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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   我发誓今后再也不喝酒了,紫笙,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今后再也不会这样荒唐,思儿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紫笙,你救救文琰吧,他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他身上还有伤。

      韩宗廷是你的杀父仇人,你的夫君杀害了你的父亲。

      今日我把紫笙交给你,你若是欺负她,别怪我不客气。

      宗廷哥哥爱的是我,你不过是我们手中的一颗棋子。

      是我害小姐跳入火坑,自然也该由我救小姐出火坑。

      抱歉,大哥不能回去送你出嫁了。

      笙儿,爹娘不能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姐,我的家人还希望你能照看一二。

      既娶心爱之人,如何还会娶她人。

      无数声音在罗紫笙脑海中同时响起,又如潮水般慢慢远去,周围安静下来。四周是漫无天际的黑,没有一丝光亮,身体飘飘荡荡。

      我在那里?

      自己被一群坏人追,自桥上跳了下去,自己是死了吗?

      罗紫笙觉得有些冷,这便是死后世界吗?

      耳边传来淙淙的流水声,似有人在说话,声音模糊不清,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边。

      一道亮光猝不及防照进来,罗紫笙一时不适应,再次闭眼,好一会后才慢慢睁开。

      看清周围形景,罗紫笙发现自己置身于船舱内,身上盖了件衣裳。河水潺潺,微风轻拂。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船头有人划桨,船尾亦坐了一人,背对着自己,背影飘逸。

      听到这边动静,那人回过头来,“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巧,罗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清风送音入耳。

      那人着一身白衣,头插木簪,神情慵懒姿态肆意,好似不将这天地间的一切放在眼中。

      罗紫笙吃了一惊,“宁,宁公子?”

      宁徽回头,“罗小姐。”

      “你怎会在此?”罗紫笙又惊又喜。

      他乡遇故知,她与宁徽虽不熟识,然在京中也算有几分交情,在这距京中千里之遥的肃江,又逢自己落难之际,罗紫笙如何能不高兴呢。

      宁徽转过身去,继续欣赏风景,“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罗紫笙又问,“是你救了我?”

      “是的。”

      仕途无望,宁徽便想在沙场想办法,他不懂功夫,自认做个谋士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少黎在先帝时曾先后四次对本朝发兵,皆被打败,现如今虽臣服于朝廷,却并非真心臣服,其君主一边暗中养精蓄锐,一边伺机窥探,稍有机会便会卷土重来,是陛下的一块心病。

      宁徽便生出效仿长孙晟帮文帝安定北境之举,为陛下除掉少黎这块心病。因此,离开京中后他便去到少黎,在街头与百姓饮酒,在雅亭与贤士吟诗作对,成为幕僚居住贵族府上,将少黎国情尽数掌握,而后写了份近两千字的册子,欲回国呈与陛下。

      谁知,在途中听到顺平王起兵造反的消息,料想陛下此刻分不出精力接见自己,便想着待战事结束再回去。于是便四处赏景游玩,不觉来到肃江,阴差阳错地还救了一条人命。

      “谢谢你。”思及眼下处境,罗紫笙的心不由沉了下去,她声音低低的,方才的喜悦烟消云散。

      宁徽回头打量她一眼,复转回去,他不说话,罗紫笙也沉默了。

      一只彩色的鸟落在船舱顶,用尖尖的喙啄编织船舱的竹篾,好奇的眼睛四处看,然后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

      曾经向往的江南美景就在眼前,罗紫笙却无心欣赏。

      “罗小姐要回京中吗?”

      宁徽离开京中时,罗紫笙还是罗家三小姐,不知她嫁给韩宗廷的事情,更不知她为何孤身一人在此,又为何跳河自尽,但他什么都没问。

      “京中?”罗紫笙喃喃着,韩宗廷叛国,自己虽不曾参与,甚至九死一生逃出顺平王府,可自己到底是他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己是一名罪犯。

      自己这样的身份,真的可以回京中吗?自己回到京中,会不会连累家人?会不会被抓?会不会没命?

      宁徽喝口酒道,“这条路是回京中的。”

      逃跑时,罗紫笙本能选择了这条路,若非宁徽提醒,她尚不自知,她是想回家的,可如今,自己是罪人,家,还能回吗?

      罗紫笙心中纠结万分,“我能回去吗?”

      “为何不能?”宁徽反问。

      或许是一个人孤独太久,此刻遇到故人,罗紫笙心中甚觉亲切,而且,她自认宁徽是可靠之人,遂将自己嫁给韩宗廷,遭到背叛,软禁,逃跑的事情悉数告诉了他。

      宁徽愕然,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罗紫笙摇头,她盯着碧绿的河水起起伏伏,自己也如同这河水一般,不知尽头。

      此刻她身无分文,不知该去向何处,若非上天怜惜,让宁徽救了自己,或许此刻自己早已变成了一具尸体。

      半响,宁徽道,“回京中吧。”

      “为何?”

      宁徽问,“你不想见你父亲吗?”

      如何不想,她做梦都想。罗紫笙低垂臻首,她时常在想,若非自己嫁给韩宗廷,父亲是不是便不会死?每每想到此处便心痛难当。

      宁徽道,“既然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亦不知该做些什么,那便挑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来做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罗紫笙担心道,“我现在是犯人,且韩宗廷还在派人抓我,与你同行,会连累于你的。”

      宁徽觑了她一眼,“事情还未发生,你便这般担心,人都是要死的,你何不现在就去死。”

      罗紫笙不言了。

      之前一直是一个人,罗紫笙心中害怕又茫然,现在有人一同上路,她心中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只觉踏实心安。

      或许宁徽是对的,至少在死之前去看父亲一眼,如此,自己便此生便无憾了。

      打定主意,罗紫笙整个人放松下来,不再惆怅迷茫,转而专心欣赏起两岸的美景来。

      “你身上衣裳未干,吹风后容易发热。”宁徽淡淡道。

      罗紫笙将先前盖身的衣裳披上,继续欣赏风景。

      天色渐晚,两人来至一处镇上,宁徽弃舟登岸,罗紫笙跟随在后,此刻她身无分文,吃饭住店皆系宁徽一人,自是他去何处自己便去何处。

      宁徽走进一家客栈,罗紫笙跟着进去,他点了四个菜,然后要了一壶好酒。

      宁徽家道中落,他在京中时靠卖字画维持生计,如今还要担负自己,罗紫笙有些担心,“会不会太破费了?

      宁徽挑眉,“你不饿?”

      罗紫笙老实道,“饿。”

      “那便吃吧。”宁徽动筷。

      罗紫笙虽与宁徽有交情,但那交情微乎其微,或许在宁徽眼中,自己连朋友也算不上,不过是个落难之人,而他不过一时大发善心。

      二姐姐对宁徽的评价是刻薄,方才在船上,罗紫笙已经体会到了。她从未与这样的人接触,不知该如何同宁徽相处,只能少言,尽量减少对方的嫌弃。

      吃过饭,宁徽去找掌柜的登记房间,掌柜的笑眯眯递过来一个牌子,“二楼右手边第三间就是,两位请。”

      罗紫笙脸颊一红,掌柜的显然把两人当作夫妻了。

      “两间。”宁徽面无表情道。

      掌柜的一怔,“哦哦,好的,好的。”

      掌柜的查看账册后,又递过来一个牌子。

      上楼后,宁徽把其中一个牌子递给罗紫笙,“你睡这间。”

      罗紫笙接过牌子,正要进门,忽想起什么,因问,“明日我们几时出发?”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宁徽行程。

      “睡醒后。”宁徽已经向前走去,闻言头不回道。

      果真是刻薄,罗紫笙摇头苦笑,推门进房间。

      不多时,小二送来热水,连日来的奔波逃命,白日怕被人认出,提心吊胆,晚上睡觉怕被人掳去,不敢睡实,兼着今日被劫匪拦住,险些没命,罗紫笙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今日有朋友作伴,自己再不用瞻前怕后提心吊胆,舒舒服服洗过热水澡后,罗紫笙便沉沉睡去。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罗紫笙才悠悠转醒,她这一觉睡得极好,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已经过了早饭时间,罗紫笙怕宁徽等急了,遂快速起床梳洗。

      她这边房门刚打开,旁边房间的门紧随其后,宁徽走出来,“一起用饭吧。”

      罗紫笙跟在他后面下楼,“我是不是晚了?”她好久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因此,这一觉睡的有些久。

      “不晚。”

      罗紫笙暗松一口气。

      “正好赶上吃午饭。”

      罗紫笙……

      依然是四道菜,这次罗紫笙不敢再有异议,低头老实吃起来。

      旁边有人议论战事,罗紫笙侧耳听了几句,这一路上,她时常听到人们议论顺平王起兵造反的事情,当时她忙着逃命,并未理会,今日方有空儿听上几句,多是闲言碎语,他们不过是寻常百姓,并不知实情,罗紫笙听了一会儿便不听了。

      宁徽神色如常,仿若未闻,见罗紫笙吃好后,起身上楼,罗紫笙跟在后面。

      来至房门口,宁徽道,“稍等。”他进屋后,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包袱,“给你。”

      罗紫笙犹豫着接过。

      宁徽下楼,“我在楼下等你。”

      罗紫笙一头雾水,拿着包袱进屋,打开一看,里面是两身新衣裳,一身女装一身男装。

      罗紫笙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穿着妇人送自己的那身衣裳,经过赶路落水,此时早已皱成一团。宁徽看似冷漠,且说话刻薄,不成想竟如此心细。特意做了两套衣裳,供自己选择。

      犹豫一番后,罗紫笙穿上了男装,出门在外,且自己与男子同行,自然是男装方便一些。

      换好衣裳,罗紫笙又改换了发髻,确定无不妥之处后方下楼。

      见她下楼,宁徽转身向外走去,对她穿男装或女装丝毫不放在心上。

      宁徽意在游山玩水,因此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听闻好吃的会特意寻去,听闻那里风景好会特意绕过去。

      罗紫笙此刻亦不急于回京中,难得有机会到处走走,她便安心做个小跟班。

      一段日子相处下来,罗紫笙发现宁徽其人看似冷漠,嘴巴刻薄,实则心思细腻,他不喜把事情挂在嘴边,却事事周到。

      在京中时,宁徽被人戏称“文坛二怪”之一,另一位是连鹤,一个拥有仙人之姿的美人。罗紫笙虽知道宁徽才华高绝,究竟有多惊艳,她却不清楚。

      宁徽会同人饮酒,与人谈诗,兴起时挥毫泼墨,往往令人称赞自叹不如。心情好时,他也会去青楼同花魁姑娘对坐品茗,谈天说地风花雪月,肆意放浪。

      闲暇无事时,罗紫笙会读宁徽的诗,为他的豪情折服,为他的才情叹服。

      宁徽依然是在京中认识的那个宁徽,在罗紫笙心中却亲切了许多。

      虽是同行多了一人,宁徽并不在乎,依然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问罗紫笙的意见,只在住店时多要一间房,饭菜依然丰盛,赶上他高兴,还会多出几道。

      罗紫笙自想着,饭菜丰盛并非因为多了一人,而是因为宁徽自己享受,起初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天地间灰蒙蒙一片,细雨如丝,落在屋檐,慢慢汇聚成水流,顺着瓦片流下,风一吹,雨点乱飞。雨天留客,两人在客栈已住了三日。

      罗紫笙伏在案前,提笔书写,旁边写成的墨迹已干。有人敲门,罗紫笙搁笔起身,开门,宁徽站在门外,手里端着酒菜。

      罗紫笙轻笑,“我可是个不通文墨的,无法与宁公子吟诗作赋。”

      “当日在京中你舌灿莲花口吐珠玑,可不似不通文墨之人。”

      自己在她心中是这样的吗?罗紫笙让开,宁徽进屋,将酒菜放在桌上,又将窗子打开,凉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

      两人对坐,罗紫笙笑道,“微风细雨,不知今日会诞生几首佳作来?”

      宁徽注意到案上笔墨,“罗小姐已然有佳作诞生了?”

      罗紫笙笑笑,把写好的几张纸拿来,“可是佳作,如此佳作只我一人欣赏,岂不可惜,流芳百世被后人传颂,方不辜负此好诗。”

      宁徽拿过低头一看,上面竟全部是自己的诗,且多半是最近新作,字迹工整娟秀,可见落笔之人用心。

      “只这些装订成册是不是少了些?让我与宁公子谈论诗词,实是为难我了,不如宁公子与我讲讲你往日佳作如何?”

      宁徽眉头一皱,“你要装订成册?”

      “可以吗?”罗紫笙猛然想到宁徽的刻薄,自己擅自做主,他会不会生气?

      “随你。”

      宁徽似乎今日心情甚好,他说话不再刻薄,同罗紫笙讲了许多从前的事情,也说了自己的诗,甚至会讲写诗当日发生的事情。

      诗词最能表达写诗之人当时的心情,宁徽早时文采斐然众星捧月,作品多意气风发,至后来一时狂言,被陛下怒斥,仕途无望,作品多烦闷愁苦,现在则扶摇之志,复变得神采飞扬。

      腹中熟悉的疼痛传来,罗紫笙顿觉不好,这一路来她身体无任何不适,便慢慢放下心来,甚至想过是林宝姝骗自己,如今这感觉,自己果真中毒了么?

      可笑,自己自诩半个大夫,竟然中毒不自知。

      “怎得?”宁徽发现她不对劲。

      罗紫笙忍着腹中疼痛道,“中毒。”

      宁徽挑眉。

      罗紫笙道,“韩宗廷为了控制我,给我下了毒。”

      更可笑的是,韩宗廷第一次对自己下毒,是在自己同他回肃江时,那时他们刚成亲,正是新婚燕尔,自己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关心照顾,谁知却是他为自己下毒。

      宁徽翻出罗紫笙手腕,为她诊脉,眉头打结,“躺好。”

      宁徽回自己房间取了针包,回来时,罗紫笙已在床上躺好,他快速在她身上穴道下针。罗紫笙只觉一股热气向上涌,嗓子一甜,吐了出来。

      褐色的血染上她的嘴唇。

      宁徽道,“如何?”

      “好多了。”疼痛已散去许多,然并未完全散去。

      宁徽道,“我只是暂时缓解毒性,若想解毒,只有服用解药。”

      解药在韩宗廷手中,他如何会给自己,罗紫笙苦笑。

      以往毒发时,俱是吃解药,所以,罗紫笙对自己中了何种毒,毒发结果会如何,多久发作一次一无所知。这次发作在雨天,且是在路上,寻不得大夫,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成想,宁徽竟是懂医的,虽不能帮自己解毒,但能缓解,已是大大减少自己的痛苦。

      他又救了自己一命。

      罗紫笙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宁徽道,“回京中。”

      “为何?”

      宁徽将针一一收回,“毒进入身体后会慢慢侵蚀脏腑,虽暂时无碍,然时间久了,你会越来越虚弱,直至正气耗尽而亡。所以,必须尽快解毒。回京中,一来,可以寻名医,二来,韩宗廷父子的目的是皇位,不论成败,他们都会去京中,可以从他那里拿到解药。”

      “他不会给我解药的。”罗紫笙叹息。

      “你不会是想着,向他递拜帖,等他那日心情好见你时,你恭恭敬敬地向他讨解药吧?”宁徽说的“拿”显然是需要技巧的,“韩宗廷可不是好人,你若是去求解药,最好带上礼物,你们夫妻的情分他是不顾的,或许看在礼物的份上,他会给你解药也未可知。”

      罗紫笙窘迫,“只怕我等不到那日了。”谁知这毒下次发作是何时呢。

      “所以要回京中找大夫,若能解毒最好,若是不能,至少坚持至拿到解药。”

      罗紫笙不言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宁徽对她已是客气许多,否则,单凭她方才那两句话,宁徽定要刻薄她一番。

      腹痛持续近一个时辰才慢慢散去,罗紫笙重重松口气,看来这毒发是有时辰的,若得不到解药便一直痛,只怕自己也坚持不下去了。

      经过雨水冲刷,次日,天光放晴,是个好天气,两人一早便退了房间,上路,回京中。

      之前他们在路上走走停停,与其说是赶路,不如说是游玩。自宁徽知道罗紫笙中毒后,他们便开始专心赶路,虽不是日月兼程,倒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停停走走。

      大约二十来日,两人回到京中。

      罗紫笙高踞马上,看着城东门上那几个斗大刀斧凿刻出来的字,心中感慨万千,仔细算来,距上次离开,还未一年。

      只这短短不到一年,沧海桑田,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离开时万千不舍,父母含泪相送,自己心中虽不舍,却也含着欣喜和憧憬,如今,父亲已经不在,自己从一个新嫁娘变成罪犯家眷,前路生死未知。

      当初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姐,经过了阴谋背叛和算计,如今伤痕累累,心中充满仇恨。

      进城后,宁徽带罗紫笙来到一座小宅子,院子只有一进大小,收拾得很干净,院内有一老叟正在打扫,听到有人进来,他回过头来,看到宁徽,难掩激动,“少,少爷,您回来了。”

      宁徽点点头。

      听到院中动静,屋内出来一老妪,看到宁徽,亦十分高兴,“路上一定很辛苦,快进屋喝点茶,休息休息。”老妇人看到罗紫笙,因问,“这位是?”

      “朋友。”宁徽淡淡道,“眼下她无处可去,暂住这里。”

      老妇人也不多问,热情道,“好好,快进去吧。”

      一行人来至屋内,罗紫笙发现,屋内收拾也同样利落,家具陈设虽简单却考究,且用料不俗。宁徽家道中落,这些家具用物应当是家中留下的。

      老妇人沏了茶来,候在一旁,询问了宁徽这一路的情况,多是她在问,宁徽只简单点头,至多开口说一两句,知道他不再离开后,两人都很高兴。

      老妇人担忧道,“眼下世道不太平,能留在京中自是好的,你一个人在外,无人照顾,我们如何能放心。”

      “嗯。”

      提起顺平王,老妇人不免多说几句,罗紫笙在一旁听着,不作声,自想着,以宁徽的性子,多半要不耐烦的,老妇人继续说个不停,宁徽依然安稳,没有半分不悦,罗紫笙诧异。

      歇了一会子后,宁徽便离开了,临走前对罗紫笙道,“你安心在这里住下,这两日我会找大夫过来。”

      罗紫笙起身道,“多谢。”

      顿了顿,宁徽继续道,“若无事不要出门,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去做。”

      “我知道的。”

      宁徽点头离开,走出家门后,他回头盯着身后的大门,似在思索什么,良久,露出一抹笑来,当日她送自己一捧纸钱,今日,真的住进了自己家。

      宁徽离开后,老叟便继续忙自己的去了,妇人则陪罗紫笙闲话,因问,“姑娘是哪里人?如何同我们少爷相识的?”

      罗紫笙老实道,“我是京中人氏,因遇到劫匪,是宁公子救了我。”

      “哦?”妇人笑道,“也是姑娘运气好了,我家少爷素日里可不是爱管闲事之人。”

      宁徽不爱管闲事或许是真,但在生死面前,想来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妇人又问,“姑娘今年多大了?”

      罗紫笙惊觉,这婆婆一团喜色地看着自己,莫不是回错了意?她道,“我和宁公子只是朋友,我们在京中曾有过几面之缘,在外时,恰遇我有难,他这才救了我,再无别的了。”

      妇人笑笑,“我可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我家少爷绝世才情,这性子也是孤傲,素日里可不见他对那位姑娘这般用心。”

      或许宁徽对自己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死皮赖脸跟着他的,自己当时身无分文,若不跟着宁徽,那里能回京中。

      罗紫笙红了脸,“我,我已经嫁人了。”虽然现在是个反贼。

      妇人吃了一惊,“嫁人了?”

      罗紫笙点头,眼下这情况,自己不好详说,不知婆婆会如何想自己,既嫁做人妇,又跟着另一个男人回家,既回京中,不回自己家,反而在男人家中住下。

      好在妇人不再问,转而说起旁的东西,罗紫笙松口气。这才知道妇人同老叟是一对夫妻,这妇人是宁徽母亲的贴身丫头,打小看着宁徽长大的,他们没有孩子,一直把宁徽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这院子是宁徽的家产,平日里他们就住在这里。

      晚饭后,老妇人帮罗紫笙铺床,罗紫笙见她给自己准备的正房,自觉不妥,便想着换一下,老妇人因道,“这里只住着我和老伴儿两个人,少爷另有住处,不在这里的,你是客人,自然要住好的。”

      次日,用过午饭后,宁徽带着一位大夫过来,大夫给罗紫笙诊过脉后,摇摇头,“恕老朽医术浅薄。”

      一连找了几个大夫,皆对罗紫笙身上的毒束手无策,只一位开了方子,也只是暂时缓解,不能根治。

      宁徽思忖着,“如此,只能从韩宗廷那里拿解药了。”

      罗紫笙想到母亲,母亲亦是大夫,自己虽未见她为人诊治,只觉她医术不浅,若是母亲,不知是否能帮自己解毒。想到母亲,不免又想到父亲,自己回京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想见父亲一面的,现既已回来,不如就明日吧。

      罗紫笙让婆婆准备了祭品,只说要去看望去世的亲人。婆婆并未多问,她们是下人,谨守本分,对主子的事情从不指手画脚,罗紫笙虽是客,然是少爷带回的客人,她们唯有用心服侍。

      已是秋日,草木由青转黄,秋风泛着凉意,天空灰蒙蒙的,乌云沉重。

      罗紫笙跪在地上,看着墓碑上的字,眼泪默默垂下,人是悲伤的,天地亦如泣如诉。

      “女儿不孝,没能来见您最后一面,没能送您最后一程。”罗紫笙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哽咽着。

      韩宗廷狼子野心,女儿不该请求父亲让他进入军营,若非女儿一时糊涂,韩宗廷是否不会有如此大的兵力,可以同朝廷相抗衡?如此一来,也不会有这场仗了,百姓也不会因此受苦,这一切是不是皆由女儿而起?

      所以,身上的毒,是上天对女儿的惩罚吗?

      女儿不怕死,只是不想背负这骂名,这罪名太沉重,女儿如何背负的起。

      罗家的荣耀是您和祖父流血,拿命挣来的,如何能毁在女儿身上?

      秋风贴着地面呜咽而过,夹杂着低低的哭泣声,飘向远方。

      罗紫笙起身,泪眼婆娑。

      他日见到父亲,女儿再亲向父亲谢罪。

      下山时,罗紫笙注意到路边一株红色的草,虽只有三片叶子却长势旺盛,在青黄色的乱草中极为突兀。

      罗紫笙痴痴的盯着那株草,已到叶子变红的时节了吗?

      ‘待到枫叶变红时,我们再一起来。’

      罗紫笙站在树下,枫树的叶子已经全部变红,如火如荼,灿若云霞。浓烈的红色刺痛了罗紫笙的眼睛,她的视线再次模糊。

      如今,说这句话的人,在何处?做着什么呢?

      清风拂面而过,树叶簌簌作响,几片红叶脱离枝头,在半空中旋转慢慢落下,其中一片自罗紫笙眼前飘过,她伸手接过。

      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人,罗紫笙扭过头去,那人身着玉色锦衣,神清骨秀水中观音,比宋玉还要胜上三分。

      下一刻,罗紫笙手中的枫叶飘然而落。

      文琰……哥哥……

      四目相对,天地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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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打个预收^_^ 新文《安甯》穿越过去,为历史女性正名。 宝子们动动发财的小手指,收藏一下吧。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