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山河(探案)》堆云

129、第 129 章

　　宋晚迟疑片刻，这才说道：“一回生两回熟，去吧。”

　　顿了顿，她又问道：“知州大人此次可是还要过去？”

　　“这个不知。”郑千撇着嘴摇摇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昨日那刺客好像不简单，不知知州大人现如今如何了。”

　　宋晚诧异，目露惊讶之色：“昨日那刺客竟然得手了？”

　　郑千露出一个不可说的表情来。

　　抬着尸体的士兵们渐渐远去，三人回到大堂原来的位置坐下，也有许多人陆陆续续的回来。

　　不多时，大堂中就坐满了人。

　　大家都在讨论刺客一事。

　　宋晚叹息一声，羞愧道：“昨日不知详情，还以为是……哎，若是知州大人今日没去验尸，郑兄可否安排一下，让小弟能登门拜见大人，也好当面道歉。”

　　“贺贤弟言重了。”郑千道，“昨日也是事出突然，又是半夜，要进你房中瞧一瞧你的夫人，你生气乃是理所应当，不必羞愧。”

　　宋晚摇摇头：“礼数不可废，还请郑兄帮一帮小弟吧。”

　　郑千思量片刻，终于是叹息一声，应了下来。

　　不多时，果然见有士兵来寻郑千，叫着去看验尸。

　　宋晚起身，转头想叫云珩回房去等自己，却听云珩道：“我也一同前去。”

　　郑千惊讶一声，连连劝道：“那尸体可没什么好看的，上次那个就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大老爷们儿都被吓坏了，弟妹还是莫要跟着去了吧？”

　　“正是因为吓人，我才要去。”云珩淡淡说道。

　　迎上郑千不解的目光，云珩道：“你们黄州城唱的是热情好客的戏，摆的却是杀鸡儆猴的谱。我怕夫君又被灌了酒，好几天缓不过来，所以跟着去照顾一二。”

　　这话说的已经是极为不客气了。

　　郑千脸上也很是挂不住。

　　宋晚瞧着，没有出言反驳，只道：“你若是不放心，那便同我一起前去吧。”

　　云珩这才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来。

　　宋晚满含歉意的看向郑千：“抱歉，我家娘子口直心快，郑兄莫要见怪。”

　　“自然不会。”郑千淡淡回道，叹息一声，“我只是担心弟妹届时害怕……”

　　“不会。”云珩朝他勾了勾唇，眼神却无半点笑意，“钱掌柜不也是去了？她无不妥，我当也不会有事。”

　　郑千眨了眨眼，心中了然。

　　这哪里是同他生气，这是争风吃醋呢。

　　想来那日钱幺娘当着众人的面替宋晚求情，要替宋晚验尸一事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了，心里一直记挂着此事。

　　如此，郑千便放下心来，故意说道：“幺娘乃是女中豪杰，弟妹还是莫要同她比较。”

　　说完，就见云珩目露不屑，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郑千暗暗咋舌。

　　这女子清高又心高气傲，偏偏又见好就收，不会多呈口舌之快，想来是个有城府的，不好对付。

　　他见两人都不说话了，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吧，莫要叫大人们等着了。”

　　宋晚和云珩自然无意见，便一同乘坐郑千的马车前往知州府。

　　三人抵达时，院子里已经站了十来位商贾，这些人前前后后都已经见过面，而钱幺娘一席红衣站在一群男人中间，显得格外出众。

　　看到云珩前来，在场之人皆是一愣，钱幺娘的目光更是直直的落在他的脸上，不曾离开。

　　云珩就这么同她对视着，走到人群中。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叫现场的众人都感受到一股弥漫开来的沉重气场。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寒暄两句，便都闭口不言，暗搓搓的关注着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好在时间不长，孙健便赶来。

　　他一眼便注意到了站在人群中的云珩，目光在她面上扫过，像是没有瞧见一样，又淡淡收回，走到尸床处。

　　士兵立刻将尸首抬出来，放置在尸床上。

　　宋晚心中焦灼，死死地盯着被敛尸布裹好的尸体，看起来很是紧张。

　　她在担心，敛尸布掀起之后，出现的是翠娘的脸。

　　因着她上一次验尸时候的表现，众人还当他是害怕，倒也无人怀疑什么。

　　孙健先是戴好面罩手套，这才将敛尸布掀了起来。

　　很快，便露出一颗完整的头颅，和一些破碎不堪的尸块。

　　看到那颗头颅，宋晚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那是一颗男人的头颅，不是女子，更不是翠娘。

　　“死者，男，三十五岁上下，头颅保存完整，无损伤，断裂处骨肉不齐整，有齿痕，疑似野兽咬伤。剩余尸块肉骨细碎，不可分辨，但伤口断裂处与头颅一致，可断定为同一种野兽所为。”

　　说完，孙健便直起身子，看向众人：“你们谁来验一验尸体，瞧瞧我说的是否准确？”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一些商贾都在暗搓搓的往后退了。

　　宋晚也拉着云珩的手，小心的往后挪蹭着。

　　待孙健说完，大家正想恭维孙健两句，将此事揭过，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夫君可以一验。”

　　说着，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云珩将宋晚推了出去。

　　宋晚震惊的看着云珩，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做。

　　钱幺娘当即怒发冲冠，站出来将宋晚护在身后，面对云珩，目光犀利泠然。

　　“贺夫人，上次贺老板被尸首吓的病了几日一事，你这么快就忘了吗！为什么还要让他来验尸？”

　　“我的夫君验不验尸，与你何干？”云珩昂着头颅，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况且，你一个寡妇，对有妇之夫如此关心，叫人作何感想？”

　　钱幺娘当即变了脸色。

　　她十分确定，云珩如此做，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将一口银牙咬碎，冷声道：“我关心谁，恐怕与贺夫人无关。倒是贺夫人，身为妻子，却不顾自己的夫君，如此儿戏！”

　　云珩淡淡一笑，嘲讽意味明显：“钱掌柜如此关心夫君，不也是守了寡？”

　　钱幺娘脸色蓦地一变。

　　在场之人也觉得这话过了，看向云珩的眼神夹杂着许多不满。

　　身为女子，当温柔乖顺，如此伶牙俐齿，蛇蝎手段，定然要闹得家宅不宁！

　　云珩像是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对他的目光，径自看向宋晚，歪头，巧笑嫣兮，问道：“夫君可愿意为了我，前去验尸？”

　　“好。”

　　宋晚回她一笑，虽然面色尚且有些发白，但依然义无反顾的走向尸床。

　　钱幺娘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在宋晚路过自己身边时，她猛然攥住宋晚的手腕，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她，摇头道：“别去。”

　　宋晚对她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柔荑扯下来，退后一步，朝她微微点头，便又毅然决然的走向尸床。

　　钱幺娘目眦欲裂，双目通红，回首瞪向云珩。

　　云珩则是朝她得意一笑，像个胜利者一般，耀武扬威。

　　宋晚走到孙健面前，拱手恭敬道：“在下贺颂，愿意一试。”

　　孙健目光在她与云珩、钱幺娘之间扫了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贺老板艳福不浅啊。”

　　宋晚失笑，连连摇头：“大人就不要打趣在下了。”

　　孙健没再多说，示意手下人递给宋晚一双手套和面罩，这才走到一旁，让开尸首。

　　宋晚将面罩同手套戴好，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靠近尸体。

　　尸首的情况同孙健所说一般无二，但有一些细节被落下了。

　　不知是孙健没有注意，还是故意不说，

　　宋晚注意到这具尸体同姜钰那一具尸首相同的情况，就是此人也是眼睛瞪大，面目狰狞，像是死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此次，她注意到这具尸首的瞳孔，在里面似乎瞧见了一只猛虎。

　　不待她瞧个清楚，孙健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贺老板看出什么了？”

　　宋晚身子一僵，缓缓的转过头去，看起来很是紧张，说话缓慢而带着丝丝颤抖。

　　“大人，您说的不错，这人是被猛兽咬死的。”

　　孙健瞧着她这样子，就知晓她还是害怕的，许是因为在自己夫人面前，要些脸面，这才没有晕过去。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宋晚，问道：“哦？你是如何瞧出来的？”

　　宋晚身子愈发的紧绷，缓缓说道：“在下瞧出，此人伤口处的痕迹，与上一具尸首一样！”

　　孙健盯着他看了半晌，朗声大笑。

　　“好好好，贺老板果然聪明，这么快便能瞧出门道了。”

　　孙健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但宋晚像是并没有听出来，反而恭敬的说道：“都是大人教导有方。”

　　这话，又惹得孙健哈哈大笑起来。

　　半晌，笑够了，他这才肃穆了一张脸，叫人将尸首抬下去，对众人说道。

　　“此人又是被野兽咬死，知州大人震怒，决定去山中围捕这头畜牲，届时若是有哪位想跟随一同前去，可前去知州府一同商议。”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发白，谁也不敢说去，也不敢说不去。

　　待孙健离开，钱幺娘率先走到宋晚面前，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宋晚摇摇头，满脸疲惫。

　　“我夫君如何，就不劳钱掌柜费心了。”云珩眼神淡淡的扫向钱幺娘，对宋晚道，“夫君，我们当归家了。”