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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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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那年,我遇见了一个疯子。一个永远忘不了的疯子,一个我挚爱的疯子。
我们不同专业,却因缘巧合在一个寝室。
我修学水利工程,她修学葡萄牙语。
她是疏狂才女又诗意浪漫。
有时娴雅有时桀骜,有时天真有时狡黠。如玉兰立枝圣雅洁白,亦如晨曦透露晶莹无暇。
她有一柄镂空竹扇,最爱在手里把玩。
她爱称自己为克里斯亚诺。
我们并非一个专业,有时却碰巧选上同一门选修课。
教学楼里,我向着卫生间走去,丝毫没察觉口袋里卫生巾掉落。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拿着卫生巾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不知怎地,当众展露卫生巾好像是一种巨大的羞耻。
周围人来人往,看着我慌张的样子,她捻开扇子,掩在扇子后,偷偷地笑了。
她说,这有什么,不就是张卫生巾么。
那时我觉得,她离我好远好远。
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有优异家庭,相貌,修习课程信手拈来,诗琴书画样样精通,好似能拿的奖项都揽入怀中。
报选的大学专业虽是葡萄牙语言,随性参加的法语翻译比赛,竟只是学了两月便把其他专业选手一一击败,获得冠军。
而我,什么都没有。
她是天之骄子,上天赐福于她。
我很清楚,我们不是一类人。
所以,我与她总保持很客气礼貌的距离。
可身处同一寝室,我们难免接触。
她说,不知道学理工的女孩脑子是怎么长的,一定很聪明。
三月,阳光熠熠的日子,她站在树下高摇着手,向我打招呼。
白玉兰在她身后,朵朵屹立,如天上谪仙 ,一尘不染,高贵端庄。
我第一次注意黑秃树脉上,先抽出的,原来不是叶,是花。
她的热情让我有些不适应,我不习惯近距离接触,即便牵手也很别扭。
从小寄宿生活让我习惯孤身一人,父母多年外出务工,家里空旷,只有我一人寒暑假待在那。
虽然家境贫穷,我却有意不让自己有漏怯窘迫之态。
于我而言,比起微积分,线性代数和复变方程更难的是,如何与人打交道。
寝室里,我总独来独往。
克里斯亚诺却总来打搅我的安宁。
她给我很多糖果,实际上,她给每个人糖果。我说宿舍的门咯吱响,第二天门竟然被她修好了。
她拉着我,硬要我听她读诗。
“生命不止力和美”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已经是秋天了,是离开的季节。走吧。我需要太阳。太阳会治愈我”
冬天洗完澡,我只穿着短袖短裤出来。她急忙取出了自己的浴巾给我披上。如果我病了,无论大小轻重,她一定拉我去校医院,每天看着我吃药才罢休。
从没有人这么关心我。
后来空闲时间,我们总一起在图书馆看书。
她有点黏我,可我并不讨厌。
国庆假期,阳光明媚的天,我们骑着单车一路旅向西湖。
扭折弯曲的高树葱绿衬在道路两边,道路宽敞,不拥挤也不显得疏落。
很快偌大西湖跃至眼前,柳色新新,阔面湖水,远处山色有无。
克里斯亚若气定神闲走着步调不慢不徐,神态自若,总是悠闲自得。
她说自己是女版西湖新月主人,倘若有一天,要写篇《钗与钗》。
空气闷热,天空聚了几块黑云,像是要下雨。克里斯亚若习惯性展开小折扇,扇了扇。
我问她西湖新月主人是谁。
她收了扇,思索一二,扇柄抵着下巴,对我勾了勾小拇指。
我以为她是讪笑我连这都不知道的意思。在我们那,勾小拇指是瞧不起人。
不出所料,天忽下起了骤来骤去的太阳雨。
假期西湖旅人很多,人头攒动,密密匝匝。
大家纷纷避雨,我们避雨躲进水边亭子,两个人先后进来亭子,离远了几步,一转头,她就消失在人茫茫中。
我踮脚左右张望,忧心仲仲,怕她从亭子边掉进水里。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顿时拨开人群唤着她的名字。
喂,我在水亭边。
暮然回首,她出现时,阳光霎时穿透云层,一束金光射在湖上,水光潋滟。
她就在水亭边,笑看着我。
原来你在我身后,我找你半天,干嘛不提醒我,我说。
她靠亭边,倚着莲花柱一脸坏笑说,我乐意看某人团团转。
往后,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香溶街上有颗老溶树,枝繁叶茂。树上了年纪,人们就往上挂红绳祈愿,有些还连着木牌,纸条。
一到周末,我们就会穿过熙熙攘攘街道,去看有没有人许了愿望,许了什么愿望。
往后日子,我们愈发亲密。
我向来独自入睡,寝室一张小床,她偏来占我的床,编排我去她的床睡。她的床铺了毛毯,绒绒的很软很暖,而我的床则像块铁板。
每晚打热水,提水壶时,她总耍赖,说谎手疼让我帮她提水壶。不是脚疼就是手疼,心疼,全身上下,四处经脉都会在这时候出问题。
有时候,我的本子不知不觉写满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就像一朵洁白玉兰花。
远远的,我听见她呼唤我的名字,转来转去,把整片树林都看遍了,直到咯咯笑声传来时,我才发现她在树上。
那是一颗香泡树。许多金黄柚子像泡泡一样浮在繁盛绿树叶里,此起彼伏。
她教会了我爬树,一起坐在树上,闲看日升日落,云开云散,啾啾鸟鸣,柔风拂面,好似时光静止。
也许她是森林纯洁无瑕的精灵。
但倘若她不喜欢待在树上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