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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

  •   未免罗紫笙担心,赵文琰将愁容敛去,换上轻快地模样,“走吧。”

      大哥哥无事,罗紫笙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方才在里面,大哥哥同你说了什么?”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高悬在他们身后,地上淡淡的两道身影。

      赵文琰的脸笼在阴影中,他淡淡道,“大哥哥叮嘱我,他不在的日子,让我照顾你。”

      罗紫笙并不怀疑,“大哥哥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来时罗紫笙心中担心大哥哥,未曾留心,此时看着面前的马,有些难为情,赵文琰心中有事,未曾留意,如来时那般,抱罗紫笙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拉动缰绳,送罗紫笙回府。

      街上行人来往,声音嘈杂,罗紫笙皆听不到,耳中只有自己心怦怦跳的声音,她的脸颊有些发烫。文琰哥哥拉着缰绳,双手似拢在自己腰间,在外人看来,此举定人十分亲密,罗紫笙越发羞赧。

      同文琰哥哥同骑一匹马,这样真的好吗?更兼着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用余光小心翼翼打量四周,幸而无人注意到她们。

      往日里,文琰哥哥似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怎地这般安静,他在想什么?他不开口,罗紫笙愈发不敢开口。

      赵文琰脸上此刻是少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怒意。送罗紫笙回罗府后,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皇宫。

      守卫见到赵文琰,虽有些奇怪,但没有阻拦,直接放行。

      御书房,赵奕崇正批阅奏折,赵文琰未经通报,径直走了进去,身后是着急的王公公,“陛下,奴才……”

      赵奕崇抬头看去,见他脸带怒意,扔下了手里的奏折。

      赵文琰沉着脸,站在中央,“都出去。”

      赵奕崇微点头,殿内侍候的人鱼贯而出。

      不待赵奕崇开口,赵文琰直接道,“不能告诉我的计划是什么?”

      赵奕崇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是不是罗家?”

      赵奕崇神色不再悠闲,“谁告诉你的?”

      “如此说来,我猜对了?”赵文琰冷笑。

      赵奕崇拿过一个奏折看,“此事与你无关,不要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先皇后怎么死的?”

      “意外。”

      “难道不是被你们逼死的?”

      赵奕崇将奏折扔在一边,声音冷了下去“我说了,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再问了。”

      “赵奕崇。”赵文琰怒道,“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对吗?罗渚白现在已经身入大牢,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处死?还是同先皇后一样让他自杀?他死后下一个是罗紫笙吗?你给她安排什么样的死法?”

      赵奕崇怒道,“你怀疑我?”

      “是不是?”赵文琰怒气不减。

      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滔天怒气,末了,赵奕崇叹口气,“不是,青梧用自己的命换她们罗家一世安宁,不为官不上战场。这件事,随着先帝驾崩已经结束。”

      提到罗青梧,赵奕崇眼中带着一丝伤感,她定然也同文琰一样,认为自己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所以,才会在死之前,甚至没看自己一眼,没有留给自己一个字。

      赵文琰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韩玠死有余辜,可是罗家,罗将军从未有二心,他甚至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赵奕崇轻轻吐出八个字,“藩王之子,功高震主。”

      “罗渚白呢?”

      “计划自罗贞在战场时便已开始。”

      事情已经过去,且罗家兄妹不会有性命之忧,赵文琰心中怒火慢慢平息下来,“为什么瞒着我?”

      “你喜欢罗紫笙,非她不可,我再三劝你不住,只能瞒着你,让你做一个不知情者。你觉得罗紫笙会爱上一个,面对他们罗家人一个个死去,而冷眼旁观之人吗?我不告诉你,你和她才能在一起。”

      赵奕崇声音疲惫,“此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亦并非我所愿。若有朝一日事发,你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在我头上。你不想入朝为官,不喜欢朝堂的争斗,一心想做一个逍遥世子,你想和罗紫笙成亲,我成全你,所以坏人我来当,你是无辜的。”

      “可我现在还是知道了。”赵文琰悲戚叹息。

      赵奕崇淡淡道,“罗渚白不会死,罗紫笙也不会死,这件事已经过去,没有人会知道。”

      赵文琰坚持,“你发誓,再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发誓。”自己没必要瞒着他。

      王公公进来,“陛下,二皇子求见。”

      这个时候?赵奕崇皱眉,“让他进来。”

      王公公退下,不多时引赵奕霖进来,赵奕霖看到赵文琰微讶,“世子也在?”

      赵奕崇神色恢复如常,道,“这么晚,什么事?”

      赵奕霖自衣袖掏出一卷纸,“回陛下,流言一事已经查清,此事由罗渚白而起,他因罗家逐渐败落,家中唯一依仗的妹妹死去,心中不忿,这才编造陛下皇位来之不正的话。”

      赵文琰怒道,“你胡说。”

      赵奕霖好整以暇,“这是三位证人的证词,请陛下过目。”

      “罗渚白认了?”赵奕崇没有接。

      赵奕霖收回手,“罗渚白酒后胡言乱语,此时已清醒过来,如今虽为平民,依然有将军傲骨,做出如此有辱皇家之事,他自知罪责难逃,且无言面对罗家列祖列宗,已经触柱身亡了。”

      “什么?”赵奕崇和赵文琰皆是一惊。

      赵奕崇强忍心中怒火,他竟然找罗渚白当替死鬼。

      自己刚刚向文琰保证,不会发生意外,没想到下一刻,罗渚白便死了。

      自己心中虽清楚,却没有证据,赵奕崇道,“罗将军曾为朝堂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罗渚白如今虽为平民,亦是罗将军之后,不过是酒后气话,无需兴师动众,伤了臣子的心,便以狱卒失手致死处吧。”

      “是。”赵奕霖道,事情已成定局,罗渚白究竟如何死的,谁会在乎呢。

      赵奕崇道,“退下吧。”

      “是。”赵奕霖恭敬退下。

      赵奕崇回头,便看到赵文琰通红的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我何曾骗过你。”

      赵文琰哽咽,“他是紫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敢想象,紫笙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如何,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啊,唯一的。

      走出御书房,赵奕霖出宫回府,心头大事解决,此刻他心情颇好。

      宋玉满边倒茶边道,“我倒觉得此事你做的不妥。”

      “那里不妥?”赵奕霖道。

      宋玉满放下茶壶,“安平王随先帝打江山,罗贞亦是有功之臣,罗家对陛下的忠心人尽皆知,偏你选了罗渚白,眼下陛下无凭无据不能把你如何,可心中是清楚的,罗渚白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我才说,这件事你有欠考虑。”

      赵奕霖冷哼,“你懂什么。”

      “不如你与我讲讲。”宋玉满听出他话外之音。

      赵奕霖自认为这件事做的高明,便有炫耀之心,于是道,“陛下对罗家,看似倚重,实则不然。”

      “这是为何?”

      “削藩一直是先帝心中大事,其中细节我虽不知,但我确定,罗贞的死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宋玉满有心套他更多的话出来,于是道,“不过是你的猜测。”

      “罗青梧好端端地就死了,她死后,罗家成为平民,这些可不是我的猜测。”赵奕霖道,“我虽不知其中发生何事,但老爷子的脾气我还是了解一二的,不论如何,陛下不喜罗家是事实,这件事我虽做的粗糙了些,总是合陛下心意的,也算帮陛下了了一桩心事,所以,他不会追究的。”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宋玉满暗自思忖,文琰哥哥跟随陛下身边,陛下对罗家的这心思,文琰哥哥知道吗?

      旋即悄然一笑,知或不知有什么区别呢。

      知道大哥哥没事后,罗紫笙便不再担心,大哥哥要自己安心等他回去,她便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用过早饭后回房,罗紫笙翻出一本书来看,猛然想到大哥哥的生辰快到了。往年大哥哥在外守边,甚少在家过生辰,虽今后日日在家,可这毕竟是他多年后第一次在家过生辰,她便想着好好准备一番。

      罗紫笙懊恼,“只不知大哥哥喜欢什么。”

      新晴道,“公子最是疼爱妹妹,小姐用心准备,不拘什么,公子都会喜欢的。”

      “话虽如此。”回想往事,罗紫笙自责道,“大哥哥虽不能时常在我们身边,但对我和二姐姐的喜好十分清楚,每次回来都送我们喜欢的东西,我却不知他喜欢什么。”

      新晴道,“不若去西市寻一把好刀?公子是习武之人,定然喜欢。”

      罗紫笙想到连鹤,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大哥哥心中也是喜欢的,前一日还向自己打问姑娘喜欢的东西,怎得隔日便改了主意呢?

      自己虽未与文琰哥哥成亲,然亲事已有着落,大哥哥如今还单身一人,待他回来,自己定要将这件事问个清楚。

      大哥哥笨拙,不会讨姑娘欢心,连鹤清冷,不喜闲话攀谈,这两人若成亲后,日常是什么样子呢?或许是一人舞剑一人抚琴,又或许是连鹤教大哥哥作诗,大哥哥教连鹤认刀?

      大哥哥定然会偷偷记下连鹤的喜好,买来送给连鹤,然后别扭的说一句,‘我见你喜欢,便买了。’连鹤或许会回大哥哥一首诗,暗藏欢喜,细细讲与大哥哥听。

      两人正说着,李贵慌慌张张进来,“小,小姐。”

      “什么事?”罗紫笙回头。

      李贵有些艰难开口,“公子,公子回来了。”

      罗紫笙起身便要出去,经过李贵身边时,被他一把抓住,她回头,“怎得?”

      “公子他,他……”想到公子的死,李贵不禁流下眼泪来。

      新晴急道,“公子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真真急死人了。”

      “公子死了。”

      “什么?”新晴瞪大了眼睛。

      罗紫笙恍惚,“你说什么?”

      李贵擦擦眼泪道,“说是审问时用刑失手致死,尸体就在门外。”

      新晴呼吸一滞,再看罗紫笙,早已挣脱李贵的手,发疯一般跑了出去。

      大哥哥不会死的,昨晚自己和文琰哥哥去了大牢,那时,大哥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不会的,不会的。

      罗紫笙一路跑到大门口,看到台阶下木板车上的白布,整个人好似虚脱一般,向旁边倒去,幸而跟上来的新晴将她搀扶,罗紫笙推开新晴的手,迈过宽厚的门槛,强撑着身子,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白布上沾着血迹,罗紫笙几乎坚持不住,她颤抖着伸出手,捏住白布一角缓缓掀开,看到罗渚白惨白的脸后,一时受不住,昏厥过去。

      赵文琰听闻大理寺将罗渚白的尸身送回,便急急赶了过来,远远便瞧见罗紫笙颤抖着下台阶,及只跟前,刚下马便看到她倒下去,忙将人抱在怀里。

      赵文琰将罗紫笙抱回房间,有鸣在后指挥人安置罗渚白尸身。

      又有陛下念及罗家对朝廷有功,且眼下偌大的罗府只留一孤女,特调派人手过来布置罗渚白后事。

      这些人有受过罗贞恩惠的,有念及堂堂将军府至如此境地,心中悲切的,因此,众人无不用心。

      一时罗紫笙悠悠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赵文琰,“文琰哥哥?”

      赵文琰关切道,“你醒了?要喝水吗?”

      心中清明起来,想起大哥哥已死的事来,罗紫笙挣扎着就要下床,只身子弱,还未站起便倒在床上。

      赵文琰正在倒茶,听到声响忙放下茶杯,过来扶她。

      罗紫笙死死抓着他的手,“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赵文琰无法,自想着,迟早是要让她见的,便扶着罗紫笙出门,来到灵堂。

      罗紫笙一见到罗渚白的棺材,眼泪便串串落下。幸而有赵文琰搀扶,这才没有倒下去。

      罗紫笙看着躺在棺中的罗渚白,泣不成声,“你说过会没事的,让我在家等你回来,如何会变成这样?”

      “大哥哥,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睁开眼好不好?我是紫笙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大哥哥,你起来啊,你起来。”罗紫笙用力拉罗渚白的手,想把他拉起来,怎奈她身子弱,折腾半天,只拉起罗渚白一条胳膊,“你起来啊,大哥哥,罗渚白,罗渚白你起来,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赵文琰生怕她再昏厥过去,忙上前制止,“紫笙,不要这样。”

      罗紫笙奋力挣扎,赵文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声道,“哭吧,我陪着你。”

      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赵文琰一下下拍着她后背,无声安抚。

      痛哭好一阵子,罗紫笙身子支撑不住,软了下去,赵文琰扶她在一旁坐下,罗紫笙依然落泪不止,只声音小了许多。

      李贵上前,手里拿着一个香囊,“给公子换衣裳时发现的。”

      罗紫笙接过来,是连鹤送给大哥哥的那个香囊,没想到大哥哥一直放在身上。罗紫笙挣扎着起身。

      赵文琰忙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罗紫笙摇头,赵文琰只得扶着她,罗紫笙来到棺材旁,将香囊放在罗渚白手中,再把他的手放好,“这是连小姐送给大哥哥的香囊。”

      赵文琰吃了一惊,“连鹤?”

      罗紫笙点头,“连小姐送了大哥哥红豆,大哥哥十分欢喜,他想回连小姐一幅字,又觉得自己的字写的不好,便一遍一遍地写,写了一屋子,才终于写出一幅自己满意的字,却没有送出去。”

      “为何?”

      “不知。”罗紫笙摇摇头。

      定然是不愿连累连鹤,赵文琰暗道,皇后殁后,大哥哥便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所以,明明心中喜欢的紧,却不得不拒绝。

      罗渚白的尸身一路从大理寺送至罗府,路上不少人都看到,又见陛下圣恩,调派人手去到罗府帮忙,皆对罗渚白的死议论纷纷。

      诗语添热水回来,看到小丫头们聚在廊下神秘兮兮说闲话,心中好奇便走了上去,“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其中一个小丫头道,“什么神秘不神秘的,眼下满京中都知道了。罗府的大公子死了。”

      “谁?”诗语被唬了一跳,“你说谁?”

      另一个丫头道,“罗府大公子罗渚白。”

      诗语骇然,“可是真的?别是你们道听途说,好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那丫头道,“怎么不真,罗府大丧,今儿个已经是第二天了。”

      “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嚼舌根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想到小姐对那呆子的心意,诗语把人赶到了别处,随捧着热水进了屋。

      连鹤正伏案写字,诗语添了茶,遂坐在一旁,自想着,若小姐心中没了那呆子,倒还没什么,若小姐心中还有那个呆子,未下葬之前,这便是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了。

      诗语是连鹤的贴身丫头,将两人的事情看得清楚,她笃定二人心中都有对方,奇怪的是,罗公子竟拒绝了小姐,而小姐,什么也说便离开了,她心中如何想的呢?自己该不该告诉小姐呢?

      连鹤写完字,将笔放回笔架,看到诗语发呆,随口问了句,“发什么呆?”

      “没什么。”诗语猛摇头。

      连鹤从不对旁的事情上心,继而又忙自己的了。

      诗语心中纠结,若小姐心中还有那呆子,怎得也不能让小姐留遗憾,若没有,不过自己挨顿骂便是,打定主意,她试探着开口道,“那日离开罗府后,小姐便再未提起罗公子,可是死了这条心?”

      连鹤手中的笔一顿,淡淡道,“他心中是有我的。”那满屋子的纸团便是证据。

      “虽如此,小姐心中是如何想的呢?”诗语来到案前。

      连鹤抬头,“你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连鹤不是多事的人,诗语常年跟在她身边,慢慢的也养成了不多事的性子。

      诗语见小姐并无厌恶之色,索性把话说明,“罗公子去了,罗府大丧,今日已是第二日了。”

      连鹤心中大骇,怔在原地,墨汁聚在笔尖,滴落在纸上,晕染一团,她艰难开口,“他死了?”

      诗语点头。

      连鹤手里的笔掉在纸上,墨汁污了刚写好的字,诗语这才发现,小姐写的是“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再抬头,连鹤早已落泪成积。

      诗语不敢贸然开口,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良久,才听小姐轻声道,“换衣裳。”

      诗语知道小姐要去罗府,取了一条月白素裙,帮她换上,又将头上花饰金钗摘去,簪上两根素银钗,两人出门。

      一路来到罗府,刚下车,便看到门口的白幡,眼泪再次模糊了连鹤的双眼。

      诗语在旁低声道,“小姐。”

      连鹤定了定神,“走吧。”

      府上人来人往,乱哄哄一片,连鹤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进府来至停灵之室。罗紫笙守在灵堂,眼泪早已流干,她双眼空洞神情呆滞,如同泥塑。

      室中央放着棺材,连鹤径直上前,她想将面衣揭开,看他最后一面,手伸了过去,终究是没有勇气。

      罗渚白双手叠放在胸前,连鹤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是自己送她那个粉色香囊,心中一酸,眼泪更猛了。

      面衣揭去,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双目微阖,如同睡着一般。连鹤轻柔抚上他的脸,一颗泪珠落在罗渚白的衣裳。

      “我原想着来日方长,谁知那日竟是最后一面。”那未能说出口的话,我心中明白,你亦明白,如此,便已足够。

      连鹤是个清冷的性子,从不执着于何事,不曾大喜大悲,总是淡淡的。诗语伺候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落泪,心中大罕,才知小姐对罗公子的心意竟如此深。

      赵文琰心中惦记罗紫笙,忙完手头儿的事,便急急来看她,连鹤见有人来,便去了。

      罗紫笙站在一旁,对周围的人和事浑然不觉,似灵魂出窍一般,只留一副皮囊。赵文琰叫了半日,她方回神,“大哥哥是被人害死的,对吗?”

      赵文琰心头一跳,犹镇定道,“大哥哥是狱卒用刑过重致死。”

      罗紫笙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大哥哥是被人害死的。”

      “你为何如此想?”赵文琰暗想道,莫不知紫笙知道些什么?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罗紫笙望着赵文琰,急于求证一般,“大哥哥在二姐姐死后,巡视了家中的田产铺子,将那些经营不善的,太远难以管理的折合变卖,还特意让我去巡视了一番。收到连鹤的香囊后,大哥哥十分欢喜,最后却拒绝了连鹤。还有,大哥哥被抓后一直叮嘱我,一个人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哥哥在安排自己的后事对吗?留给我足够的钱财,让我一个人好好过日子,之所以没有答应连鹤,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连累人家姑娘,我说的可是与不是?”

      “紫笙,你想太多了。”赵文琰明知她说的是对的,也只能瞒着,“二姐姐死后,罗家成为寻常百姓之家,不比从前,大哥哥自要为你们将来的日子做打算,整顿田产铺子也是为日后考虑。”

      “至于同连鹤的事情,大哥哥是武将,自认是个粗人,连鹤是才女,大哥哥心中虽欢喜,却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连鹤,这才拒绝。”

      “大哥哥让你照顾好自己,是他知道被关入大牢,家中只留你一人,自然要叮嘱你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

      罗紫笙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是这样吗?”

      “你这几日太累了,莫要再胡思乱想,睡一会儿好不好?我在旁边陪着你。”

      罗紫笙确实累了,自知道罗渚白的死后,她便一直守在灵堂,眼泪不断,一夜未合眼,赵文琰扶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后,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赵文琰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对不起,紫笙,原谅我。”

      赵文琰叹息,表哥说的对,知道越多人越痛苦。

      罗青梧死后,罗渚白便是罗紫笙唯一的亲人,他这一死,罗紫笙便成了孤女,世间再无亲人,其悲痛更胜从前母亲和二姐姐离世。丧事虽有人帮忙,然自己是本主,不能整个撒手不管,少不得操心劳神。

      心中悲痛身体劳累,兼着吃不下睡不好,勉强支撑到罗渚白下葬后,罗紫笙便病倒了,汤水不进奄奄一息。

      新晴见状,忙命人请了大夫来,吃过药后这才稍稍有所好转。

      赵文琰知道后,命有鸣送了好些名贵的药材。

      罗紫笙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神色麻木,对周围的人浑然不觉,真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新晴端了新做的细米粥,柔声道,“新做的细米粥,小姐吃点吧。”

      罗紫笙微微摇头。

      新晴道,“你还在病中,不吃饭不吃药,身子怎么能好呢?”

      罗紫笙将头扭向里侧,眼泪自鼻梁滑过,昔日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人。

      这世间自己再无亲人,自己成了孤儿。

      新晴到罗府多年,想往日府上风光,再看眼下家中败落,不由心酸,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事已至此,小姐想东想西也是无益,眼下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恐勾起她心事,并不敢提罗渚白,更不敢提家中其他人。

      罗紫笙低低开口,“父亲母亲,大哥哥二姐姐,都没了。”

      “若他们在世,也不愿看到小姐如此这般折腾自己。”见她主动提起,新晴于是道,“大公子被大理寺带走时,曾叮嘱小姐照顾好自己,可见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姐,便是凭着大公子这份心,小姐也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赵文琰进来,因问,“今儿好点了没?”

      新晴手里捧着粥,摇摇头。

      赵文琰见状,走至床边,罗紫笙犹自哭泣,满脸泪痕,他将罗紫笙抱起,让她靠坐着,新晴早已摆好枕头,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新晴把粥递给赵文琰,赵文琰试了试,还是热的,对罗紫笙道,“吃点粥好不好?我喂你。”

      罗紫笙摇头,“没有胃口。”

      “不可以。”赵文琰道,“你现在还生病,不吃东西病怎么好。”盛了一匙送到罗紫笙嘴边,“就吃一点。”

      罗紫笙无法,只得吃了,吃了几口后,她便不吃了,赵文琰知道她生病,没有胃口,也不逼她,将粥放置一旁。

      新晴端来熬好的药,赵文琰喂她吃药,罗紫笙也只喝了半碗。

      赵文琰攥着罗紫笙的手,“紫笙,赶快好起来吧,你这个样子,我会担心的。”他只恨此刻两人没有成亲,自己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心上人身边,“国丧还有三个月结束,待国丧结束,我们立即成亲,我们会成为夫妻,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亲人。”

      听到“亲人”两个字,罗紫笙又泪眼涟涟。

      赵文琰安慰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大哥哥把你交给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相信我。”

      修养了几日,罗紫笙的身子硬朗了些,这日,她正看书,新晴走了进来,半日不语,似有难色。

      罗紫笙因问,“何事?”

      “铁匠铺送刀来了。”新晴边说边小心翼翼打量小姐脸色,那刀原是小姐打来送大公子的生辰礼物,如今,物在人亡,小姐的身子刚好了一些,莫要因这东西勾起她的伤心来,忙道,“我这就退了它去。”虽是定做的,不过赔些银子钱就是了。

      “人家既送来,便收了吧。”罗紫笙道。

      新晴出门,将东西收了,未免小姐看到东西伤心,便命人收了起来。

      罗紫笙原想着看看这刀,见新晴空着手进来,因问,“刀呢?”

      新晴故意道,“当日那铁匠铺老板把自己的本事吹上天,说自己做出的东西如何好,今日见到刀,也不过如此,小姐不看也罢。”

      罗紫笙那里不知她的心思,新晴如此说,她也不问了,“添上香吧,我写会字。”

      “哎。”新晴去添香。

      有小丫头进门,“宋小姐来了。”

      “宋玉满?”罗紫笙挑眉,她来做什么?当日她害死母亲,怎么还有脸进罗府的门,“说我病了,不便见人。”

      小丫头退下,不多时又回来,“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同小姐说,还说,这件事小姐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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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打个预收^_^ 新文《安甯》穿越过去,为历史女性正名。 宝子们动动发财的小手指,收藏一下吧。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