宁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饭菜，笑容停顿了一下，随即讥讽般的扬起了嘴角。她没说什么，拉着周星辰坐坐在了离周海洪和方文珠最远的那侧。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海鲜，新鲜的鲍鱼，硕大的龙虾，还有生蚝和各种贝类，香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到。

　　方文珠注意到李岁宁的视线，笑道：“这些都是我一大早和你伯父一起去市场买的，我们怕宋阿姨挑的不好，就自己过去挑的。现在正热呢，快吃吧。”

　　李岁宁和周星辰都没动筷子。

　　方文珠自己夹了一筷子，把虾肉放进面前的碗里，语气就有些感慨：“之前我和海洪都很忙，已经好久没在家做过饭了。今天做饭觉得手生了很多，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这龙虾是从隔壁市空运过来的，特别新鲜。这蒜蓉扇贝是宋阿姨在一旁手把手教我做的，味道肯定不会太差，你们快尝尝。”

　　周海洪也感叹：“星辰小时候我们都忙，很少在家里做饭，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话题铺垫到现在，周海洪和方文珠对视一眼，方文珠看着周星辰叹道：“星辰……妈妈欠你一句道歉。我们……我和你爸爸前几天知道了萧若梅换药的事情……妈妈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个样子的，星辰，你得体谅妈妈，妈妈那个时候太年轻气盛，又是第一次生孩子，什么都不懂。我以为……以为你是那个毁掉我事业的凶手，再加上妈妈产后抑郁，状态很差，所以一开始妈妈有些失控。星辰，对不起，妈妈这些年对你很不好。但妈妈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你愿意给妈妈一个弥补的机会么？”

　　方文珠和周海洪双双抬起头，眼神诚挚的看着周星辰。那眼神十分让人动容，可周星辰只是淡淡道：“那后来呢？”

　　方文珠没听懂：“什么？”

　　周星辰抬起眼眸，不动不闪的和方文珠对视：“你说你一开始有些失控，可后来你好了，但你对我依然很差。不是么？”

　　周星辰的语调平静，像是在谈论天气，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家庭的创伤早已经被时间抚平，周星辰也以为自己已经全部愈合。可今天方文珠主动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周星辰才发现伤口只是表面结痂，但内里依旧腐烂。
　　所以他今天会彻底将腐肉割碎，让旧伤迎来新生。

　　方文珠的眼圈红了，她低下头，调整好表情之后，才又看向周星辰：“妈妈、妈妈那个时候太伤心了，星辰，你有喜欢的人，有自己的事业，应该也能体会妈妈的心情。如果你失去你爱的人，失去你在意的事业，你会不会对毁掉这一切的人恨之入骨？妈妈那个时候很矛盾……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的天性就是爱你，可同时你又是毁了妈妈事业的凶手……妈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你，所以妈妈才……”

　　周星辰听了这些话，表情依然无波无澜。他语调平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那我出生的时候，你应该直接杀掉我的，而不是把我养大。”

　　看着周星辰淡漠的表情，一直在尽力忍着泪水的方文珠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种如同看待陌生人的表情让方文珠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她说得对，她当然是爱周星辰的，可她一直以为周星辰是毁掉她事业的凶手，所以她一直压抑自己的爱。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她不可能不心疼这个她从来没有正视过的孩子。
　　也正因为愧疚和心疼，所以在看到周星辰那种冷漠的神情时，方文珠才会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苦。

　　周星辰没再说话，李岁宁却像是完全明白周星辰的想法，她替他开了口，说出那些他无法说出口的话：“方阿姨，有些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不过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以外人的视角替周星辰说两句。”

　　方文珠目光带着祈求殷勤的看向李岁宁，无声的催促她说下去。

　　李岁宁这才淡淡地开了口：“先不说这件事周星辰是无辜的，哪怕真的是因为他的出生导致你没有办法站上舞台，可这也不是周星辰的意愿。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他甚至没有办法觉得自己要不要来的这个世界上。是你们决定要这个孩子的，既然没有做好接受要一个孩子可能会带来的后果，那你们为什么要让周星辰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他可以选，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可你，你却让一个甚至没睁开眼睛的孩子承受这一切，你有没有想过这对周星辰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方文珠和周海洪都低下头，李岁宁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品，终于忍不住带着讥讽道：“更何况这件事和周星辰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没有查清事情的真相，就让周星辰承担了这一切。恕我直言，二十年的忽视和伤害，方阿姨以为仅仅凭借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么？”

　　李岁宁将自己尖锐的本性暴露出来，她毫不介意自己在周星辰父母面前露出带着獠牙的一面，因为她从心里觉得面前的两个人根本不配做周星辰的父母、因为她一定要保护周星辰，替他讨回属于他的公道。

　　方文珠听了，脸庞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

　　李岁宁的话既尖锐又让人不舒服，可方文珠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反驳她，因为方文珠知道李岁宁说的都是对的。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周星辰，更知道她几乎毁了周星辰的人生。

　　周海洪毕竟做惯了领导，一直被人捧着，今天忽然有人这么直白的指责他，而且还是被一个小辈指责，他面子上过不去，表情也就有些难看：“李岁宁小姐说的有道理，可你毕竟是外人。我们自己家的家事，就不劳你掺和了。我知道我们对星辰有亏欠，可我们也打算补偿星辰，之前我们没有给星辰的，以后只会加倍的补回来。这件事情，我看李小姐一个外人就不要指手画脚了。”

　　“她不是外人，”周星辰淡漠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周海洪的话，“她是我共度余生的爱人，所以她的话，在我这里占有很重的分量。”

　　被小辈看指责之后，又被自己的儿子反驳，周海洪的表情更加难看。方文珠虽然也有些不悦，但还是擦干眼泪，有心出来打圆场：“吃个饭怎么弄的这么剑拔弩张，先吃饭吧，要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李岁宁和周星辰依然没动筷子，方文珠的语气也有些不稳：“怎么不吃啊？这是妈妈亲手做的，快吃一口。”

　　在方文珠看来，自己再怎么对周星辰不好，毕竟也是辛苦怀胎十月生了他，他就是不念自己的养育之恩，也要看在自己的生他时的痛苦上给他们一个台阶，而不是现在弄的所有人都不愉快。
　　她本以为只要自己诚心道歉，周星辰就会原谅他，可不管是李岁宁还是周星辰，他们的态度都让方文珠心慌，这种没有达到预期的情况让方文珠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可周星辰依然没有动筷子，就在方文珠和周海洪都皱起眉头的时候，李岁宁终于开口了：“……周星辰海鲜过敏，我以为等了这么久，你们会想起来。”顿了顿，她忽然笑了，“哦，是我想多了，你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会‘想起来’？”

　　方文珠和周海洪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所有的不悦和不满立刻烟消云散，一瞬间都安静下来。

　　李岁宁继续平静的说：“我听说周灿阳最喜欢的就是海鲜，所以方阿姨，你在做这些的时候，心里想的真的是周星辰吗？”

　　周星辰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因为周灿阳喜欢海鲜，所以周灿阳在家的时候，家里基本上顿顿都是海鲜。周星辰因为过敏所以从来不吃，每次都只吃几口米饭，可即便是这样过了十几年，也没有一个人发现周星辰对海鲜过敏。
　　他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一起吃了这么多顿饭，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件事。

　　李岁宁和周星辰能想到的事情，方文珠怎么可能想不到，她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不住了，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捂住了自己的脸。周海洪脸上也交织着愧色和心疼，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再也不见刚刚指责李岁宁时，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

　　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可这样的小事多了，哪怕是再深厚的爱都会被一点点磨灭。现在周星辰所以的爱就是已经被磨的一干二净。
　　因为没有爱，所以他也不再有恨。小时候由爱产生的恨意早已消失不见，周星辰在看到自己已经有了白发和皱纹的父母时，心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就像是看待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话说到这份上，这顿饭已经没有再吃下去的必要。周星辰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方文珠和周海洪，语气平静：“如果能自己选择，我不会选择在这个家出生的。”

　　方文珠慌张的站起身，想要握住周星辰的手，她满脸泪痕，声音像是从胸腔里一点点挤出来的，听着让人心碎：“你不要恨妈妈，好不好，你不要恨妈妈……”

　　“我不恨你们，”周星辰避开方文珠的手，淡淡地说，“我只是对你们没有任何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