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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谋 离漱因缘 ...

  •   苏哲来到漱斋是公务缠身,阿婉当然也乐得他不搭理,熟门熟路地绕过几个园子,一溜烟直奔的方向却是厨房。

      一想到又可以看到陆子昂,她的心情就是大好。好久不见了这个男人手拿锅勺的优雅模样,不知道这段时日来他过的可好?虽然一直嘴上没有说,但阿婉分外清楚,自己实则是万分想他,以及——他手下做出的精制糕点的。

      马不停蹄直奔漱斋的厨房,没跑近都已经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了。

      然而才在门口一站,阿婉往屋里仔仔细细地一番逡巡,却不见人。在厨房烧菜的李妈一回头看到门口站了一个小姐装扮的人,背对着阳光看不清楚,正迟疑着怎么叫,忽然动作顿了顿:“阿……阿婉丫头?”

      “恩!李妈,好久不见呀!”不见陆子昂,虽然有些失落,闻声阿婉也回了个微微笑的神色。

      李妈忙不迭把手上的东西一放,走近了上下一番打量,啧啧道:“这阮少府上可真是养人的地方,才多久不见呀,瞧瞧,这出落地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阿婉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哪不是呢,果然是人要衣装,阿婉这样一身打扮,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大家小姐的感觉。”

      她本来就是大家小姐好不好……阿婉被这句“夸奖”弄地哭笑不得,当即转开了话题:“李妈,话说回来,子昂哪去了?”

      李妈诧异道:“你不知道?”

      阿婉哑然。她应该知道什么啊?

      “陆主厨家里好像出了些事,前两天刚拿到家信,就去跟柳姨请辞了。”

      “你是说……子昂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这消息,居然隐约有些失落。

      “不不不,还没走。”李妈眼见阿婉郁闷,忙不迭说,“正巧是准备今天傍晚动身的,现在应该还在跟几个姐妹们辞行呢。我说阿婉你……哎,阿婉?”

      她的话未落,眼前的人影一闪,转眼已经跑远了。

      阿婉跑地急了,身边的裙摆不由有些束手束脚。随手地捋起,一路奔至陆子昂的房门口,却见里面没半个人影。

      阿婉愣愣站了一会,又开始一个一个厢房地找,但是却是哪也没见着人。

      这到底是上哪去了呢?阿婉急地一跺脚,忽然脑中思绪一闪,想起一处地来。

      漱斋后园有一处竹林,因为与前头的各色楼阁距地远,虽然景致优雅,却少有人会去。阿婉当初也是误打误撞到的那里,第一眼就觉得是偷懒打盹的好地方,结果那天在那里惬意地小睡,恰好遇到了陆子昂。

      第一次见陆子昂就是那天,在此之前,她对他的印象仅限于姐妹们口中的——秀气儒雅的新主厨。

      一路奔到竹林,阿婉难免有些微微喘息,慌忙间视线凌乱地往周围一找,终于捕捉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修长的背影落在林木之间,分外协调,风轻拢树梢,他的衣袂随着竹叶徐徐摆着。

      似乎听到临近的步声,他霍尔回头,两人的视线毫无预兆地对上,彼此都是一愣。

      今日的陆子昂穿着便服,愈发有种儒士文雅的书卷气。他的眼里似有什么微微一闪,语调并不确信:“阿婉?”

      “陆子昂,如果我今天不是凑巧回来,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跑掉?”阿婉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但是微微扬了扬下巴,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味道。

      “你怎么会回来?我还以为……”陆子昂凝眸看了她半晌,转而抿唇一笑,“看来老天有意要你来给我送行?”

      “送你个大头鬼。”阿婉冲他一吐舌头,走到近前,因为身高不够,只能仰头看他,“你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我才不送你。”

      陆子昂一愣,眼里有什么稍稍动容:“如果真的不回来了呢?”

      阿婉撇嘴:“就算我同意,柳姨也同意不了的吧。漱斋可少不得你这么一个大厨,你的合约不是还没到期吗?”

      “合约已经解了。”

      或许是他说地太过平淡,阿婉一时没回过神:“什么?”

      “就是解了啊。”陆子昂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声色温和,“我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违约金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你哪来的那么多钱?”阿婉诧异地看着他。

      “哦对了,我给你的锦囊,可是还在?”

      “……”这破人居然直接转移开了话题?阿婉固执地盯着他半晌,见他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只能将嘴一撇,“在。”

      “恩。”陆子昂温和一笑,“现在听说阮少对你也好,回头真遇到了什么事,千万不要忘记打开。”

      “恩……”阿婉默然应了声,渐渐低下了头,藏下了眼里的几分落寞。她来漱斋不久,陆子昂就来了这里。几乎她在漱斋的那段时日里都是有这个人陪着她的,什么委屈、不高兴的事,他总是会安静地听她一个人在这里絮絮叨叨。她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其实对他很是依赖。

      “别愁眉苦脸的了。”

      一只大手轻轻地在她头上拍了拍,似是安慰。他的十指修长,宽大的掌心满是成熟男子的味道。

      陆子昂低头看着轻轻咬唇的阿婉,眼里的落寞一闪,也是微微一笑:“我回家把事处理完,就回来找你,可好?”

      阿婉闻言霍然抬头,一双眼晶亮晶亮:“真的?”

      “恩,真的……”

      虽然恰好落过的一阵风把话语吹地有些飘渺,然而看到陆子昂无奈含笑的模样,阿婉万分愉悦地扬起了一抹胜利的笑。每次陆子昂露出这种表情,她就知道他又被自己吃地死死的了。

      有丝竹的乐律由远而近地落过,两个人一时沉默。

      “听说阮少最近很是宠你,想必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阿婉想了想:“可以这么说吧。”

      陆子昂的眉心蹙了蹙,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阮慕白这个人,你还是小心着些比较好。”见阿婉点头,正要说什么,只遥遥听到有人叫他。一抬头,只见一身绿衣由远而近地飘来,显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陆子昂,你……你快来救下急!”初见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说完,视线一落看到旁边的阿婉,顿时又结巴了:“阿……阿阿阿……”

      “阿你个头啊……”阿婉被她的模样弄地有些抑郁,“初见,才多久不见,不用见我像看到鬼似的吧。”

      初见好不容易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不由分说一手拉了一人就往前楼赶去:“你也跟我来!”

      阿婉诧异地看一眼陆子昂,才发觉后者也是与她一样莫名的神色。

      一路被带到厨房,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唐青墨起了兴致来漱斋叫上一间雅阁,本来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之前也是好好地听着曲子,但不知道同来的那个史老板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唐青墨脸色一沉居然直接把他给赶了出去。既而连带着的,遭殃的却依旧是漱斋。

      刚接管主厨位置的刘二苦着一张脸,巴巴地求着陆子昂再下一次厨。周围的桌上已经琳琅地搁满了各色的甜羹,每碗都是色香味俱全,但却都是被包间里的人给退回来的。

      阿婉一眼扫过后直感扼腕。

      唐青墨你真是不知民间疾苦啊,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好吧。”听得出,陆子昂的语调显然也是无可奈何。

      阿婉忍不住插嘴:“子昂,要不你顺便多做一盘桂花糕吧!”

      “……好。”

      一句话说得阿婉心花怒放,转身间陆子昂开始忙碌,为怕打扰就拉了一旁的初见走出了厨房。

      “阿婉,刚才我去找柳姨的时候,说是被阮府的苏管事叫去议事了。那时候还想起你呢,没想到你居然也一块来了。怎么来了也不跟我打招呼,反而去找了陆子昂,你这丫头未免也太过重色轻友了吧?”

      受了初见一番打趣,阿婉啧她一眼:“你要是要打道回府了,我当然也直奔着去找你。”

      初见推了她一把:“去,咒我呢!明知道我早就无家可归的。”

      阿婉“咯咯”一笑,转眼却瞥见她手指上的几道割伤,忙不迭一把抓过,问:“这是怎么回事?”

      初见的手一缩,藏在了袖里,撇了撇嘴道:“就刚才呗。唐三少似乎心情分外不好,打破了几个杯子,拾碎片的时候不小心给割到了。刚才的情景在场的几个姐妹们可都给吓到了,一时也找不到柳姨,等陆大厨那备好了,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到底是多大的事,可以让唐青墨这样深沉的人这样动怒啊?

      阿婉正疑惑间,又听初见迟疑着说:“阿婉,听说你和唐三少也是有过些接触,你能不能……”还没说完,她又咬了咬唇:“还是算了,现在你是阮少的人,回头要是叫阮少知道了,惹你不好做那就坏了。”

      阿婉哑然,不明白怎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随便也能牵扯到阮慕白的身上。

      “喂,你们到底弄好了没有?这么简单的甜羹都准备不好,这样大的一个漱斋还有什么用?”

      听人不耐烦的呵斥声,阿婉感到有些熟悉,正回过头去,却刚好看到唐瓷一副眉心紧锁的模样。

      看他神色,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自家少爷担心。

      唐瓷正对着厨房里一番叫嚷,一转身,视线在阿婉身上落过的瞬间,忽然莫名地顿了顿:“你……”

      “啊,好久不见。”阿婉有些后知后觉地才应声。

      这时陆子昂也走到门口,遥遥对初见说:“都弄好了。”

      一眼落过里面,灶头旁已经搁置一碗茉莉甜羹,光看着就叫人垂涎不已。阿婉偷偷地咽了咽口水,唐瓷却忽然毫无预兆地伸手指了指她:“你,端上,随我来。”

      “可是阿婉已经不是漱斋的……”初见本还想替阿婉狡辩,话到半的时候唐瓷莫名冷冽的视线在她身上一落,下意识地就噤了声。

      “阿婉已经不是漱斋的人了。”陆子昂却对那种阴沉的氛围视而不见,一边净手,一边淡声说。

      “哦,是吗?”唐瓷虽然尚且年少,然微微眯长了眼时,有种道不出的威慑感。

      “没事,没事,我去!我去就行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她生怕一句话不投机就能真地打起来,忙不迭把那碗茉莉汤羹一端,半推半挤地让唐瓷把那威慑的视线从陆子昂身上移开。

      “阿婉。”

      刚走几步听到叫她,阿婉回头看去,感觉陆子昂站在厨房门口,修长的身影看起来不知为何叫眼中感觉涩涩的。

      “我一会就走了。”

      一句话,听地她嗓子里仿佛有什么卡着一般的难受。

      半晌,阿婉才默默地点了点头,笑地有些抱歉:“我可能赶不及送你了啊,回头叫初见多陪陪你,早点处理完事记得回来,我在金陵等你。”

      同样也是少许的沉默,最终,他淡淡地“恩”了声。

      这时唐瓷已经遥遥走在前方,阿婉慌忙步伐匆匆地跟了上去。

      “呵,看来男人缘还真不错啊。”

      冷不丁的一句,感觉是从鼻息间轻轻哼出的。

      阿婉听地莫名奇妙。男人缘?是在说陆子昂吗?

      背后看着少年依旧傲气凌人的背影,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为什么她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又得罪了这个少年老成的黄毛小子呢?

      但是任脑海中怎么想,她却分毫记不起自己又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一路走去,也到了包间门口。

      “少爷,甜羹备好了。”唐瓷在外边轻轻地叩了叩门,里面并没动静,他推门而入,耳边落过“吱呀”一声。

      阿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还没走几步,身后的门恰被关上,只听屋里有人淡漠地一句:“出去。”

      好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心口牢牢地抓了一下。

      因为声音太过沙哑低沉,因而即使没看到人,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糟糕的身体。

      难道回到金陵后,他们就没有好好照顾好他的吗?阿婉想着,不由看上唐瓷一眼。

      这种含几分哀怨责备的视线让唐瓷稍稍一愣,转而也明白过来,神色复杂地转过身对屋里人道:“少爷,还是喝口羹汤润润嗓子吧,方才的一些都不合你口味,这次是叫另外一个厨子做的。”

      “出去。”唐青墨依旧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听不出情绪,然后只是沉沉地又咳了几声。

      阿婉垂了垂眸,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落着的一地瓷器的残骸。大的碎片已被拾取干净,因这人不让其他人进来,小碎屑依旧零碎地遍布在周围,一时看去光色一反,难免有些扎眼。

      唐瓷站在那里进退不得,忽然身边有个身影一晃,一抬头却见阿婉未听召唤就已经掀帘走入,眼中不由落过几分诧异。

      “我叫你们出去难道没有听……”最后的一个“到”字在唐青墨抬头的瞬间顿在了那里。

      阿婉似笑非笑地端着汤羹款款站着,是一身素净干净的青衫,青丝微笼,以前多只是小丫鬟的粗衣短服,这时的这副装扮,让阳光微微落在她的身上的一瞬,竟也让人一眼过后惹得有些出神。

      轻轻地笑了笑:“唐三少,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唐青墨的眉心微微地蹙了蹙,半晌,落出这样一句话。

      好歹他没叫她出去……阿婉暗暗地松了口气,端详下唐青墨的态度确定这人并没有动怒,轻手轻脚地绕过地上的残骸,把汤羹搁在了他的桌上,曼声应道:“今日苏管事来漱斋找柳姨,阮少想是觉得我念旧,所以让我也跟着回来看看。”

      “看来传闻不假,阮慕白果然对你很好。”

      似笑非笑的一句,阿婉一时有些站立不安,正琢磨着怎么应付,听身后忽然落过“吱呀”的开门声,旋即有人走出后又迅速地关上了。她忙不迭转身一看,才发觉居然是唐瓷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留下了她这么一个人孤苦无依的……

      不带这样抛弃人的!阿婉的唇角顿时微微一抽,旋即勉上一抹极好的态度:“唐三少似乎嗓子并不舒服,这个汤羹有些润喉的效果,要不要……”

      “不要。”

      她的话还没问出,已被冷不丁地打断。

      阿婉眉心一拧。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唐青墨不管在哪里,都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类人。

      正琢磨着应该怎么应付,一低头看到唐青墨手上的那块锦帕,阿婉不由愣神。这样的眼熟,怎么看都是村里那晚自己给他的。他居然,一直带在身上?

      唐青墨留意到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把锦帕藏在了袖下,抬眸,深邃清冷的眼里分毫叫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阮慕白带着你做戏,你好像也是甘之如饴?”

      这人居然知道他们是在掩人耳目?阿婉不由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

      “阮慕白的这种伎俩,骗别人可以,要想骗我,也未免太小瞧了我唐青墨。”看透她心思般说着,他淡淡地说着,微微闭眼,有抹光色一闪而过,“阿婉,他那种男人,你千万不要不知不觉中做上‘动情’这种傻事。”

      阿婉挠了挠后脑勺:“当然不会。”

      “那就好。”

      唇角无意间落过的一抹弧度,唐青墨淡淡地看着她。

      其实他们自村中分开的时日也不长,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看到,他居然感觉似乎已经过上了很长的一段时日。看她的样子,无疑阮慕白对她的确很好。

      只可惜,都是逢场作戏。

      阮慕白这样的男人,他太清楚。就算表面上再温文儒雅的一个人,内心里和他一样,都是漠然无情的。

      “你过来。”看阿婉出神,唐青墨静静地招了招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19谋 离漱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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